第二章
“叮。”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文声晚将它摸出来，发现受到了一条来自姑姑的短信。
“怎么了？”
依依踮起脚将头探了过来。
“对不起，姑姑这里临时有事，所以来不了了，你就自己打的到我们家吧，反正离高铁站也不远。”文声晚喃喃着短信的内容，发现配送了一张地图，然后瞟了一眼收信的时间。
“七点四十五了才给我发消息，姑姑也太随便了吧。”
文声晚捂住头，无奈地说道。
在他们坐到椅子上之后，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了，姑姑的电话又一直打不通，所以只能等下去。结果人没等到，只有一篇短信。
文声晚感觉自己从各方面上都很亏。
“我饿了。”依依嘟起了嘴巴，有些不满地摸了摸肚子。
“干脆就在车站吃了吧。”文声晚环顾四周，在高铁站内寻找着便宜的店面。
“叮！”手机又震动一下。
文声晚开机一看，姑姑又发了条短信，上面写着：“陌鸢已经在家里把晚饭煮好了，因为我今晚不能回家吃饭，陌鸢一个人解决会很麻烦，就别在车站吃了。”
“喂喂。”文声晚冷汗直冒。
“这个姑姑她怎么知道我们准备在车站吃了。”依依疑惑地问道。
“叮！”毫无疑问，这又是一条新信息。
“我是一个心理老师，所以不要惊讶我猜到了你们的小心思。”
瞧这家伙嘚瑟的样子……
“哪个学校的心理老师？”依依又问。
“青川私立中学，就是我们要读的学校。”文声晚稍稍皱眉，转头对着依依说道，“走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是在她家里把晚饭吃了吧。”
* * *
走出了人满为患的高铁站，因为行李实在太重，文声晚叫了一辆计程车，然后把地图给司机看了之后便坐在后排的椅子上眺望窗外。
青川市的建设比文声晚想象得还要好，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道路干净平坦，川流不息，两旁的房屋墙面大多还很新。通过招牌看出店铺里的商品也紧跟时代潮流，并没有出现比较过气的产品。远处可以看到一片高楼大厦，那里大概是城市的中心商业区。再远一点便只能看到青山了，不过青山里点缀着一点金黄色，勉强分辨出是一座雕像，可能在山麓地带有一片公园吧。
文声晚用手撑着脸，沉默地浏览着窗外五光十色的都市。
这里是青川，是他将要耗费一年时光生活的地方。
“诶诶，那是什么？你快看！是新出的游戏机吗？老家都还没有卖呢！我们找时间买来两个人一起玩吧……嗯？那个甜品店的蛋糕不是最近在电视上打广告吗？好像有点贵的样子……等等！那张海报……我差点忘了，心岚住在这个城市吧！就是那个少女偶像，她的人气在全国范围内都很高的！你说我们有可能在这个城市碰到她吗？诶，你听到我说话没有，看看那张布置在大楼上的海报啊！”依依就有点吵了，叽叽喳喳指这指那的。
“嗯嗯，看到了看到了。”文声晚抬头看了一眼被张贴在楼上的少女，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水手服，留了一头快要长至腰部的长发，发色流露出青春的淡黄色。她双手背在身后，脸跟小狐狸一样，下巴很尖，眼角有些夸张地向上提起，却并没有别扭的感觉，反而显得异常可爱，琥珀色的瞳仁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还扮可爱似的吐着舌头。
“长成这样也难怪人气高了。”文声晚嘀咕道，不过话是这么说，他对这个所谓的偶像一点也不感兴趣，眼前的女孩可比那些纸糊的偶像闪耀多了。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依依鼓着腮帮子，似乎因为文声晚草率的发言很不开心。
“好啦好啦，我承认心岚能火起来不是只靠长相的。”文声晚失笑着说道。
“现在这世道，这么小的女孩都要挤进娱乐圈啊，我儿子就不行了。”已过不惑之年的司机叹息道。
“我看她也是高中的模样，学业不要紧吧。”
“我哪知道啊。反正混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学业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我儿子是她粉丝，每天都跪在地上给她的演唱会扔钱呢，我开始还以为他吸毒了！”
“哦……也对。”
“更何况她还在那青川私立中学读书。”
“嗯？什么中学？”文声晚眨了眨眼睛。
“中学啊，你没发现吗？刚才那张海报就是青山中学的广告。我儿子羡慕死了你知道吗？”
“什么？一个学校竟然不拿学业成绩反而拿偶像来打广告。”
“谁叫那是青川私立中学啊。”司机苦笑起来，“那女孩穿的衣服也是青川私立中学的校服。好看是好看，但真不怕学生犯起罪来，特别是我儿子。”
