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雕塑被毁,徐仁伊一边远离疯舞的黄豆,一边回首看去。
只见教室前门墙壁破开一道大口子,而那头筋肉猿人正站在那,依旧是如此粗壮,只不过它身后的那几根粗大血管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异化莬丝子在它身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结着一个个沉甸甸的鲜艳果实,而那张英俊的人脸上此时带着愤恨瞪视徐仁伊,上面还能看出红粉残留。
就算是徐仁伊,此时也脸带紧张,迅速巡视一下当前状况。
吕鹏辉仍单膝跪着,此时面色惊恐的看着那头从门口暴力进入的狂兽,之后察觉到什么,僵硬的看向身前,张宏霖正宛若无人般重新站起来。
微兰右手紧握那个电击器,也是一脸紧张的对着筋肉猿人;只有那头蜗牛女,仍被异化黄豆束缚在地上,不断试图把扑脸上的疯狂植物扯开。
应该结束了吧……?
那个世界有名的维纳斯石雕的腰身已经断成两截,上身轰然落地,仅余臀部往下仍还屹立,眼看是修复不能了。要是说得把整座石雕磨成齑粉才行的话,那徐仁伊也只能考虑拼着所谓的诅咒也要先撤退了。
没想张宏霖却是先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放心吧,结束了。”
呼!那头筋肉猿人突然行动敏捷的窜到蜗牛女身旁,而本来遍覆黝黑刚毛的腹肌处,此时裂开了一个空洞,可见里面肉色的黏腻胃壁,滴落着腐蚀性极强的胃酸,悬挂在身上的饱满果实也因为胸腹的裂开而坠落一地。
它大手捉起蜗牛女就直接塞入胸腹。
没法抵抗的蜗牛女整个都直接被塞了进去,腹部巨口重新合拢。
旋即筋肉猿人再朝这边猛冲而来,一路上撞翻桌椅无数。
却并非朝着徐仁伊,而是朝着微兰!
徐仁伊立即喊道:“快躲开!”
微兰有心想躲,然而手脚发软,完全动不了,只能无助的看向徐仁伊,眼看就要遭上筋肉猿人了。
徐仁伊一咬牙,急窜过去,一脚把微兰踹翻。
一转头,视野完全被黝黑刚毛占据,只来得及抬起左手,就被一只巨掌宛若扇飞蚊子般随手一挥——
左手登时筋骨断裂,徐仁伊整个人更是倒飞而出,直到撞上墙壁,贴着墙壁滑下。
甫一落地,胸口一闷,忍不住一口血喷出,眼前更是发晕,一波波疼痛涌上脑海,险些让他疼晕过去。
而那头筋肉猿人则完全不加理会,直接撞破了墙壁,跃出室外,消失在视野中。
下一秒,传来重物坠地的沉闷声响。
豁口外面明亮的月光撒入进来,把室内映照着分外鲜明。
张宏霖呆呆看着昔日同事、今时猿怪纵身离去的那个洞口,随后想到什么,视线移到那尊碎裂的维纳斯雕像上,喃喃道:“是你放它自由么……”
但以那样的躯体活着,真的能算是“自由”吗?虽然张宏霖觉得这反而更像是一种惩罚,但这也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直到听到楼下重物奔跑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之后,微兰这才松了口气,捂着被徐仁伊踹到的腰部,正想埋怨几句。
不过在注意到讲台上徐仁伊的惨状后,微兰脸上一慌,赶紧想过去看看情况,然而腿部依然发软,她才刚想起身就又跌倒在地。
随后她一咬牙,把手中电击棒伏数调到最低,按在自己大腿上,一阵电流过后,微兰身体微颤,但至少不再疲软,赶紧起身,小步走着,跪坐在徐仁伊身前。
徐仁伊左手松软垂下,衣物上满是血渍,口中甚至还有鲜血溢出,双目迷蒙,脸因为疼痛而皱在一起,看起来甚是凄凉。
看着这副凄惨场景,微兰惊慌着碎念道:“不要紧,我有止血药,还有创口贴,包,我的包包里什么都有,我的包包呢?我的包包哪去了?”说着说着她的语气中不由得带上哭腔。
然而无论她怎么寻找,都找不到那只挎包的所在,也不知道落在教室的哪处。
徐仁伊头一歪就要栽倒,她赶紧双手伸着扶住,也不顾沾上血液,不断用衣袖擦着他嘴角的血液,眼眶中的泪水更是决堤而出,止也止不住。
直到一只五指纤长的手搭在她肩上,温厚的声音响起:“放心吧,他死不了。看他体内的动静,这应该是他的初次任务。完成这次任务,他的身体会进一步改造……”
张宏霖顿了顿,低沉说道:“朝非人的方向。”
而此时的徐仁伊,神志不清,耳边仿佛隐隐约约传来谁人的呼喊,他想要张嘴回应,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直到丝缕光芒完全从眼前消失,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中。
五感逐渐远离,他突然感觉身体一松,仿佛在往下坠去,又像是向上抛飞,这悖逆的感官体验给他一种极度强烈的撕裂感。
如同一张在劲风中翻滚舞动的风筝,在浩瀚的世界中显得脆弱而又渺小。
倏然,他感觉有根“线”一“拉”。
他进入到了某个“点”。
然后,大放光彩。
无穷的色彩填据眼球,不止有从三原色中配比而出的常见色彩,更有许多本不应该存在于世、无法辨识的绚丽色彩。
这些色彩或呈矩形或呈圆形或呈不规则边型,更有一些超出三维范畴的形状,在这片空间中跃动着。
他在这片光怪陆离的空间中移动着。
在以人脑所无法理解的这里,他早已失去思考的能力。
直到某一刻,他看到了一个无法描述甚至无法记忆的“事物”。
在看到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那是什么。
意识中也仅剩下这个概念——
“真理”。
随后一股奇妙的能量又或者是思想,从他身体溢出,既像是“真理”的馈赠,亦像是体内本就拥有。
他进入一种玄妙的境界。
就在他下意识想往那个地方更靠近一些,甚至想融入其中时……
束缚他的“线”猛的一“拉”!
