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剑情
黑云压得很低,浓厚的云层遮掩住了阳光,仿佛一道长线把天地分割,黑白相对。
空气十分的闷热,大地如刚被灼烧过,一匹匹骏马踏过发烫的大地,急速地前进。策马的是天剑门的弟子,朴素青衣,背倚长剑。
本该健步如飞的马,驰骋过这灼热的大地后,愈发疲惫饥渴,更何况马上焦急赶路的人。
“要变天了。”薛巧芸抬头看了眼天空,上前唤谢风鸣道:“二师兄,看这天气,怕是要下暴雨。”
行驶在前的谢风鸣也抬头瞅了瞅,回头道:“嗯,前面就是客栈,大家到那休息吧。”
赶路的众弟子本打算购完这批药,日夜赶路回到天剑门参加大师兄的接任大典,奈何昼夜兼程,鞍马劳顿,看这暴雨也将至,唯有答应。
一行人来到郊外的一所客栈,把马拴到马厩,卸下那大药箱,搬进了客栈。
这是一所小小的客栈,里面漆黑无光,没有光顾的客人,没有迎接的小二,甚至没有看管的掌柜,在这荒凉的郊外,暴风雨来临前,寂静如死。
“有人吗?”薛巧芸冲客栈里大喊一声,没人答应,疑惑的谢风鸣环顾了四周,客栈里的桌子椅子都擦得很干净,丝毫不像被荒废掉,他耸了耸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种香味似曾相识,他似乎在哪闻过。
突然,一股眩晕感袭上了他的大脑,他的视线开始扭曲,震荡,翻转。“不好!快走!”耳边响起了小师妹的喊叫声,谢风鸣晃了晃脑袋,却看到小师妹倒了下去,他本想上去扶住她,但已经迟了,他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身体不听他的使唤,也跟着倾倒。
“可恶。”谢风鸣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掏出药瓶子,抓起一把药丸就往嘴里塞去,想也不想,嚼也不嚼,他直接吞了下去。
“希望管用。”谢风鸣心想。
真的管用。谢风鸣的力气逐渐恢复,视线也逐渐清晰,他赶紧爬起,点了众人的穴,然后把药给大家喂下。
“二师兄?发生了什么事?”薛巧芸揉着疼痛的脑袋问道。
“我也不知道。”谢风鸣心里也感觉到奇怪,如若说这是一家黑店,老板要人劫财,这家店根本就没有老板,要杀人要劫财,对方早该出现。
“香气!那香气!”谢风鸣打了个激灵,看向香气的来源,客栈的墙角长着一丛形状奇异的小草,碧绿如蛇毒,形状如蛇芯。
这种植株,他在师兄的房间见过!
“师妹!你照顾好大家,我先回一趟门里!”
“唉,二师兄!”薛巧芸本想叫住谢风鸣问发生了什么事,可谢风鸣从药箱里拿走两瓶药后就赶紧上马离去。她有不好的预感,感觉门里,有大事要发生了。
天剑门里,确实有大事要发生了。
明镜湖畔,青云峰上,临云楼阁。
阁外下着大雨,磅礴的雨就如千千万万支箭射落,打在阁上的砖瓦。
阁内的弟子严装出席,排着整齐的队列,阁堂之上的无喜看着他最得意的弟子缓步走来,嘴角露出笑意。无喜无喜,不以物喜,但他却不是一个没有欢喜的人,他生平最快乐的事不是悟出那最厉害的剑,而是他的弟子超越了那一剑。
他太高兴了,竟然没察觉自己被下了毒。
凌宸迎面走去,穿越过众弟子之间,他的步速十分的平缓,仿佛每走一步,空气都因此凝结一分。他抬头,看着他的师父倒下去,看着他身边的众弟子倒下去,眼神露出了杀意。
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着整个阁堂,此刻的阁内只站着两个人,凌宸以及他的师叔,无悲。
“宸儿,你这是……”前一秒还跟着掌门师兄高兴的无悲,脸上的表情却扭曲起来,变得恐惧,变得悲痛。他认得这股香气,就算是死他也认得这股香气,他颤抖着嘴唇,声音有些沙哑,道:“蛇芯草,凌重山,凌宸,难道你是……”无悲的瞳孔突然放大,仿佛那一瞬有一头蛇咬住他的胸口,使得他无法呼吸,他在凌宸的逼近中不断后退,鹤发童颜的无悲,此刻变得十分的苍老。
“没错,我就是凌重山之子。”凌宸看着他,眼神充满愤怒,“当年你毒害我母亲,杀害我父亲,你想不到腹中的胎儿还能保住吧,此刻我替他们报仇来了。”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父母,这条命,你拿去吧。”无悲停止了后退,一种愧疚感由然而生。
凌宸冷笑,拾起一位弟子的长剑,扔到了无悲面前,厉声道:“拿起剑。”
“我曾发誓不再用剑。”
“难道你要置两千多名弟子的性命不顾?”
