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呢？以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份？”
赫尔薇尔注视着他那对大而“无神”的眼球，内里的血丝似乎变得黑了一些——她无法确定这是否是错觉，但这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老人盯着赫尔薇尔，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内里的含意赫尔薇尔没能知晓，但她突然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起了寒冷的气流，它们如同游蛇一般聚集。哪怕这里是岩浆和黑石的聚集地，灼热才是这里的主旋律，它们仍然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
“你不适合待在这里。”老人没头没尾地下了定语，他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转过身，看向远方的平原，那里岩浆河静静地流淌着。“不具备战力，单纯依靠着头脑是活不下去的——幻想着可以依靠他人，就这么死去的人已经太多了。如果你想要离开，那么就尽快吧。”
赫尔薇尔站在他的背后，顺着他的目光遥望着远方的平原。那里似乎有几处凸出地面的石块，像是某种特殊的地形。虽然她不知道老人的来历，以及他是否危险，但她不能就这么走下山去——黑暗原野遍布着危险，在亚尔薇特回应之前，她毫无能力走下去。
她也不知道路。
“不想离开吗？呵呵……”老人发出低沉的笑声，转过头来，看着赫尔薇尔，“你似乎有什么地方很像我认识的人——都是一样的浓厚好奇心，但这会害死自己的。”
“……”这种感觉快把赫尔薇尔逼疯了，她虽然可以莫名地听懂对方的语言，但现在却完全无法回复对方，因此她只能借助望向老人的眼睛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看法。在她看向老人眼球的时候，她惊觉那里的血丝已经变黑了很多——之前绝对不是错觉。
在老人眼球的边缘已经变成漆黑的血丝已经超过了一半，而且还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蔓延着。其他尚未被波及到的部分也已经从鲜红转为了暗红，并且在其间的眼球上还出现了更多的黑色斑点。
“怎么了？”老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也无法看到自己眼球上发生的可怕变动。他只是注视着赫尔薇尔，看着她的眼神直对着自己的眼睛，但却似乎不是对着自己的瞳孔——
“啊，你看到了啊。”他突然露出了笑容。虽然在这张脸上发生笑容是如此恐怖的一件事，但那仍然是笑容，包含着快乐的笑容。他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发出的轻碰声惊醒了被吓到的少女：“我的判断居然失误了……你只是有点像是另一个人啊，可不是拥有害死自己的好奇心的那一位。”
他伸手到自己的外袍里摸索了片刻，最终摸出来了一本书。这本书称得上是“大部头”，至少有食指长度的厚度和极宽大的封面让它看起来就很沉，也不知道老人是如何才能把它在外袍里藏好，在外面完全看不出来的。
老人将那本书递到赫尔薇尔的面前，“拿着它吧，——不用担心被伤害到什么，毕竟我也已经没有理由了，不是吗？”
赫尔薇尔看着那本书的封面。封面上写着几个她不认得的字，以银色的丝线在封面上缠绕形成。其他的部分都是纯粹的黑色，似乎在黑色的中间还写着什么，但她看不清楚。在封面的中央位置，那几个字的环绕之中，镶嵌着一颗白色的宝石。
这是？
似乎看懂了赫尔薇尔的疑惑，老人再度扯起脸皮，笑了笑：“大概是纯粹友善的赠礼吧，就算是为了保障你的安全好了。”
友善的赠礼……可能，也只能停留在口头罢了。
但这腹诽绝对没有被宣之于口的可能性。赫尔薇尔盯着老人的眼睛，在那里，黑色的血丝已经蔓延到了绝大多数的区域，只留下最中心的一小块勉强地支撑着。密布着黑色的蛛网图纹和斑点的眼球稍稍地颤动着，它注视着赫尔薇尔——这让她没来由地后背发凉。
空气中的寒冷气流似乎密集了不少，而老人仍旧保持着递出书的姿势不动，任由赫尔薇尔有些狐疑地打量着他和书。
最终，在那双眼球布满了黑色之前，赫尔薇尔伸出双手，握住了书的两侧，准备从老人的手中接过它，老人也放开了抓着书的手。但在她的手正在收回的时候，两只如同枯爪的手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很难想象那干枯的身体中居然可以焕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赫尔薇尔的手腕捏断，每一根手指都深深地陷入她的肌肤。
赫尔薇尔紧咬着牙，忍受着疼痛而死死地不发出惨叫声。她抬起头，将目光从那双抓着她手腕的手转变到手的主人——面前的老人的脸上。那双眼睛已经几乎全都陷入了黑色之中，那张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让他看起来就像是深渊中刚刚爬起的恶魔。
他也的确是从深渊中刚刚爬出来的，赫尔薇尔想。被那双手抓住的时候，只能感觉到如同钢铁枷锁一般的事物紧紧地勒住她的手腕，带着冰冷的温度，像是在一瞬间寒冬来临。
她低头注视着那双手，对其带来的疼痛有些忍受不住了，她想要挣扎，她挣扎起来——但在这时候，那双手突然松开了。赫尔薇尔抬起头，老人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模样，眼睛里的黑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经过了什么的涤洗一般，变淡了不少，而且还在消退，仅仅在边缘留下了一点顽固的区域。
“啊，真是抱歉，让你看到我失态的一面了，没有伤到吧？”老人退开一步，主动地远离了赫尔薇尔。他对着空气一伸手，刚刚倒在旁边的拐杖就飞了起来，落入他的手中。随后，他双手拄着拐杖，看着赫尔薇尔，微微地笑了起来。
“拿好那本书吧——我用不上它了，但它能帮上你的忙。”
他转过身，朝着小屋慢慢地走了过去，再也没有回头。
“别了，遥远彼方的旅人啊。”
赫尔薇尔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个老人的身影绕过小屋，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再也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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