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恶魔……混蛋……混蛋……混蛋。我要诅咒你，即便到了地狱的最深处，我也要诅咒你！
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诅咒？等等，我难道已经放弃了吗？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被牢牢钉在神像上的维米娅发疯般的喊着，昂起头颅便朝身下的石像撞去。咚，沉闷的声音不大不小，但作为脑门与石头接触的声音而言已经算是十分可怕的了。
短暂的眩晕过后，维米娅强制使自己恢复了冷静。没错，我不能被愤怒给支配，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需要冷静。对手是绝对无法战胜的怪物，即便我再怎么怨恨也阻止不了他的暴行。
为了还活着的人，我必须要把下所有的怒火。交涉，对交涉，既然武力行不通，那就只剩下交涉这一条道路了。可对方是因为兴趣而屠杀成千上万人的恶魔，无法用常识来衡量的狂人。用话语来交涉什么的，真的做得到吗？
这个人类是疯了吗？大法官认为这自残的行为是这个弱小个体在自寻短见，于是又拿出一根锥子朝着维米娅的脖子砸了下去。这样一来就没法撞石头了吧。
“那么鄙人就先告辞了，必须得将魔王陛下的威严传达给更多人才行。”
“等等！”
连脖子都无法扭动的维米娅高声阻止了大法官的离去。如果让他就这样离开的话，一定会有更多人会死去。
“哦呀？还有什么事吗？”
大法官非常大度的走了回来，等待着她的下文。
此时，这位公主第一次怨恨起自己那拐不过弯的脑筋。快啊，快点想出能够与之交涉的话题。哪怕是吃再多的亏也好，至少要保全剩余国民的性命。
“嗯？”
大法官歪歪脑袋，好像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快啊，快啊，为什么就是想不出。说到底还是用于判断的材料太少了，从他的发言中根本找不出能成为转折点的要素！
维米娅不断的回忆，这条鲶鱼都说过些什么，有没有什么他不得不顾虑的东西，有没有什么他很想要的东西，有没有……
等等，有了，想到了。从始至终，这条鲶鱼多次提到“魔王陛下”这四个字，从加以尊称的角度来了，那应该足以约束他的行为。
但我该怎么说呢……哎，不管了！
“你的……陛下，真的希望……这种事发生吗？”
维米娅胆怯的、用着试探性的语气问道。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豪赌，赢了就还有希望，输了就一切都完了。
从鲶鱼最初的发言来看，魔王应该是一个“仁慈”的人。但那真的算仁慈吗，把反抗者全部杀死这到底哪里仁慈了？说到底还是生死观念的不同。
先不管对于仁慈的定义，至少希望魔王不是一个嗜杀成性的恶魔。如果鲶鱼的行动都是由魔王授权的话，那么这场赌博也就以失败告终了。
但如果对这个国家的所作所为并不是魔王的意思，至少只要他没有下令屠城的话，那么还能以此为话题周旋一番。
可是身为鲶鱼的上级的魔王，真的会比大法官更加仁慈吗？难道不会也是个凭着兴趣滥杀无辜，无法用言语来对话的恶魔吗？
不，千万不要是那样啊。虽说这只鲶鱼的疯狂已经略有所知了，但这并不代表所有恶魔都是一个样。对，魔王再怎么说也是被赋予了“王”称号的恶魔，一定……一定能看到希望的……
维米娅斜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大法官的一举一动。千万要赌中啊，千万要赌中啊！
不得不说，她运气还不错，这场毫无根据的赌博竟然不偏不倚的戳中了大法官的痛处。
大法官看向天花板，捏起自己的肉须，左右来回踱步起来。
陛下的想法吗……这个人类说的有些道理，虽说鄙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但这真的是陛下所期待的吗？
身为陛下最忠实的仆人，鄙人应该以回应主人的期待为己任，而不是自作聪明，擅自臆测主人的想法。
的确，陛下是位深不可测的人。他在成王后的五千年中看上去每天都是无所事事，但魔界却是史无前例的安定，人民们安居乐业、各种产业链的发展也以空前的速度变革着，许多被延迟的研究项目也都重开了。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这一切应该都是魔王陛下在幕后一手操作的吧。
这样一位智谋过人，统治了魔界五千年之久的大人。自己居然妄图以一己之见来判断其用意，实在是罪该万死。
（布伦泽：我只是把工作都丢给了下属而已啊。）
大法官忽觉如梦初醒，要不是这个人类，自己恐怕会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魔王陛下会来到此处肯定也有着更加深层的考量吧……”
中奖了！维米娅观察出了大法官微妙的表情变化，在这绝境之中抓到了一丝生机。但现在还不能大意，对待这难得赌出的救命稻草，必须要谨慎小心。
“大法官阁下，你肯定是魔王陛下的心腹吧，违背主人的命令真的好吗？”对着这张令人憎恨的脸居然要加以“阁下”的称呼实在有些愤慨，不过现在必须要隐忍。
“嗯……陛下的命令吗……的确……”
