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连续的结束 聚合的开始
（Discrete Ends and Begin of the Story)
「在我的开始里是我的结束，在我的结束里是我的开始。」
——T.S.Eliot，《四个四重奏》
人物：浅野美衣子，玖渚友
时间：2004年10月
<玖渚舜>
「你下次不用来了。」
冷不丁地，浅野美衣子小姐如此说道。
而正跪坐在正对面的我，也不禁为之愕然了一下。
先阐述一下现在的状况好了。
地点是在我租下的——也可以说是买下的一间道场。这间道场在我租下它之前似乎已经荒废了许多年，而它的主人似乎也很愿意看到它被租下来，甚至更希望我买下来。可惜的是我在租下它之前并不知晓我对剑道这项运动回报有多长时间的兴趣，所以很遗憾一直到现在状态都是「租用中」。
说到坚持一项运动——对于天生身体孱弱的我……好吧其实是因为12岁强行使用时停的后遗症，身体略微虚弱的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很不可思议的是我仅仅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的决定就坚持了将近4年——
假如说我和妹妹玖渚友的因缘是来自以同一个家族的血脉。
那么我和浅野美衣子的羁绊便由剑道来维持。
而四年过去，这样为数不多的，玖渚舜和普通人类的因果也即将要完结了。
虽然说面对离别，我并没有特别感伤——毕竟就出师这件事来讲并不能算得上是离别，哪怕不再是师徒的关系也并不代表着不能再相见。然而令人悲伤的其实是这一段师徒关系的结束——就跟毕业典礼上总归要流几滴眼泪，离婚时总要感伤一下是一样的。哪怕是我这个站在科学前端的人也不得不感叹科技的力量——尤其是在缩短时间和空间的方面。
「你没有听到吗？我是说，你出师了。」
回过神来，美衣子小姐还是一副不变的美丽扑克脸。顺带一提，今天的甚平上印有「善见」的字样。
（注：「善见」，圆满了解清楚看见之意。佛教用语）
「是，我知道了。」
一如既往地，我在美衣子小姐面前保持恭谦的态度。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武力值很高——非常高，也不是因为对面坐着的是个美人。即使我们两个之间没有拜师礼只是实际意义上的师徒关系，任何一个老师都值得我去尊重。
「那么，以后我就不会再教你任何东西了——其实也没有教你什么就是了。玖渚君你果然是天才啊，这样的课程也能够坚持下来并达到出师的水准——」说到这里美衣子小姐也有些赧然，「明明都没教你什么东西，只是在单挑而已……」
「不，其实美衣子小姐你的帮助已经很大了。所谓的日本剑道，不过就是唐竹、袈裟斩、逆袈裟、左雉、右雉、左切上，右切上、逆风和刺突九种斩击罢了——流派的不同也就是『构』的不同而已。这些不都是您在第一次教导的时候就教过的吗？所以一直以来除了这九种以外——就是实战了。」
叹了口气，浅野美衣子似乎放弃了继续夸奖我的想法，转而开始询问起我学剑道的理由来。或许，这会是出师之后所带来的，第一次平等交流也说不定。
「玖渚君，你要知道现在你所学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更何况现在已经不是以刀剑为主的时代了。玖渚君你可是相当著名的科学家，为什么会想要学习剑道呢？」
呀呀，看起来美衣子已经迷惑了很久了呢。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冲动促使着我去学习剑道这种和我的专业完全不对头的东西呢？说实在的，我也并不是很明白。如果说当时开始的时候还可以说是一时兴起——那么这样长时间的坚持就说不过去了。对于一个享受学术性研究的男性——现在貌似有一个很流行的词汇叫做「宅男」，嗯，相当准确的描述呢——这样的运动并不适合这样的居家型生物才对。
如此一来，就要开始讨论剑道——或者说剑术本身了。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我也向着美衣子小姐发问了。
「其实真的，这是我的一时兴起。虽然没想到能够坚持这么久，但是在这能够看透自己内心，回答出个问题之前，我想要问美衣子小姐一个问题。
「剑是什么？」
美衣子小姐依然是那副扑克脸，但是却沉默了许久。
拿起放置在中间的茶杯，喝了一口，终于开口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剑还是用来杀人的工具，剑道还是用来杀人的技巧。剑的铸造促使着剑道的形成，剑道的发展也在不断地改变着剑。如今，无论是中国的剑术、日本的剑道或者是西洋的击剑——都不再以取人性命为主要目的了。说实在的，我并不认为对于剑本身来说是一件好事……」
一反平时沉默寡言的姿态，美衣子小姐这一次说了很多。
「然而对于剑术的研究，对于剑的铸造却没有停止。
「中国的龙泉剑。
「日本的武士刀。
「然而和这些被视为文化的东西不同，西洋人开发的科技——才是最为可怕的东西。」
如今，剑已经被取代了。