“那是学校校服吗？这难道不是为了宣传才穿的服饰吗？”想到公立高中那惨不忍睹的蓝白红校服，又和这件夹杂着清纯与诱惑的水手服一对比，文声晚有一点发怔。
“当然不是！我有一个朋友的女儿在那里上学，我听他说啊，光校服就有七八套，如果加上特定活动时期才可以穿上的服饰的话，恐怕有十五六套以上吧。我儿子前些天还哭着喊着要去那个学校呢。”
行行行，我知道你是个儿子控，不过能别在我面前发牢骚了吗？伟大的父亲大人？
“不止如此，它放学很早，听说下午还有社团，学习压力也很小。所以我儿子才想去嘛。”
“那还能教书吗？”
“我不知道。反正那个学校啊，根本没有一点学校的样子!”司机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青川私立中学……”文声晚默念学校的名字，瞟了因为得知偶像也在自己将要到达的学校里上学而雀跃的依依，继续问道，“这样的学校，会有人报名吗？”
“当然会啊，因为课程轻松，有很多孩子都愿意选择这个学校。”
比如说我吗？
文声晚自嘲地笑笑。
那一向对自己要求严格的父母为什么会给自己选择这个学校呢？而且那么唐突地，在暑假最后一周才告诉自己要转学了，这是为什么？
文声晚感到有一点愤怒，这并不是因为父母在没有经过他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让他转学的无聊理由，也不是因为父母的决定让他匆忙地要跟以前的高中同学分离，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和那些人分离。他只知道，自己被迫离开了那间永远阴霾的屋子，那间别人根本无法靠近的屋子，那间仅仅属于他与依依的屋子。
“过去的一切根本无所谓啊……”文声晚再度看向窗外陌生的城市，嘶哑沉重的声音敲击着结实的窗面。
但是唯独“现在”不容被侵犯。
文声晚感到指尖传来了熟悉的温热，依依又握住了自己的手吧。这个丫头总是这样，能无比敏锐地发觉自己的情感波动，又立即安慰自己。
转过头，果然是依依有些担心，又无尽温柔的黑瞳。
文声晚感到内心有了一种将女孩涌入怀里的冲动，但是那份感情猛然又被莫大的悲伤击垮，只剩来自骨骼深处的恶寒。所以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依依的头，就像平时那样，露出勉强却同样温柔的笑容。
幸好如今，“现在”还没有消失殆尽。
“菡湖园到了。”司机提醒道。
窗外是一片明净的湖，天鹅在湖心嬉戏，还能看见一些白鹭，掠过湖面时激起一片涟漪。岸上长着翠**滴的青草，有服饰休闲的人坐在草地上，悠然地望着眼前缄默的湖。草地之上，则是用石头垒砌的不太高的堤坝，可以看见一排排颜色深浅不一的树木。树木的背后，有着砖石与铁网组成的围墙，而那围墙之后，便是造型带有欧式风格的豪华阁楼，就那么一瞥，一个房子面积起码也有两百五十平以上吧。
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尽管看起来繁华，可能因为社区后期维护的疏漏，导致整个小区显得有些老旧，墙面尽是斑驳。来不及修剪的树枝攀上了建筑物的窗台，贴着玻璃或者靠着围栏扭动纤细的身体。还有大门与围墙的涂了层黑漆的铁也开始脱落。
“真是豪华的小区呢，就是有点年代了，我真想给我儿子买一套。”在文声晚付钱的时候，司机感叹道。
“……这样吧，我多给你五块钱小费，就当是我孝敬你儿子的。”
“这是我们将来要住的地方吗？感觉很不错的样子。”在出租车离开之后，文声晚站在小区大门口发神，依依拉了拉文声晚的衣服。
“没开玩笑吧……姑姑那么有钱吗？如果我有钱的话我也要给我儿子……啊不对，我什么时候被那个司机给精神污染了？”文声晚喃喃道，他面前就是龙飞凤舞地写着“菡湖园”的几人高的石碑，石碑旁还有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石质雕塑，但是表面还是因为风吹日晒起了一层鱼鳞似的龟裂。那雕塑的造型是三个拥有洁白翅膀的小天使，笨拙地顶着光环牵手嬉戏。
“别发呆啊，进去啦。”依依埋怨起来，她已经移动到文声晚后面，双手撑住他的后背，俨然一副要推着他走的样子。
文声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拖起行李箱，对着门卫说明情况之后，侧门便开了，他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小区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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