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还是休息一下吧。”萤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她抬起小手，想要擦拭洛曦脸上滴下的汗水，她看着他拼命，自己却无能为力。
“没事的。”洛曦按下她的那双皎白玉手，虽然他的内心也渴望被这双小手抚摸一下。“你的病情更重要，对吧。”他这句话发自内心，比起休息，他更宁愿趁着手电筒还有电的时候多走两步。
他已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奔波了接近四个小时，在抱着萤并身负十公斤重装备的情况下，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是疲惫，就算是一台器械，现在也可能倒下了，但他坚持住了，靠着纯粹的意志力。
而现在，他抱着萤，站在一道和人等高的阀门前，从他们标记的地图上可以看出，他们走捷径的方式让他们少用了三天的时间来到了十六公里外的另一条主干道下方，走地下也许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水雾折磨着他的眼睛，这双蒙灰的瞳孔上已经布满了血丝，眼睛就感觉像在沙堆中滚了一圈，刺疼感就像是在伤口上撒盐一样刺人，这会让他的眼睛上留下永久的烙印。
用力的眨了眨双眼，这种感觉没有丝毫减轻，他打开手中的怀表，用手电筒照了照以确定时间，在黑暗封闭的空间中，人会逐渐迷失感官和对时间的感受，也会导致生物钟混乱，从一定程度上，这会让身上他产生滚雪球般的副作用。
“呜嗡…呲。”
“咔咔咔…”
在回荡的齿轮声中，面前的水阀缓缓打开，听起来这声音像是全机械结构的躁动声，在这微观科技所覆盖的城市中，如此粗糙的技术还真是少见，可以在手电筒的微光中看清，这座铜色的圆形阀门，有着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机械重工业风格，两侧也雕刻了毫无意义的复杂花纹，在那个精简到极致的时代，它完全就是一个拙劣的残次品，但现在，所有生灵转瞬即逝，都市化作废土，它却依然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阀门为绽放状缓缓打开，开启了一条窄小的管道，在此期间，充满腐臭味的污水喷涌而出，其中夹杂着不少尸体与石块。
即使城市已经废弃，但它，这座城市的心脏，依然按照写好的程序规律运行，这是神迹，在当初繁荣的赛博时代，就已经存在的古老的神迹，虽然这个时代的人早已忘记了过去，也就是六百余年前的事情。
好几个世纪的战争，早已让那古老的时代，被人们遗忘，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但传闻，在战争时期，这里便作为地下的通道，运输着物资和部队的藏身处，这里里四通八达的隧道，也成为了双方部队突然出现的快速传送点，而这里也经常双方遭遇，在地下爆发激战。
也许那个年代，也和现在现在一样，漂浮着一具具尸体吧。
这座庞大的地下机械，内部没有任何动能，仅仅是靠不同水道堆积的水产生的压力而驱动的，造物主已经对于这座城市的结构，地型，乃至天气都了如指掌，不会出现任何一丝意外，精确到每一刻每一秒的的运转，以保证不会有任何的超载，或者堵塞的情况发生，即使在现在受到了各种人为的影响，它也会照常启动。
在神迹之中它或许不是最优秀的，但它在这座城市的探险家心中留下的印象绝对是最深刻的，就算是从未来到过这里，也会听闻关于这里，这个名叫时光之树的水道系统，数不清的吟游诗人曾为它作过诗，赞颂它的不可思议。
洛曦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这作水阀是临近的水阀中，开关最为频繁的一个，这个巨大的水道系统就是三维的迷宫，想要在这里面找到可以出去的路，就必须要做好十全的准备，机械的运转可不会顾及着里面的人，死在这个地方的人也绝不占少数。
大部分的水阀都没有连接外部的出口，在一定时间内是完全密封的，其氧气也会不断减少，并且在不知道下一次开启是多久时，就会白白浪费时间，或者生命。
就连当初的部队，也不会在这里呆太久，他们总会快速通过这里，去袭击目标地点。
除了这一点，部分的水道还会不断的积累酸水，直到充满这个空间，或者水量足够启动机关，而如果有一名探险家落入这里，很可能出来的，最终只有一具泡胀的腐尸。
洛曦待水流变小时，抱紧萤，飞身跃进阀门，然后找准位置，爬到最近的台阶上，腿部强大的爆发力使得他即使是在负重状态下也能高高跃起。
也许有一些不明白的人会就此坐下歇息，毕竟看起来这个地方还挺安全的，但他可是在很早以前就对这里的结构做过研究，近乎所有的水阀都分为两层，为了在第一道阀门开启时不会因为水流而损坏，第二道阀门会在开启时事先堵住水流，当排放完所有的积水后，两道阀门会直接关闭而那个时间，他就会被关在里面，窒息而死。
咬了咬牙，他开始全速向前奔跑，沿着这条狭窄的道路，手电筒的光芒在这黑暗的空间中似乎已经被吞噬，就算是照射在附近的石壁上，也看不清周围的地貌，不断的有水滴从顶部落下，拍打在他的脸上，并散发出恶心的腐臭味。
他对于周围的环境已经麻木了，或者说是适应了，人的适应能力总是那么强大。
水流声在逐渐减小，这算是一个倒计时，告诉他们的时间还剩多少，还记的有个比喻是什么？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他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这种感觉。
他的速度在逐渐下降，身体通过最直接的方式，疼痛，告诉他急需休息，但是啊，他要是再这里躺下了，可能就没有机会再爬起来了，氧含量逐渐稀薄，这里再关闭时会向外闭封，而短短的开启时间不足让这里面充满空气。
喘息开始变得频繁，本身就没有高原体质，也没做过相关训练，对于这种情况自然无法适应。
手电筒似乎照到了什么，前方反射出一丝亮光，他神情有些恍惚，但随机明白过来，这可能就是下一道阀门，他强迫自己提升奔跑的速度，就像是在做最后一次冲刺，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喉咙产生灼烧般的痛苦，肌腱也感觉快要裂开，这一切都不会使他减速。
终于，在靠近第二道阀门时，他纵身一跃，靴子踏在流动的污水上，溅起大片水花，他越过这道门槛，来到了另一个较为宽大的水道。
