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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天色渐暗。
帝都郊外有座荒废的石桥,老旧的石桥下有个小木屋,跳动的烛火透过小窗印在河面上。说是小木屋都有些高估了,这不过是用四块不整齐的木板以桥身为遮挡物而建成的,河水也正好因为流向而避开了这块空地。
这个小木屋是拉娜的“家”,通过狭小的窗口可以看到她正在为自己清理伤口,再用来路不明的药水涂抹在伤口上,动作十分娴熟,看来并不是第一次受伤了。桌上的食物也按照罗迪说的没有全部吃完,剩下的也整齐地摆放在碗里。
以前拉娜在贫民窟还有个稍微像样的家,自从父亲征战没有回来后,只能自己生火做饭。直到有一天,疲惫的拉娜不小心在灶前睡着了,灶火烧得过旺点燃了旁边的材堆。被黑烟熏醒的拉娜看到眼前的熊熊烈火,急忙抱着父亲的护腕逃了出去。外面早已围满了人群,就这样她只能看着大火肆虐,因为家里也没剩什么东西好烧的,没过多久火势便小了,人们见机就把火熄灭了。迷茫的拉娜沿着街道一直走到河边,用河水清洗了乌漆嘛黑的脸和熏黑的护腕。一下雨就跑到石桥下避雨,她觉得这个地方还不错,眼前一亮就从被烧毁的家拖来烧剩的木板简单的拼起了小木屋...
屋外只有青蛙呱呱的叫声,还有一些萤火虫,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飘荡在河边的芦苇丛中。
「要是爸爸还在就好了!」
拉娜静静趴在桌上望着挂在木板上的护腕,泪水盈满了眼眶,却努力没让其落下。
她突然猛地坐起,仿佛想起了什么,从桌下抽出一个木制的箱子开始翻找了起来。
这是拉娜的“百宝箱”平时总在垃圾堆里搜罗一些自己觉得是宝贝的玩意放入其中,这让她觉得很有成就感。
「有了!找到了!找到了!」
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开心地叫了起来──一把背面烧黑的铜镜,镜面还是完好的。
这个可不是捡来的,是父亲送的生日礼物。挑选搭建小木屋的木板时,正好被压在了木板下面。镜面是用普通的水晶磨成的,这种水晶没有一点魔力,但是光泽度高,就被人们制成了镜面。
还好大火没有把镜面烧裂,别提发现它的时候有多开心,以前都是放在床边的。唯一的遗憾就是背面烧黑的痕迹,拉娜擦了一天都没擦掉。
她对着镜子开始整理凌乱的头发,左脸还没消肿就哼起了小调。
对于开朗的拉娜来说,快乐是多么的简单。
「花不见了...」
愣住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能是被尖嘴猴腮的卫兵给点踢掉了。
于是蜡烛也没熄灭就夺门而出...
这种花叫紫阳花属于乔木,花瓣五片呈紫色无叶,香味浓郁,极其稀少,一年四季都会开花。因为被风吹落的时候都是整朵,从来看不见单片的花瓣,所以人们将紫阳视为家庭团聚永不分开的象征。
以小木屋为起点,沿着河边向东走出帝都,穿过一片小树林,在河边的小坡上就有一颗紫阳树。
虽然只有单单的一颗树,但在月光的照映下,紫阳花隐隐约约散发出紫色的光芒。随着微风拂过,树枝连同花朵井然有序地摇曳着,吹落的紫阳也恰好落到河中,随着河流飘向远方。这一幕显得那么和谐,那么柔和。
拉娜被这一幕所惊艳,呆呆地走到树下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拉德。
【 「拉娜这个叫紫阳树,整个帝都只有这一颗!怎么样!」
「哇!好高好大!好漂亮啊!」
拉娜痴痴的望着紫阳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树,这还是拉德第一次带她来,因为他从来没想过会有和拉娜分开的那一刻。
拉德踮起脚摘下一朵紫阳花戴在她头上。
「爸爸明天去参军,讨伐魔族尊王大坏蛋,很快就会回到拉娜身边的,紫阳花会让我们团聚的,在这之前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说不定哪天立了功当了骑士,我们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在家里等爸爸回来。」
拉娜一脸认真的回答到,她显然不在乎爸爸能不能立功当骑士,只要他平安回来就好了。
直到第二天,几个士兵出现在家门口,站在最中间的士兵拿出一本笔记翻阅了几下,在其中一页停下仔细看了看。
「拉德列兵!可以出发了。」
中间的卫兵对着门口嚷嚷到。
屋内拉德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安抚着拉娜,拉娜则表露出不舍的样子。
拉德见状双手捧着拉娜的脸颊,亲吻了她的额头。
「没事的...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以不去吗?」
拉娜将头歪向一边,不敢看向拉德,一想到爸爸马上就要走了,心里就焦躁不安。
「坚强一点!一段时间不见而已,哪天你醒来的时候,说不定爸爸正在帮你做早餐呢。」
拉德的语气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快点!快点!别磨蹭了!」
一个士兵把头伸进屋内,有些不耐烦。
拉德没有理会。
「好了,拉娜,爸爸该走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记住紫阳花会让我们团聚的。」
拉德起身将包裹用力往肩上一甩,站姿笔挺,显出一副很可靠的样子。
「嗯...」
拉娜擦干眼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信任的目光看向拉德,她觉得爸爸说过的话不会错的。
士兵带着拉德出发了,好几次回头对着她嬉笑,拉娜也是开心地挥手回应。直到他们远去渐渐看不见了才回到屋里去。但她并不知道远处的拉德已经哭成了泪人。
像拉德这样没有训练的平民上战场,要想存活下来基本是不可能。他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但是当逃兵家人会收到牵连,令其带着拉娜逃亡不如牺牲自己,让她安定的活下去。要是运气好的话,还是可以和拉娜团聚的。所以这就是他的决定。】
从上往下,透过紫阳花枝,拉娜已经在树下睡着了,蜷缩成一团,眼眶里闪着泪花。
「爸爸...」
对父亲的思念到了极限,平日里的坚强在紫阳树下脆弱不堪。
......