浅野美衣子，我的剑道老师如此做出结论。
然而，对于「我们」——里世界的人来说，科技所带来的威胁到底有多大？
至少对于我所见过的几个人——传说中近距离被霰弹枪打中腹部依旧不死的人类最强，挥舞着铅制狼牙钉棒将人类打成肉酱的杀人鬼，还有操控着乐器的音乐家来说，自数个世纪以来诞生的、从上世纪的两场大战——或许是三场——中开始飞速发展的枪械并没有太大的威胁。
据零崎轧识所讲，他的伙伴曾经用匕首弹开狙击枪的子弹——
恐怕要运用科技的力量杀死这些感觉灵敏、武力超常的存在的话，至少要反器材狙击枪才行啊。
似乎扯远了。
虽然说在日本，剑和刀并没有被详细地区分开来，事实上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冷兵器。但是对于浅野美衣子小姐——无论手中的是何种兵器都是无所谓的吧。
哪怕是我曾经用过的木刀，也可以轻易打碎一个人的脑壳——就跟砸碎一颗椰子一样。
哪怕用的只是一根短棍，只要足够坚硬也能够发挥杀人凶器的效果。
并不是因为兵器的差别所以能够达成不同的效果，而是因为人。就跟来自中国的武侠小说中那些用一柄木剑也可以轻松取人性命的高手一般。
「您想说的是……刀和剑，以及寄宿在其上的精神吗？」
虽然非常不想说这种话，但是人类的精神使他们傲立与地球生物圈的亿万物种之上。『想要活下去』的精神、『向着真实与真理前进』的精神、『追求爱与美』的精神……这些才是人类真正高贵的原因，而不仅仅是因为占了肉体绝大部分能量的大脑活动。微粒子的互相作用所导致的化学反应以及随之而产生的生命活动产生了让所有物种都能够活下去的东西——神经元的信息传递，然而人类却以庞大的神经元数量产生了别的东西——「意识」和「意志」。
「舜君你要知道，在很久以前的日本剑客之间的战斗——都只需要一招。就跟那些西部大片里的牛仔决斗一样，谁先露出破绽——就输了啊。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你学习剑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我希望剑上的精神能够陪伴你一生。」
听美衣子小姐说完，我正跪着俯下身去。
理所当然。
「非常感谢您的教导，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能够给你答案的。」
就这样，我和浅野美衣子的，有关于剑的故事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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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白>
既然剑道的课程完结了，那么舜也就不用再继续租用那个道场了。
在和道场的主人谈妥之后，舜开始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漫步。
说起来，自从回到了日本以来舜并没有到过太多的景点——京都的神社，清水寺舞台和几个著名的寺庙，仅此而已。更多的时间还是用来陪伴玖渚友，以及自己的书籍。
那么，现在的目的地也是很明显了——依旧是位于城咲的公寓。
在舜的逼迫下兔吊木先生一脸不情愿地修好了电梯——虽然偶尔会发生一点事故，但是总体来说「集团」的成员们不用再辛辛苦苦爬上整整32层楼了。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喂？垓辅？真是难得啊，居然会给我打电话来……」
虽然说关系不能说是很亲密，但是兔吊木垓辅作为少数几个和玖渚舜熟悉到可以互相称名的「集团」成员，也不是经常打电话来的。
「那个，舜君。」似乎有一些难以开口，兔吊木垓辅说着。「如你所料的一样，我们和一个强大的敌人对上了。」
「西东天？果然他把你们作为目标之一了呀。」
「是的——我们都没能够取得他的位置资料。在我们当中没有人可以和他在网络上匹敌，除了『死线』以外。」
「呼呼……真没想到从上个世纪活到现在的老家伙依然有这样的水平吗？不，应该说正因为是那个计算机起源时代的天才才能够做到这样的水平吗？」
「是的，简洁、高效、无以匹敌——所有的变数都向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目前死线和他的成绩大概是13胜10败3平，这样。」
「你们的位置没有暴露吧？」
「那是当然的，所谓的胜败只是在第三方的争夺上。几年的经营多少还是很可靠的——大概。」
「嗯，那就没有问题了。他的攻击大抵上也就是一时兴起，让他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也就不会继续了。」明明不是一个好消息，明明是无妄之灾——但是舜依旧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
「如果还有什么事的话还会打电话给你的，舜君。非常感谢你的情报，我们这里都快要丧失信心了呢……」