洛曦放下萤，然后扶着墙壁坐下，他榨干了自己身上每一寸的力气，不断袭来的疲惫感使他昏昏欲睡，‘我真是，弱啊。’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第一次对自己有个全面的了解，原来自己的体力连长途奔跑都做不到。
浑浊的空气令人作呕，他大口呼吸，就像是要把之前的补偿回来，这可能是第一次他觉得这种味道挺好闻的。
“曦……”就算这里再黑，她仅凭感觉，就能得知洛曦现在已经筋疲力尽。
“我..哈..我没事..哈..不用担心。”洛曦剧烈的喘气，努力想要平复自己的呼吸。
手肘撑住湿漉漉的地面，他勉强支起了几乎散架的身体，“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候。”他嘴里小声的提醒自己，并且举起手电筒仔细的观察起四周，没有其它生物活动的痕迹，和那边一样，除了流水声并无他物，这一条水道似乎比那边的还要大，也要更深。
这也代表着有更多的位置性和危险，几乎所有有智慧的猎食者，都会选择在暗中蛰伏，通俗易懂的讲，这种显现可以称其为‘黑暗森林’，让目标暴露在视野中，总会比自己先主动更有优势。
这条水道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地底洞穴，暂时还不知道具体的高度，但从这里空旷的样貌来看，他们已经深入到不与地面相连的另一条道路，庆幸的是这里依然有充足的氧气。
“我们，继续前进吧。”他强迫自己站起身，扶着墙壁颤颤巍巍的样子看起来比萤还要弱小，这个动作就已经让他感到肌肉和关节处发出的阵痛，脸上的肌肉也因为这种疼痛而微微抽搐。
他就像即将坏死的引擎，却在坏死之前依然全力的工作，萤感到异常的心疼，无能为力的窒息感让她从未有过的难受。
“不，不行！”她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虽然从她口中说出的话都体会不出这种感觉，她勉强站起身，这不免让洛曦受到惊吓，在他的影响里，萤可从来没有这么粗暴过。
“但…”洛曦想要反驳，在他充满理性的大脑中，明确的计算了自己体力的极限，和能走的行程，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如果任其浪费，这样的行为未满太过奢侈。
她双手用力下拉洛曦的肩膀，迫使他坐下，虽然她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但洛曦还是配合的坐下了，“曦你不要在勉强自己了。”她将他按倒在地，并顺势骑在他的身上，这几个动作就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轻声喘气。
“明明是我生病，拖累了大家，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竭尽全力的……”
她的声音中有些呜咽，声音中也充满了含糊，她从未有过这样的表现，至少在洛曦见到她时从未见到过。
萤下决心了，她一直都很犹豫，因为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实验体，阶下囚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形容词，她一直都想着寻死，但再真正知道会死亡后，她畏缩了，因为她遇到了洛曦，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可以，她不想死，就像洛曦说的一样，逃到一个没有教皇，利益，生存这些压力折磨的地方，然后幸福的生活。
她现在的时间不多了，她知道，因为身体的衰弱感从未减轻过，就像一台机器逐渐抽干了她的血一样，所以啊，她才要赶紧的，表明自己的决心，她想要在还有机会的时候，做她最想做的事。
“你…现在…有些奇怪。”洛曦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摸不着头脑。
“啪”
萤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似乎是为了让他清醒？这一巴掌让他彻底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限这种感觉。
但随后，萤那双小手紧抓住洛曦的衣领然后对着他的嘴部吻了下去。
“唔！”他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感觉来自唇瓣之间，柔软而温暖，略带湿润的感觉，‘萤在，吻我？’他显得手足无措。
吻中没有过分的进攻，她似乎很羞涩，调皮的小舌头在洛曦口中略会游荡后便慌张的收了回来，她似乎也是第一次这么做。
半响后，嘴唇分开，即使是看不见，他也知道萤的脸颊异常粉红，她显得很慌张，似乎也觉得自己的举动过于激进。
“就…就这么一次啦，不要多想，只是...想让你乖乖休息啦。”她有些害羞的捂住脸，为自己找理由，似乎在这漫长的吻中，她终于恢复了理智。
洛曦注视着她，没有说话，他的嘴中还残留着萤甘甜的气息，令人着迷的感觉。
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他一直坚持的，是什么，他记得一位贤者曾说过，‘人类失去了所有，丢失了一切，但，他们依然在内心保留着‘爱’，这是人类无法舍弃的。’
“喂，你看我干….”萤感受到洛曦似乎在注视这她，动作越发慌乱起来，这个样子的她，实在是有些可爱。
话音未落，洛曦突然坐起身，顺势抱住萤，搂在怀中，并且直直的吻了上去，动作强硬而带有侵略性。
“唔姆。”萤有些惊讶，并且微微使力推了推洛曦的胸口，动作比起他来显得娇弱无力。
洛曦微微松开嘴，并在萤的耳边轻语道：“拒绝的话，就没有下一次了。”他用戏谑的声音调戏她，并且重新占领了主导权，这样才是正常的状态。
萤红着脸，低头，略微沉默，思考着什么，她的每一个举动都显得是在卖萌。
“那，好吧。”
她红着脸，主动送上嘴唇，并不在显得拘束，两人都闭着眼，唇齿交融，而洛曦更显得是在享受这一刻。
他明白了萤的心意，而在这一刻也更加确定了，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拼上全力，他不会让萤就这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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