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刚才那是……龙吼么？
瓦德从窗户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但却因为层层建筑的遮挡，视线无法触及斗争之地。
“该死的……”
想不到那个艾莉亚竟然藏着一条霜龙，瓦德握紧拳头。到底是如何藏起来的，怎么想也不可能在城市里做到啊，难道是通过某种手段召唤出来的？
不过应该没有问题，瓦德安慰自己。
那些佣兵虽然接连失利，但也不是吃干饭的，况且艾德克那个老狐狸也不太可能会放走快要到手的利益。即使是霜龙，在战士与魔法师的围攻下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呵，艾莉亚，这下你可成了瓮中之鳖，谁也救不了你。
瓦德想要笑，但却又笑不出来。
“柯尼斯……”
柯尼斯那已经冰冷惨白的面容浮现在眼前，瓦德不免悲痛由心而生。
“头目！”
“怎么？”
进来报信的人显然是第一次见到瓦德如此沉痛的表情，刚才有些急匆匆的气势也变得畏缩了。
“那个人，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止不住血。”
“呵，黄皮肤的还挺有骨气。”
就在半个钟头前，手下抓住了一个试图潜入瓦德房间的人，一开始都认为他是金兰派出的刺客，但被抓住后他一直叫嚷着要让瓦德偿命，看起来又似乎仅仅是复仇的行动。
自己杀过黄皮肤的人不在少数，瓦德对那人没有任何印象，活该他来找自己报仇，这下把自己搭进去了。
如果是从前的瓦德，肯定会再骂几句，顺带对金兰那帮人嘲笑一番，但他现在只感到十分疲惫，不愿多言。
失去了唯一的继承人，而且瓦德也已经不打算再求得一子，纵使有庞大的产业，也终将被黑兽的其他头目给瓜分。
自己辛苦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昧着良心做了无数肮脏的事，才终于爬到这个地位，但到头来还是过眼云烟一样全都要散尽。
“头目，要不要对他用那种药，反正已经要死的人了，说不定能问出点东西。”
那种药是一种非常残忍的拷问药剂，喝下去的人会生不如死，身体会受到永久性的伤害。
显然手下认为那人已经要死了，不去榨干最后的价值。
呵，真的不愧是自己优秀的手下，瓦德苦笑。
“不必了，也别再用刑，等他自己死就好了。”
然而，瓦德已经失去继续下去的动力，也已经不愿意再与人为难。
自己也尝到了亲人被夺去的痛苦，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复仇，但瓦德明白那个人的痛苦与仇恨一定是自己造成的，也就不愿再对他苛刻。
手下露出诧异的深情，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鞠了一躬便转身要离开。
自己什么时候像个信仰者了，瓦德哼笑，但更多的却是悲哀。丧子之痛令他仿佛苍老了十几岁，感觉身体有些摇晃，只得坐回到椅子上。
“噗呃！”
这时，正要离开的手下倒在了地上。
“嗯？”
瓦德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
一个身着黑衣，黑头发黄皮肤的人将手下的尸体丢进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间门。
如果在以前，遇到这种情况瓦德肯定会拿起一旁的短剑奋力抵抗，然后大声呼救让手下来救自己，但如今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倒在地上的手下。
那人虽然不是战斗的料，但在事务方面却是自己的得力助手，许多年来尽心为瓦德的事业服务，而如今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怎么，看你像个圣人似的，已经大彻大悟了？”
听到来人的嘲讽，瓦德缓缓抬起头。
“楼下那个快死的人，是被你当诱饵了么？”
“说来惭愧，那家伙是我的手下，可他兄弟被你的人杀了所以来寻仇，我就顺便用他当诱饵。”
说着，吴岳在一旁拉了张椅子坐下，翘起腿看着瓦德。
“呵，真是自大，金兰兄弟会么？”
“没错。”
“用自己手下当诱饵，这兄弟会我可真是佩服。”
瓦德哼笑，拿起一旁的红酒瓶在杯子里倒了少许。
“被仇恨蒙蔽而冲动行事，他的死已经无法挽回，我只是让他的死更有意义。”
“被仇恨蒙蔽么……”
瓦德端起酒杯刚一凑到嘴前，却发觉那暗红色的液体总让自己联想到柯尼斯尸体上染着的血，便又放下了杯子。
“我这个被仇恨蒙蔽的人，也就要死了。为了仇恨杀人，总比仅仅因为命令而去杀人要舒坦。”
“你所带来的终将化作利剑刺在身上。别为自己找理由了。”
不知为何吴岳总觉得自己对瓦德的态度有种焦躁感，但却又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你这样的人，只会夺走别人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你不懂失去的感受。”
这家伙看样子就是那种没人要的孤儿，从小就被训练了当杀手，瓦德看着这样的吴岳，因为他无法理解自己而愤慨。
“失去……”
然而，听到瓦德的话，吴岳却像是恍悟一般睁大了眼睛，冰冷的黑色瞳孔中似乎泛起些微痛苦的情感。
“哈！还有脸说我，你也是一样的，哈哈哈！”
这个即将杀死自己的人竟然也有和自己一样的痛苦，也懂得失去的滋味，瓦德顿时变得爽快了许多，大声狂笑起来。
“——哈哈哈……来来来，说出来让我乐乐，反正我要死了，你不介意吧？”
“嗯……”
竟然被自己要杀的人点透，吴岳微微苦笑。
“有一个孩子，我把她带大的。她很优秀，我大概在那孩子身上倾注了太多，等到她离开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哈哈，你个矫情的家伙，就你这样以后还能当刺客？”
瓦德拍着大腿狂笑不止，吴岳对此却依然是毫不在意。
“不，我和你不一样。”
“——哈哈，嗯嗯？哪里不一样？”
“是我放她走的。”
“嗯？”
瓦德这时已经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吴岳在说什么了。
“那个人是她的最好的归宿，只有那么做，她才能脱离和我一样的命运。”
“你……”
看着吴岳脸上竟然露出释怀的微笑，瓦德虽然不明白事情的全貌，但却也知道了他与自己的不同。
“只要她能走近光，我甘愿终生为暗。”
瓦德终于明白，眼前之人对于自己的失去，更多的反而是欣慰之情。
为什么你这阴暗的下等人能露出那样的表情，为什么只有我是那么悲痛！
竟然还陪我说了这么多，难道是在嘲笑我吗！
“和你比起来，我已经算是很幸运了呢。”
说着，吴岳露出微笑，望着瓦德，那嘲讽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你这家伙！”
瓦德怒火中烧，青筋暴起，拿起桌边放着的短剑朝吴岳冲过去。
刚刚还坐在椅子上的吴岳消失不见，瓦德扑了个空。
“解脱吧。”
“呃！”
瓦德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不这样逼迫自己，都已经无法下手了么……”
吴岳低头望着自己窝着滴血匕首的手，那只手现在还微微颤抖。
“是时候退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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