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仙大人,樱花仙大人……请问,樱花仙大人在吗?”
春天,很温暖。
神社里虽然很破败,但是温度刚刚好,光线也是,即使是白天也暗暗的,很适合睡觉。
“请问,樱花仙大人在吗?”
捏了捏身下毛茸茸的毛毯(猫咪),翻个身继续睡。春天,就应该睡觉。
“喂,樱花,醒醒,有人找你。”
身下软软的猫咪一抖,感觉自己被弹飞了起来,睁开眼,一根毛茸茸的橘色尾巴把我抽了出去。
屁股着地。
“疼……真是的,妖怪先生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啊,樱花仙大人,您在啊。”
站起来,揉了揉屁股,打了个哈欠,看向眼前说话的人。
来的人是一个小老头子,眼眯眯的,两半小胡子一左一右撇开,末梢处还向上卷起。头顶一个斗笠,手拄一根树枝,路边随手捡来的样子,看起来不是什么正经拐杖。
身高比常人低很多,大概只有成年人小腿那么高吧。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得抬头看着他。
“啊,是土地仙大人,请问您来找我有何事?”
土地仙,是受人信仰而生的妖怪。
这世界上妖怪,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一类是土地仙这种,接受人的信仰后具象化的妖怪,这类妖怪的力量自然来自于信仰者的愿望。
第二类是自然形成的,这类妖怪很多,有些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十分强大。但更多的都是些生灵或物件命数所至时,转化成的妖怪,像是小花小虫,人类的梳子画卷之类的,通常比较弱小。
第三类则是生灵的怨念所形成的妖怪,或是恶意汇聚而形成的妖怪。生灵总是会不断的产生怨念跟恶意,恶意汇聚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变成妖怪,这类妖怪多数没有理智,非常残暴。有时候,怨念或恶意还会侵蚀第二类妖怪,把它们变成失去理智的妖怪。
“我只是寄宿在路边小石寺里妖怪而已,不敢被樱花仙大人用尊称的。”
土地仙连忙摆了摆手,俯身坐下后,因为我在祠堂前的台阶上,所以这样子我们正好可以对视。
“没问题的,所以,土地仙大人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的,有一件事想请,有着‘樱花仙和猫’称号的,樱花仙大人跟猫大人来帮忙。”
土地仙说着,往我身后的祠堂看了一眼,大概是在找猫咪。
“妖怪先生他还在睡觉,你跟我讲就可以了。”
“啊这样,失礼了。”
土地仙坐好后,皱着眉,眼眯眯的周围全是皱纹。
“是这样的,最近有很多小妖怪跑到我的寺来,告诉我,附近人类居住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捕食妖怪的妖怪。”
“捕食妖怪的妖怪啊……”
失去理智的妖怪,通常会做出伤害其他妖怪或人类的事情,最常见的方式,就是吞噬。
像是妖怪先生的妖刀一样,吞噬可令它获得力量。
“在人类居住的地方?”因为有些在意“人类居住的地方”这一表述,所以我向土地仙询问着。
“是的。”
土地仙点了点头,确定道。
“它不会捕食人类吗?”
土地仙听后思考了一会儿,再次点头道:“那些小妖怪们并没有告诉过我,关于它是否吃人的事。”
“很奇怪……”人类居住的地方,很少有大只的妖怪。存在的多数是一些人类物件,或者宠物变成的小妖怪。这类妖怪的妖力很弱,即便吞噬也并不能获得多大的力量,因此吞噬人类才是最好的选择,“它为什么不对人类出手呢?”
“我也不知道,樱花仙大人。”土地仙依旧皱着眉,摇了摇头。
“想那么多干嘛?樱花。”
猫咪从祠堂里走了出来,在阳光下,把两只毛爪子往前伸直,撅起屁股,竖起尾巴,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啊,妖怪先生,你醒了啊。”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懒吗?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猫咪叼着我后仰头抛起,我落在了它毛茸茸的猫头上。
“喂,土地仙,告诉我你说的地方在哪。”
“啊啊,谢谢您猫大人,就在那边,走不远就能感觉到我的寺庙。”
土地仙用手指了个方向,猫咪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谢谢你们,樱花仙大人,猫大人!”
猫咪跑得还是很快的,回头已经看不到土地仙了。
“妖怪先生,别人道谢要好好回应哦。”
“那又怎么?等事情处理完的时候他还会道谢的,到时候再对他说‘不客气’不就好了。”
“好的好的。”
早晨的阳光很舒服,猫咪穿梭在林子里的阴影间,我盘坐在猫咪的头顶,把眼前因为风扬起的猫毛给拨开了。
“要过一段公路了,樱花。”
“恩,好的。”
在很久以前,这是一整片山林的。这些年,人类用公路和房子把林子割成了一个片又一片,现在的山林,就像是岛屿一般。
因此,为了到达土地仙的寺庙,需要穿过几条公路才行。
猫咪飞奔跃起,冲出了林子。光突然变强,我眯着眼睛,把手遮在眼前,挡一些光。
“啊……”
“喵!”