「哈啊？把我当什么了？树洞吗？不要紧的，垓辅。相信我的妹妹——相信你们的领袖。」
如此说着，玖渚舜挂断了电话。
现在，他正走在某个大神社的山道上。
重重叠叠的鸟居伫立在道路的两旁，上面是各种公司的名字。偶尔能够看到在路旁的小亭子里供奉着神位，这时舜便会稍稍停下脚步，参拜一番。
虽然并不能指望神道教的八百万小神明能给他带来怎样的好处，但是对于产生于宗教——或者说诞生于天地的神明们舜不像ER3的学者们那样彻底否定，而是予以相当程度的尊重。
玖渚舜这一辈子注定不可能有身为「普通人」的，和他心意相通的朋友了。毕竟，看不到永远停滞的世界的人们是无法和玖渚舜心意相通的。
然而舜却依然对此抱有着强烈的期待——或许，不知道哪个神明就能够听得到他的声音，看得到他的世界呢？他如此地期望着。
太阳透过鸟居的间隙把影子洒在阶梯上，影影绰绰地描绘出通向山顶的道路。
深叹了一口气，舜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因为电话又响了。
是一个尊贵的电话呢，因为在电话另一头的人——名字叫做玖渚直。
「怎么了？我高贵的兄长？真是罕见，会给我打电话来。」
「当然，高贵的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打电话来。那么，就先卖一个关子好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啊，不过这个关子我接下了。既然打电话来的不是你的助理或者下属，也就不会是工作上的事情了——那么就是有关于小友的事情了。然而非常幸运的是我刚刚和友的……唔，朋友通过电话。也就是说，并不会是直接和小友本身有关的事情……」虽然一脸轻松地进行着推测，但是舜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笑意。
「一如既往地喜欢猜东西啊，舜。看起来已经很接近最后的答案了呢。」哪怕隔着电话，以光速传播的电磁波所传递的信息也让舜似乎看到了相隔数十公里以外，玖渚直的眼神。
毫无疑问，大概也是没有一丝感情的吧。
「ER3——戏言玩家，伊君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如果没有估计错的话，大概几个月之后他就该回来了。」
「怎么可能……这应该还有至少四年才对……」
「看起来你并不是很关注ER3的事情呢。」
「毕竟研究的是没什么人研究的物理呢，无论是经费还是实验器材都严重不足——」
「不是来听你发牢骚的。总之，稍稍关注一下『人类最终』的资料吧。」非常难得的，玖渚直失态地打断了舜的牢骚，并且在丢下了一个让人不禁浮想联翩的词汇后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人类最终——』」咀嚼着这样的词汇，玖渚舜沿着山间小道，迎着鸟居投下的影子慢慢地向下走着。
血色的夕阳缓缓地将天空染成橙色，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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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这里是时感。
这一张真的码了很久很久……中间还去北京玩了一圈，顺带着修改了一下13章，又顺带着做了另外的旅游行程表……
三次元生活这么丰富真是对不起。
本章在下想要讲述的东西大概就是「剑」和「物语」的开始，这样子。浅野美衣子小姐也终于是教了一个徒弟出来，一想起来把她的年龄拉高了几岁在下也是感觉很对不起她……在下的朋友似乎问过在下「为什么要用剑或者日本刀？」唔这个回答当然是「这样方便装逼啊咳咳咳」这样的答案吧。其实在下以为枪啊镰刀啊之类的长柄兵器也很帅，但是这样和形象不太符合不是？学者类型的话果然还是要用剑啊，拿着镰刀上去砍那是农夫、猎人和死神的活计。
然而在下其实并不是很了解刀和剑一类的东西……对于剑道更是一知半解。按照在下的理解来说剑道应该是分打击部位而不是斩击方法……但是这样讲总归比较帅不是吗？唐竹啊袈裟斩之类的也很有古风的味道。
之后的内容其实也算是一点点凑字数……单独拉一章出来有点浪费，索性就对应着「结束」写一个「开始」好了。
短篇似乎没什么人看？那就算了？番外篇还是一如既往地随意写写好了……
唔这一章就这样吧，各位下次更新见。
by时感作用，2015.6.20
另写于发布前
果然短篇没人看，在下很伤心。
唔还是思考了一下戏言的同人该怎么写。如果还是原来的那些套路果断没人看啊……那么以力破巧怎么样？这是个好主意吧？
依旧感谢羅潔愛兒桑的书评互动……嗯嗯（双手合十）
顺便说一下在下下周要赶赴另外一场旅行……如果能更的话在下尽量更新吧。
就这样，非常感谢各位看官的支持。
by时感作用，2015.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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