报应!简直是报应!曾经的他就是用无辜的性命来逼迫他人执剑,而此刻被逼迫的,竟然是他自己。
无悲抓起剑拔出,他的手依然在颤抖,他已经没力捉住这柄剑。
一个无力执剑的剑客,怎能再使剑呢?
“唉。”凌宸叹息一声,拔剑而出,剑光一吐,一股鲜红的血柱喷出,剑贯穿了无悲的胸膛。
那一瞬,无悲失去了生命,而凌宸的灵魂也随之失去。他生为复仇,此刻仇已报,他也没有活着的意义。
他闭眼,呼吸了一口气,转身道:“风鸣,你终于来了。”
门口的谢风鸣非常的狼狈,他头发披散在后,衣襟被雨打湿,手中的剑滴着水,心头却滴着血。
“是你下的毒?”
“是的。”
“是你杀伤了师叔?”
“是的。”
谢风鸣抬头,怒目瞪着凌宸,道:“为什么!”
“报仇。”凌宸轻吐两个字,他的生命都为这二字付出,而当仇报之时,他已不介意世间任何事,仿佛一柄冷血的杀人剑。
谢风鸣没有说话,只是提剑走来,他想起了那一夜师叔说的话,想起师叔犯的错,但无悲毕竟是他的师叔,待他如亲父。他再没法见到他的师叔了,现在的他,也想复仇。
两人同时出剑,白琼和北雁的剑光吐出,铿锵作响,金属碰击声回荡在楼阁内。
已经一年了,师兄弟俩一年没有交过手了,这番拔剑,却带着杀意。
谢风鸣一个斩击滑落,使出了一招吟雪,凌宸侧身移开,一剑震退了师弟,然后趁着攻势追击,谢风鸣赶紧后退,凭借着倾云百步闪躲,他翻身沿着墙壁飞走,忽的一蹬,如离弦的箭般挥剑刺来。凌宸反手执剑抵挡开,谢风鸣借力跳向另一面墙,再次蹬来。
落花舞燕。
他仅靠着四面墙壁就使用这一招,他的一剑如同刺出八剑,仿佛有千万只燕子从四面八方飞来,用尖锐的鸟喙啄向凌宸。
凌宸依然保持着反手执剑的架势,以自己为中心,一一把刺来的剑击震开。高手过招,生死往往在一招之间,所以每一击都不能有私毫差错。
谢风鸣跳落,溜到凌宸身后,可已预判到的凌宸早就转过身来,正手握住北雁剑,执剑刺出。
白琼剑光也一闪,谢风鸣逆风迎击。
惊鸿!同一时间使出的惊鸿!
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苍穹瞬间割裂得十分五裂,又瞬间愈合。
无畏死亡的北雁剑被白琼弹开,谢风鸣紧握住剑,抵住了凌宸的咽喉。
凌厉的剑气如凶猛的海潮,把师兄弟俩吞没。
谢风鸣的剑,竟然比凌宸的快。
他做到了,他超越了师兄,超越了那一剑。
但他并没有开心。
谢风鸣的血仿佛喂了毒药,在他体内流淌,循环,疼痛感袭击着他的心头,心就如刀绞。
一滴血珠从凌宸咽喉割破的伤口溢出,顺着白琼剑滑落。
“为何不杀我?”凌宸愕然。
“没有谁有杀人的权利。你是我的师兄,我下不了手,你还是走吧。”
凌宸败了,确实是败了,他静默地看着师弟那纯澈无比、黑白分明的的眼瞳。
一个无情的剑客是永远也比不过一个有情的剑客。
谢风鸣收剑,越过了师兄,走向了他师叔,一滴泪划过他的脸颊,流落到剑上,把沾血的白琼冲洗得明亮如镜。
天空的乌云消散,一缕阳光冲破了黑暗,如金子般铺洒在大地上,被风雨折磨的蛇芯草耷拉着,颓败不堪,一颗深埋土地的种子饮饱了甘露,破壳,发芽,长枝,抽叶……逐渐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青年剑客也逐渐地成长,逐渐地老去。
英雄出少年,人们都说天剑门的新任掌门是个天才,但剑客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
剑客坐在亭檐下独酌,他对面的座位没有人,但他还是在那斟上一杯酒。
酒气微熏,剑客入醉,有心事的人总是容易醉。
雁南飞而下,有一只却脱离了队伍,独自往北。
见状的剑客思绪万千,他想到了蛇芯草,想到了解药,想到师叔,想到师兄,想到了那一句不是“你来了”而是“你终于来了”。
也许那北飞的雁也纠结了许久才作出奔赴死亡的选择。
所有的恰巧都不是正好,曾经的疑惑多年后早已有了答案,一切皆因于情。
情有很多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恩重如山的师徒情,同门一气的兄弟情……人是复杂的,所以情也是复杂的。
热血酒,长情剑。
陪伴是没有的,告白也是没有的,不知道他一直以来对剑术的追求,能否算得上长情呢?
算不上。
因为所有的情都源于心,真正的长情是他本心的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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