光线的原因,妖怪先生并没有意识到,跃出林子的他前方正好有个人。
不过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妖怪先生,他在撞击前极快地调整了毛茸茸又柔软的身子,扭曲旋转后,后腿在人的手臂上一蹬,落在了地上,而后抬头看着被自己踢了的人。
“哦是个男孩子啊,他长得跟妖怪先生有些像呢。”
“樱花,你仔细看。”
“是猫啊……你有受伤么?”
黑发的男孩子看着妖怪先生,松了口气似地询问道。
我则放下了遮在眼前的手,这才发觉,这个看起来跟妖怪先生有几分相似的男孩子,身上似乎有什么让人感觉异样的灵。
仔细感知一下的话,似乎又是正常的守护灵。
“看来是有守护灵的人类啊。”
“啊,看起来你也没事,对不起哦,我朋友在等我,拜拜。”
男孩子伸出手,似乎想摸摸猫咪的头,但是又想到什么一般把手缩了回去,跑掉了。
“妖怪先生?”
“没事,我们先把土地仙的事情解决了。”
“啊,嗯。”
猫咪望着男孩子离开的方向,并未再停留,穿过公路后再次钻进林子。
不久,就感知到了土地仙的寺庙。
“那边。”
“嗯。”
出了林子,是一条田边的小土路。路边有一个小小的,石块堆砌成的石庙,里面有个类似人形的雕塑,前面还摆着两盘贡品,贡的是一些甜点。
“是很小的寺庙呢。”
“嗯。”
“那个,请问,你们是‘樱花仙和肥猫’么?”
寺庙旁边的一棵树后,一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的人形小妖怪,头顶一朵小花,扒着树干探头问道。
“你说肥猫!”
“妖怪先生妖怪先生,那是个孩子是个孩子。”
猫咪炸起了毛,冲着小妖怪凶了一下,小妖怪吓得把头缩回了树后。我把猫咪头顶炸起来的毛压了下去,回答道:
“是的哦,我是樱花,他是妖怪先生。”
树后的小妖怪听到我的话后,慢慢地探出了头。准确的说是把头顶的那朵小花探了出来,而后声音有点颤地说:
“那个,樱花仙大人还有,猫大人,土地仙大人让我在这里等你们,说等你们来了之后让我带你们去那个,坏妖怪的地方。”
“不用哦,你大概指个方向就可以了,我们自己去找。”
我摸着猫咪的头,那小妖怪这么害怕猫咪,想来要他带路也太过折磨了。
“恩恩好的,啊不对,那个,是,谢谢樱花仙大人。”
小妖怪把头露了出来,用手指了方向。
“就在那边,那边人类居住的一所房子里。”
“好的,谢谢你哦,走吧,妖怪先生。”
“切。”
猫咪向着小妖怪指的方向跑去,没多远就到了人类的小镇里。
这是个看起来很正常的小镇,不过隐约觉得有一些异样,仔细感知,这异样在前面不远的一所房子里。
小镇里是不是有人来往,有的人会刻意看猫咪一眼,不过也只是看普通小动物的眼神而已。
毕竟人类是看不到妖怪的。
“确实能感知到,一些让人不安的妖气。”
“是的哦妖怪先生,应该就在那边的房子里。”
我揪了揪猫咪头顶的毛,给它示意着方向。封印的原因,猫咪的感知能力变得很弱,因此多数时间还是要我来给他指出准确的位置。
猫咪跃上房顶,一间一间向我指的目的地跑去。
“就是这间。”
“好的。”
猫咪顺着房顶,跳到了房间二楼的阳台上,用毛爪子拉开阳台的门,翘着尾巴,十分悠闲地走了进去。
“喂喂妖怪先生,不要随便进别人的房子哦。”
“哈?你的意思是让我一只猫去敲门吗?”
