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里偷闲ing】
*
“没来?!”
飞燕草叫出了声,却又被爱丽丝侧过来的目光噎住,小心翼翼地捂着嘴,对着通讯器的话筒窃窃私语。
“你认真的?那我们在这里呆着干什么?”
【先在那里守一会儿,可能比预计时间晚到些,我去后面看看。】
“哎,紫罗兰姐,喂?喂?”
紫罗兰的指令到这里就被她强硬地掐断,夜空中留下了飞燕草尴尬而迷惘的眼神,她叹了口气,转过脸来看着爱丽丝,无奈笑笑。
紫罗兰向来就是这样的风格,没有计划的计划正是她最擅长使用的计划。
但爱丽丝不一样。
绝对理性的她,远在计划浮现之前就可以迅速做好一切准备,即便是这样反常的情况,她那张娇嫩却带着几道伤痕的小脸依旧板得紧紧的,看不出丝毫感情波动。
“怎么办?”
飞燕草试探性地问道,即便她知道从爱丽丝口中并不能得到她所期望的回答。
她确实没有。
爱丽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微垂着眼帘把目光投向自己脚下。高楼大厦,迅疾而冷峻的风呼呼地吹着,脚下是一片色彩斑斓,颇具未来感的这座城市,华美的皮囊之下,爱丽丝看见了缓缓蠕动着的蛆虫。
她向飞燕草伸出了手。
“诶?不用了吧,我自己也可以下去的。”
飞燕草愣了愣,继而皱皱眉,摆出了倔强的姿态,拍拍腰间的钩索,金属制的义肢和装置的外壳碰撞在一起,发出哐哐的响声。
“还没有完全适应之前,你不适合剧烈运动。”
爱丽丝的语气很平静,重复着阿菊的叮嘱,也不顾飞燕草的反对,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顺势向她的腰际一揽,自然地滑入了她的怀里。像猫一般灵巧的动作似乎一瞬间扰乱了飞燕草的判断。爱丽丝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一手带着飞燕草,重心悠然后倾,熟练地把身体托付给了地心引力。
“哎,哎你等等!呜哇!”
在空中翻转两下稳住身形,钩索猛地弹射而出,稳稳地扣住了屋顶的边缘,长线牵扯着两人,在夜空与灯光的交界处画出一道弧线,轻巧落在了水泥墙的表面,飞燕草虽然也是福莱尔的战斗人员,却也由于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不免惊出了一身粘腻的冷汗,义手本能地抓紧了爱丽丝的衬衫,娇喘微微仿佛惊魂未定。
“都说了……等一下的啊……”
“对不起,我不想浪费时间——开洞就交给你了。”
她们现在正位于大楼顶层的一侧,壁虎一样紧紧贴着水泥墙壁,身边就是连接着活动场所内部的窗户。按照原本的计划,任务目标被带入以后,他们俩就应该从这个地方潜入进去,伺机将目标救出,兴许还能借此机会截获其他对福莱尔有利的信息,不过现在目标没了踪影,计划A被迫宣告死亡,而按照计划B,提前潜入,弄清楚内部状况以便强攻也是一条出路。即便紫罗兰并未提及启用计划B,爱丽丝还是认为这是目前最理想的选择。
情报是永远不嫌多的。
飞燕草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一如既往的冷漠而坚决,方才的失神也略有缓解,吁了口气,耸耸肩,接着爱丽丝的支撑,向一侧探出身去。
爱丽丝的身体素质是福莱尔的吊车尾,并无法支持她太多时间,不过也已经足够。迅速将红热线钻孔仪安装完毕,在防弹玻璃上打出一个小孔,将微型无人机投入,轻而易举地解开了被安装在窗上的电子锁,扭头朝爱丽丝点点头。爱丽丝会意,任由飞燕草从自己怀里脱开身去,翻身跃进大开的窗口,自己也在墙上借把力气,抓着床沿跃入,远程解开钩索的扣环回收,轻轻松了口气。
连窗都要做那么精细的防护工作,这个地方绝对非同小可。
“从什么地方开始?”
