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发出咆哮。
虽然披挂着坚实的铠甲，但他的肉体在利刃的面前仍然不免被击穿流血的下场。自从化成人形，穿上厚实的铠甲，他就从来没有尝试过如此的疼痛——直剑上附带着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血肉，对方剑上莫名的力量如同钢针一般深入每一处组织，在其中大肆地破坏着。
他还没能认出对方的身份，但对方已经掌握了他的弱点。因此他只能继续像是一台机械一般疯狂地进攻，以期用压迫力压倒对方的体力与精神，最终获取胜果。正在如此的指导思想下他的双臂如同两台磨坊的风车一般飞速地轮转，挥出一阵又一阵的致命风压。
……
——不好办。
极度不好办。
亚尔薇特侧过身，闪过了巨兽又一记沉重的劈砍。随后她迅速地朝着前方俯身蹲下，巨兽旋过身体的横挥在她的头顶上掠过，让她的长发都朝着上方飘扬起来，在空中剧烈地抖动着。
从她首先对巨兽施加伤害以来，她就再也没有还手的机会。这不只是因为巨兽开始认真了起来，也是因为对方一阵又一阵的狂攻让她无法找到可供反击的刹那。她眼见着巨兽腿弯的位置从血流不止变成偶尔滴血，到最后变成全然无恙，但她无法在那上面再度施加伤害和疼痛，只能眼睁睁地瞪着优势的离去。
不能这么僵持下去。
亚尔薇特半蹲下身体，直剑悬在身体的右侧。这个姿势让巨兽必须退开一步向前横扫或者是原地站定下劈才能击中她。而巨兽选择的是后者，这一点完全地落入了她的预料。
或者说，她对巨**格的印象完全地没有错误——记忆随着时间的流淌而发生错位变换是再常见不过的，但她避开了如此的失误，并且明确地判定了对方的下一步行程。
那么，此刻既是反击号角响彻之时。
亚尔薇特目光在一刹那间变得凌厉起来，长发在对方攻击的风压之下飘荡起来，居然有种风中战旗般的声威。
但那只是她启动的前奏。亚尔薇特半蹲着的姿势让她的腿部弯曲着，而现在这蓄力的准备完全地爆发出来。如同一道闪电般，她穿过了巨兽挥动武器造成的风压，在下一秒里就步入了毫无阻碍的空间——距离她的目标也只不过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巨兽的另一只手臂可不是光光旁观的看客，它迅速地握着锯齿的大剑，朝着亚尔薇特将要前进的方向刺了过去——看上去就像是骑士拄着剑一样的姿势。
这一刺理所应当地落空了。亚尔薇特的速度远远快过仍旧需要时间用来反应的敌手，她直接将巨兽的下刺抛在背后，如同箭矢离弦般直扑她的目标。在蹲下身体逼迫巨兽选择老套的劈击时她就已经猜测出了敌手的应对，因此在这场节拍紧凑的共舞中，是巨兽首先丢失了局势的控制权，落后了一拍的时间。
“太笨了！”亚尔薇特侧过身体，反手将直剑再度刺入巨兽左侧的腿弯。这次她刺得毫不留情，拼尽全力。这让直剑的剑尖甚至在膝盖的对侧上冒了出来——刺穿了一层防护的铠甲以后。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迅速地淌了出来，她精准地刺在了她曾经命中的位置，这里刚刚被强大的生命力愈合起来，就再度迎来了一记凶猛的刺击。
她这次没有丢弃这个完美的机会，在巨兽因为剧痛发出咆吼的那一刻，左手的直剑再度出现。这次她毫不节省神力，用最短的时间握住了第二把剑，然后在巨兽的另一条腿的腿弯处依样画葫芦。
两把剑钉在那具人体的膝盖上，无论是如何强硬的人形武器物种都无法跨越关节的障碍，在这种重伤之下仍然可以顺利地活动。巨兽也是如此，他在这两击之下无力地跪倒在地。虽然他抛开锯齿大剑，活动着下肢想要转过身来抓住亚尔薇特，但剧痛和姿态最终让他没能如愿。
亚尔薇特转到巨兽的面前退开，掌心握住弓臂——这是她的最终决胜，在眼下巨兽跪倒在地无法移动的时间点。只要一箭射穿那个头盔，胜利就已经纳入手中。
她举起了弓，伸手引动弓弦。
但她没能射出这一箭，因为巨兽身上的变化远远大于她的想象。哪怕是射出这一箭，也未必就能获得胜利。
那个跪在地面上的盔甲人，头盔的眼洞里突然燃烧起了鲜红的怒焰。他的身体弯曲起来，从双膝跪地变成了四肢伏地，比起“人”来说要更加像是“野兽”。他的盔甲膨胀起来，缝隙里透出疯涨的灰黑色毛发，哪怕是燃烧着红色火焰的眼洞里都生长出了这种毛发。
巨兽腿弯处插着的两把剑在同一时刻碎裂，从盔甲的缝隙里滑落了神力的碎片。白色的碎片在落地的那一刻“叮”地作响，化为散落在地板上的星尘，消失不见。
亚尔薇特没有去看那些碎片，她注视着弯曲身体的巨兽，此刻它站了起来，四肢着地。从头盔的深处传来沉重的喘息声，有点像是铁匠使用的风箱响声。
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他”了。
称之为“它”要更加准确。
头盔最终在剧烈的变化之下脱落，它哐啷一声落在地上，滚到一旁。但无论是亚尔薇特还是巨兽都无暇去注视它，因为二者互相盯视着，目光里闪过迥然不同的情绪。巨兽从头盔下解放出来的头颅显示了头盔掉落的原因。露出来的，是灰黑色的野兽头颅——犬类的头颅。它的毛发堪称令人厌恶，灰黑色的皮毛上遍布着血红的痕迹，看上去恶心又恐怖。
巨兽鲜红的眼眸里如同燃烧着火焰，那是刻骨的憎恨，对于一度击败它的人的憎恨，对于曾经伤到它的人的憎恨。
而亚尔薇特的目光里，却是复杂的神情。那里面带着了然，却也带着愤怒。
“真的是你啊，冥界之犬，加姆（Garm）。”
“那么，你的女主人，想必也注视着这里，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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