他像是勾住鱼儿的钩一般,从这个“点”中一跃而出。
甚至直接穿过了无边的黑暗,重新看到破入其中的丝缕光芒。
他缓缓的睁开眼。
“醒了!”
徐仁伊看到一张被泪水打花的脸,此时上面却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在那瞬间,他心生触动,想起小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梓真一直是爱哭鬼,每次哭起来爸妈都没辙,只有自己去安慰她,才能让她停下。
梓真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在自己眼前哭了呢……
徐仁伊抬起右手,揉了揉微生的头,柔声道:“怎么了?”
微生想要回答,但却哽咽着不知该说什么。
“我就说他没那么容易死。”蹲坐一旁的吕鹏辉脸上的紧张神情褪去,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微生,“擦擦吧。”
微生接过纸巾,擦眼泪擤鼻涕,直到用光一包纸巾,稍微冷静下来后,想起自己刚才的样子,纵使是微生也不由得脸部泛红,不敢直视徐仁伊的眼睛,视线游移,瞄到一旁的变化,微生一声惊呼:
“啊!融化了!”
“操!?”
吕鹏辉一声爆粗,身体紧贴墙壁,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怪诞景象。
只见在月光下,张宏霖仿佛蜡人般,血肉开始融化,不断往下滴落。
张宏霖则早有预料地轻声说道:“看来是真的结束了。”
徐仁伊皱眉,张嘴想询问一些事情,张宏霖却看向他,出声道:
“你要记住,无论‘魔鬼’看着怎么像人,它也绝不可能成为人,它只在乎自身源论,你绝不能信任它……
“更不能,爱上它。”
短短一句话讲完,他的脸部已经融化滴落,最后整个身躯都化为一滩烂泥,在地面摊开。
…………
徐仁伊走出西林女校门口,回头看去,越过金属门栏,那栋教学楼在视野中仅剩下暧昧的轮廓。
虽然对契约者所要遭遇的事情早有心理准备,但今晚的危险程度依然是多次危及生命。
甚至于要不是张宏霖给出破坏那所维纳斯石像的提示,以及可能的放水,徐仁伊想自己的第一次课题任务大概就真的栽了。毕竟身体只是接了那头筋肉猿人随手一击就彻底失去行动力,要真的和失去束缚的它对抗起来,可就真的九死一生了。
明明都被异化莬丝子生根结果了,居然还保持着那种程度的力量。
不过最后那头筋肉猿人竟然在吃掉同伴后逃了,这有点耐人寻味。
至于张宏霖为什么在帮助自己的同时仍然下重手……徐仁伊猜测他或许只能保持思维的独立性,而无法抗拒魔鬼的驱使。
虽然他今晚透露了很多事情,比如“魔鬼残思”,魔鬼之间的对抗,以及魔鬼死亡——或者说所谓的被吞并后,旗下契约者所会遭受的事情……但徐仁伊并没有太多对此的知识,所以只能先记在心底,等以后接触更多再进一步了解。
他抬起左手握了握,虽然仍有些疲软,但至少比起刚才筋骨断裂的状态要好上太多。而身体其它地方所遭受的伤害,感觉上也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除了有些疲惫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后遗症残留,甚至还有些莫名的舒适。
并且此时他还感觉对源力的掌控程度更深了,就像原本堵在瓶颈上的木塞被拔掉一般,精神上有着与身体一致的通畅感。
“看来这次的课题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而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算是真正的踏入契约者的门槛,离让梓真苏醒,也更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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