飞燕草压低了声音。
她们现在正身处一条狭长的走廊,面对着墙,从墙的那边传来的是大厅内部人员走动的声响。周遭没有指示地图,不过只有一条路。在这样的场所,倒是不必担心迷路的问题,只是目前对这里值班巡逻的人员安排还是一无所知,一旦被发现,后续的问题显然就会变得难以处理。得保持警惕才行。
爱丽丝朝着走廊的一侧努努嘴。那边不远的地方,依稀看得见橙黄色的灯光。
现在要知道的东西……关于这场盛会的举办目的,计划安排,具体到场人员等等,一般来说这些情报都会被写在文件上封存起来,如果预判没有错,只要能找到存放相关文案的地方,足以让关于这场忽然举行的盛宴的一切真相露出水面。
即便爱丽丝本人对此并不感兴趣。
为了避免近战格斗时受伤的厚底长靴,和爱丽丝的白发一样并不适合潜入,踩在硬地板上就要嗒嗒作响,索性是某个大场面的外围,这样偏僻的走廊也铺上了厚厚的红地毯,高贵奢华之余,倒也避免了爱丽丝两人的行动变得引人注目。
人在激情上涨的时候往往会做出傻事,这些傻事可能不符合逻辑,但从感情的层面却可以被理解,换言之,即爱丽丝永远无法明白的一套人脑机制,然而正是这一份无法明白,让爱丽丝可以蛰伏在这些荒唐的情感联结之间,用绝对强势的冷静给出出乎预料的一击。
此所谓福莱尔的紫苑。
小心绕过光亮,也不忘朝里面张望一眼摸清情况。宴会仍在紧张的准备阶段,兴许是方才车队到来延期的消息已经被这里的人获悉,与刚才在楼顶看到的,气氛略微有了些不同,多了漫骂和哄笑,更多的还是懒散的气息。这里的绝大多数男人都是抱着享受的态度在工作,或者说,在驱使女孩们工作。
飞燕草忍不住啧了下舌,随即在爱丽丝的冷漠下自觉克制住了絮叨出声的欲望,加快脚步跟上爱丽丝。周边的环境再次昏暗下来。爱丽丝是刻意钻进这样黑暗狭窄的地方的,福莱尔的训练除了强度近乎虐待,场所也多选择再这样的地方,为的就是能更好的适应黑暗,在这样的情况下占得先机——事实证明了这一举措的正确性,也不由令人感叹芙萝拉,作为福莱尔的头脑,堪比超人的先知先觉。
危机很快就在黑水潭死气沉沉的湖面浮现出了它凶狠的墨绿色大眼。
只在瞬息之间,咔嚓一声脆响猛地撩起了爱丽丝的神经,迅速回身,伸手,手肘压着飞燕草的胸膛硬生生把她摁到自己一侧的墙上,不等她开口埋怨,另一只手已经伸出,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于是狭窄的走廊再一次回荡起了女孩们略带沉重的呼吸和渐趋急促的心跳。
虽然地毯确实让脚步声减弱了,不过对方并没有刻意要隐藏自己的行踪,安静下来仔细聆听,前方拐角处,分明就传来了断断续续,纷乱嘈杂的脚步声!