大法官点点头，他当然听得出这是愚蠢人类的垂死挣扎。如果是要给予她恐惧与绝望的话大可直接拒绝，但区区人类的痛苦表情与陛下的命令比起来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在这一刻，维米娅看到了希望，即便是在这无法动弹的时候，她依然替还活着的那些人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
然而……
“公主！”
“殿下！”
参差不齐的呼喊从通道处传来，随后刀剑与骸骨的碰撞声也渐渐响起。
维米娅艰难的扭过脸，却看见原本应该在教会地上一层扫荡的士兵和冒险者与那一排骷髅士兵混打在了一起。
为什么你们出现在这里，不是已经命令过你们不要下来了吗！不行，不能和它们交手，不能反抗这个怪物！不战才是唯一活下去的方法。
必须要告诉他们才行，必须要警告他们才行！
“别动手！快走！别和它们动手啊！”
“公主殿下请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就来救你！”
“不！你们快走，别管我，别和它们动手！”
“反抗了呢……”
大法官翘起嘴角，愉悦的看向下方众人。就是这种表情，他在刚才就是这样笑着杀死那四名骑士的。
“不！等一下，请再等一下，我会说服他们的！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来不及了。以鄙人的方式解决反抗者，这可是陛下亲自下达的命令。”
“不——不是这样的！”
“动手吧，士兵们。”
“不！！！”
平稳而又无感情的指令从大法官嘴中发出，随后天花板裂开一个大洞，掉落下来的石块砸死了许多没能躲开的人。
一群群骷髅抱成团从大洞中掉落下来，外侧的那些骷髅或许会被摔碎，但内侧的骷髅却能够安全抵达地下。
“哪来那么多骷髅，不是已经扫荡干净了吗！”
“管他那么多，打完再说！”
“小心，这些骷髅会互相配合！”
骷髅越来越多，很快骑士们就像被蚁群包围了的一颗面包屑，原本以解救公主为目的的他们却惨遭骷髅群的围杀。每砍倒一只骷髅就会有第二只站起来，每倒下一个队友也会有新的骷髅诞生。
永无止境的战斗不断的消减着人类一方的数量。
“该死！太多了！”
不要啊……
“后退，后退，靠着墙作战！”
不要啊……
“数量又变多了，到底有多少啊！”
不要啊……
“撤回通道，撤回通道里！”
不要啊……
骑士们和冒险者在被屠杀了十之八九之后，边打边撤退回了通道里，以通道狭小的空间作为依仗不断反击着从通道两侧涌入的骷髅。
看着满地的鲜血和人类残骸肢体……
大法官终于停止了玩弄肉须的行为，他举起鳍，一团灰色的粘稠液体由魔法阵中诞生。维米娅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有一点是连她也能理解的，那就是这个迄今为止都不曾动手的怪物要释放魔法了这个事实。
“腐蚀之海。”
“不要啊啊啊啊！”
灰色的液体团顺着重力朝下落去，在砸到地面的一瞬间就像水球爆裂一般的，不可估量的灰色死水从液体团中涌现出来。
大法官拔掉钉在维米娅身上的两根锥子，拎起她朝连通地面的那个空洞一跳，一人一鲶鱼就这样回到了地上一层。
站稳之后，大法官将维米娅随手往边上一扔，失去了兴趣。
已经失去战意的白银姬爬着来到空洞边上，仍抱有一丝侥幸的向下望去。希望那团灰水其实是无害的液体，希望能看到骑士们在水中完好如初的样子。
然而她很快就明白了，那些愿望，都是一个无知的小女孩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灰水之中什么都没有，除了一股令人发呕的臭味之外什么都没有。骷髅士兵也好，骑士和冒险者的身影也好，什么都没有。
“请务必小心。腐蚀之海还会持续半个小时，以你们人类弱小的肉体来说，只要碰到一丁点就会被分解干净的吧。请千万别掉下去了。”
大法官因为被下达命令的关系，而发出了好意的提醒。
“呐，混账鲶鱼……”维米娅看着下方的腐蚀之海，毫不怕死的轻声说道。
“混账鲶鱼？是指鄙人吗？”
“你们恶魔……都是这么没人性吗？”
“人性？这话鄙人有些难以理解。所谓的‘人’性，难道不正是人类拥有，而别的种族没有的东西吗？”
“……”
“而且鄙人的做法比起同僚来说，已经是非常仁慈的了。赐予了反抗者无痛苦的死亡，他们需承受的仅仅是死前短短一瞬的煎熬。这难道不是最美的恩赐了吗？”
“呵……呵哈哈哈，是吗是吗，原来是这样吗！我追求了那么久的梦想，竟然就这样被现实给打破了吗？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维米娅站在洞口，捧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笑的她脚步都开始没有规律，令人不禁担心她是否会就这样掉下去。
笑了好久，似乎终于将体力给笑完了似得，维米娅终于停了下来。几乎就在同时，连通地下的大洞里亮起了耀眼的光芒。
“我懂了，我总算是懂了。原来这就是答案吗……我所渴望的答案居然会是这样……”
“人类真是无法理解啊。”
“我要感谢你，大法官。托你的福，我已经不会再迷茫了。”
一片白色的羽毛从天空飘落，沾上维米娅的肩头，带有神圣气息的白光从羽毛中如丝如缕地冒出来，流入她手心里化成一股暖意。
大法官惊异的愣住了，随后一副原来如此表情的点点头。
“羽化？难道说魔王陛下已经料到这一刻了吗，原来如此，难怪会如此的留意这个人类。果然陛下是深不可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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