“您继续。”
猫咪打开了房间的门,彻底的入侵了别人的家。
原先那间屋子看起来还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到了走廊里就能看到墙上有一些黑色的手印,一排一排,顺着楼梯通向一楼。
猫咪坐在地板上,尾巴扭来扭去的,抬头盯着手印看了一会儿,退回了房间里,用爪子把门带上了。
“樱花,这次的看起来有点儿凶,快解放我的妖力,不然这样子我打不过它。”
“也不一定非要打的,先找到它的位置再说吧。”
猫咪趴在了地板上,舔着爪子背上的毛。
“不解放我的妖力,这一次我就不干了,让它在这儿作妖吧。”
“解决后给你买夹心海苔。”
“好嘞。”
猫咪跳起来扒着门把,打开了门,再次走到了走廊里,顺着黑色的手印往楼下走。
手印一直延伸到客厅,结束在了墙上挂的一面铜镜旁。
这是一面款式看起来很古老的铜镜,镜面朝墙,背后的装饰纹样朝着外面,大概是因为经常保养的关系,铜镜并没有变成灰绿色,而是保持着红色,闪着金属光泽。镜子下是一个供台,供台上有个香炉,香炉前摆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有一些甜点,看起来跟土地仙寺前摆的甜点是一种。
供台前站着一个人,鬓发花白,年事已高。他点了几根香,插在了香炉里后,双手合掌,似乎在祈祷着。
香炉里的烟袅袅腾起,飘在空中,又一点一点被铜镜吸了进去。
“是个吃香火的妖怪啊?”
我盯着铜镜,仔细判断着。
吃香火的妖怪,通常就是这么安静的被供奉着,平日里并不会做什么伤害人类或者妖怪的事情,只是也不会实现人类的愿望而已。
不过仔细看这面铜镜,似乎还散发着一些气场,保护着这间房子,不像是土地仙说的那样,会吃别的妖怪。
“我们先走吧,妖怪先生。”
“怎么了?”
猫咪坐在地上,歪着头,疑惑地扭着尾巴。
“看样子,这个铜镜妖应该没有吃过妖怪,也没有伤过人。”
“那土地仙为什么说,有小妖怪告诉他这里有捕食妖怪的妖怪?”
我闭上眼,把感知放的更远,探查着小镇里是否有别的妖怪存在。细致到每一间屋子,确实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物件变成的妖怪,但妖力都十分微弱,并没有可疑的存在。
“找错了吧,可能是其他妖怪也说不定,上次不是也遇到了十分擅长隐匿的妖怪吗?”
“那我不管,就算是这样你也得买夹心海苔给我。”
“好的好的,不过在去之前,我们还是把镇子里再搜索一遍吧。”
猫咪打了个哈欠,回到楼上的房间,从阳台跳了出去。
毛茸茸的猫咪在小镇的房子间跳来跳去,我跟猫咪一起尽可能地观察每个角落,检查着有可能躲着妖怪的地方。
“樱花,你上次是怎么确定到那个影子妖怪的位置的?”
“妖怪经过的地方,光线会稍微暗一些。不过这次没有办法这样探查,因为那只妖怪很可能从来没动过。”
“你还挺厉害的嘛,樱花。”
猫咪少见地夸奖了我。
渐渐到了傍晚,太阳落下了。猫咪带着我离开了小镇,走到了土地仙的寺庙前,土地仙并不在。
“那个小妖怪似乎也不在呢。”
“啊已经这么晚了,不管他们了,再晚饭团店就关门了!”
猫咪急忙忙跑了出去,目标自然是车站附近的饭团店。
找了处无人的巷子,樱花围绕,浅光闪烁,我恢复到了正常人类男子的高度,抱着猫咪,顺手捏了一下它肚子上软软的肉后,向饭团店走去。
打开店门,清脆的风铃声响起,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我向一排排餐桌的方向看去,竟是早上时遇到的那个黑发的男孩子,他对面还坐着一个褐色头发的男生,看起来跟他年龄差不多大。
仔细感知一下,黑发男孩子的身上,果然附着一个守护灵,不过这守护灵,好像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低头想提醒一下猫咪,发现他早就盯着那个男孩子了。
“客人您好,请问要来点什么?”
店家的中年男子突然问道,这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么站着有点奇怪。
“啊,啊,您好,请给我一份夹心海苔,带走。”
“好的,稍等。”
回到神社,我靠着樱花树桩休息,猫咪则照常欢快地啃起了夹心海苔。
“妖怪先生,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男孩子跟你有些像?”
“啊?没有,别乱想了。”
“这样啊。”
猫咪先生不在意的话,我也没必要操心这个,毕竟我只是猜测,那个男孩子跟妖怪先生之间有什么联系而已。
抬头,看着天空的月亮,依旧是冷冷的冰蓝色,在薄薄的云后朦胧着。
“休息吧,樱花。”
猫咪走了过来,卧在了我身边,我把它抱进了祠堂里,放在了垫子上,自己也在浅光的笼罩中变小,躺在了猫咪的背上。
“晚安哦,妖怪先生。”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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