「拉娜...」
耳边回响起熟悉的叫声,朦胧睁开双眼,一个很亲切的黑影出现在跟前。
「爸爸?是爸爸吗?你回来啦?」
「是我!拉娜,我回来了,你怎么能在这里睡着了!别着凉了。来!我们回家吧!」
拉娜激动地扑向黑影,在其怀中大哭起来,却感受不到任何体温。
「爸爸,你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冰冷?难道是生病了吗?」
拉娜停止哭泣,抬头望向黑影。
黑影随之散去,却看到一张满脸是血的拉德。
......
拉娜猛地惊醒,直接坐了起来。
「爸爸!原来是梦...」
不断喘着粗气,浑身瑟瑟发抖,眼泪失控地往下流,她抱紧自己努力忘掉梦中爸爸恐怖的模样,甚至将脸埋在了膝盖里。
「爸爸说过的话一定不会错的...爸爸从来没有骗过我...他会回来的...可为什么...为什么...眼泪...为什么...」
她惊讶的看着手心的泪水,随后捏紧了拳手,觉得自己不争气,掉眼泪是对爸爸最大的怀疑。于是开始平复自己的心情,不停擦着眼泪。
忽然,一阵大风掠过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下意识的用手遮挡。大风停止后,恍惚的视线中一大片紫阳开始飘落在空中旋转着。
透过眼泪模模糊糊看到一点点紫色的光芒,其中一点光芒不同与其他,显得更大更亮。
又搓了搓眼睛,这才看清。
别的紫阳散发的光芒是因为月光的折射,而这朵是自身散发出的,所以更加的明澈。
她紧紧盯着这朵紫阳直到伸手接住。
「好漂亮...会发光的紫阳花...」
正夸着,光芒便消失了,说是消失更像是收回去了。
「咦?怎么消失了...怎么回事...太神奇了...」
吃惊地摆弄着手中的紫阳,一副不明觉历的样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再让它发光后也就放弃了。只好顺手戴在头上自信地笑了笑,没有照过铜镜也觉得自己很漂亮,实际上未消肿的眼睛和左脸显得有些“喜感”。
乌云渐渐遮挡住了月亮,整个天空暗了下来,远方森林野兽在嚎叫。拉娜意识到自己不能久留了,这个时候遇到野兽什么的,几乎等于死亡,必须回到相对安全的帝都郊外。
没有了月光,回去的路变的模糊不清,身上的伤口还没痊愈,穿过小树林的是最困难的,树林里地形复杂并且比想象的还要黑。
她拾起一根树枝打探身前的路,遇到要翻越的障碍就要格外小心,幅度不能太大,不然膝盖刚结痂的伤口裂开那可是扎心的疼...
在树林中折腾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花的时间太长了,完全找不到出口。
「...怎么办?...」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于是放慢了脚步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时不时的回头,可依旧是一片漆黑。
一只蝙蝠从树枝上飞走了,落下几片树叶都把她吓个半死,身体不禁的哆嗦起来。
黑暗中她扶着一个树根顺势蹲下,神情紧张来回看着周围,越想越害怕,这种未知的恐惧别有特色,根本没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注意力也没办法集中。只好托起一整片树皮挡住自己的身体,只露出一双雪亮的眼睛凝视着周围,样子看起来有些可爱。最后连头也藏在树皮后,树皮随着身体也一并颤抖起来。
黑暗中传来婴儿的哭声,难道是自己因为太害怕了产生了幻觉?拉娜吓得紧闭双眼甚至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
「太可怕了...树林里...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太奇怪了...到底是什么?...」
哭声回荡在树林间,似乎黑暗之中也只有哭声。
拉娜慢慢挪开树皮,好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哭声而已。虽这么说,但也只是给自己加油打气而已。
可是仔细想想,这会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发出婴儿般的叫声吸引迷路的人,然后再将其吃掉?想到这里拉娜打了个寒站。可万一真的只是一个婴儿被抛弃了,那不是可怜极了吗。
好奇心隐隐作祟,她拖着树皮慢慢朝哭声方向摸索去。离发出哭声的地方越来越近,周围的树木也开始减少,直到听到河水声。最后穿过一小片灌木,来到一处峭壁。河岸上一团紫色的光芒,哭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用树皮盖住身体伏在峭壁上紧紧盯着这团光芒,不敢轻举妄动。
拉娜深吸一口气,突然猛地站起,看来做足了心理准备想一探究竟。可是怎么才能安全下到河边呢?她不忘拖着树皮徘徊在峭壁边寻找下去的方法。
最终决定顺着一棵大树**在峭壁上的树根往下爬。
她将树皮丢下漆黑望不见底的峭壁,听到树皮碎裂的声音,好像有点高。但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冒这个险。
可刚抱上树根,发现伸脚够不着下一个支点,想回到峭壁上也不行。就这样僵持在树根上直到手脚开始麻木,明明用尽了浑身力气身体却还在下滑。要是就这样滑到底下也是不错的结果,可是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手脚渐渐失去知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松开了手。最后伴随着尖叫声背朝下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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