爱丽丝眯起了眼睛,只比个手势,飞燕草会意地点点头,握紧了胸前的项链。她现在不适合剧烈运动,当然也包括战斗,但做好后手工作还是绰绰有余。爱丽丝吁了口气,保持精神集中,压低身体,从身后拔出了手枪,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向前推进。
对方的脚步很杂乱,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回荡在走廊内,愈来愈觉得清晰。他们大概不止一人,至少是一支巡逻的小队,这里也不是工厂,对方有携带枪械的可能,对爱丽丝来说,最好的情况还是避开他们的视线,不过一旦被发现,即便自己和飞燕草都不是擅长战斗的,也只有硬着头皮上的道理。为此,既要在心里做好最坏的打算,也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走廊拐角,关键的咽喉之处。
一束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擦着爱丽丝的脸照射在墙上。她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不出声,只是背把墙贴得更近。
她听到其中有一个男人骂了句难听的话,接着就是他的同伴的哄笑,内容听不真切,不过粗略判断,至少也得有三四个人的样子,一路有说有笑,神经松懈。这对爱丽丝来说是个好消息,不清楚他们巡逻的轨迹,她不敢保证对方不会发现自己,而倘若自己刚好撞在了枪口上,应对松懈的敌人,她更有夺得先机的把握。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逼到了拐角边缘,手电筒忽地一转——调转到对面去了。整条走廊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在意这里的情况,应该可以说……是躲过了一劫。
爱丽丝松了口气,飞燕草也在她身边松弛了下来,一直紧紧握着这项链的手也松开了。这样死里逃生的事情,对福莱尔来说理应是家常便饭,但即便如此,过度频繁的死里逃生,难免要让人觉得精神衰弱。
等到那群人的脚步远远地再也听不见了,安全的舒适感才真正到来。爱丽丝甩甩头,抛开无用的杂念,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任务上。飞燕草对她的这股子认真劲儿已经习惯,也不知该说她刻板还是该说她执着,对爱丽丝她还了解的太少,不经过更进一步的磨合,永远也无法成为生死与共的搭档——这样忽然浮现在脑海中的想法让她把自己吓了一跳,下一秒,便禁不住红透了脸颊,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恢复清醒,回过神来,爱丽丝早就跑到了前面,那股慌张又一次朦朦胧胧地浮了上来,飞燕草不敢多想,只加紧了脚步跟上,本能地伸出了手,纤细修长,而又白皙的指顺势张开,轻轻捻住了爱丽丝的衣袖。
爱丽丝回头看了一眼,刚好遇上飞燕草从愣神逐渐变得慌乱的神色。紫发的少女僵硬地把目光歪向了一侧,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沉默,于是尴尬的燥热便烫红了她的脸,但抓着爱丽丝衣袖的指只抓得更紧了些。爱丽丝的眸中划过一丝疑惑,但却并没有反抗或是把手抽回,任由她握着,只是脚下的步伐变得舒缓了些。
路还很长,我想,至少能和你一起走下去。
*
铃兰已经不想再通过镜子移动了。一是释放解放灵对她的消耗,就算没有其他福莱尔那样大,却也足矣让她那副病弱的身子受损,二是每次都要从半空中摔下来,对腿脚本来就不便的铃兰来说,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自虐。
铃兰不是自虐狂,比起那样无脑蛮干的策略,她更愿意在真正的危机出现之前想想其他的对策。
公园人很少,兴许是时间已是深夜,又或许是刚才她搞出来的那场车祸把绝大多数人都吸引了过去,现在铃兰眼前只有松松散散走动着的老头儿,他们对铃兰构不成威胁,但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忽然一个想法掠过了她的脑海,虽然就她现在的处境来说有些不太现实,但没准也值得一试。
环顾四周,索性公园不大,也有不少可以供她扶持的东西,勉勉强强走几步路应该没有大问题。公园中心是供小孩子玩耍的地方,沙坑,滑梯,爬竿,诸如此类的设施,不过铃兰想要的并不是这些可以让人童心大发的东西,她在意的,是那台被安置在滑梯后面的LED大屏幕。
咬咬牙,一手扶着长椅,一使劲儿站起来,膝盖刺骨的疼痛猛地便扎了进来,锋利得好像匕首刺进了骨头一样,瞬间双腿便要失去所有力量,软绵绵地靠在一块儿,不住地颤抖着。铃兰啐了口唾沫,腿部的剧痛教她眼角抽搐,倒还不至于让她不顾颜面地龇牙咧嘴。呵,不过如此而已。
先是长椅的椅背,接下来是花坛边缘,栅栏,树,一路跌跌撞撞,最后勉勉强强摸到游乐设施旁的小栏杆,已经有些气喘了,再鼓起胆子,就着栏杆用力一推,女孩小小的身躯晃荡着就往前扑了过去,难免一头撞在滑梯的塑料表面上,磕得额头生疼。
“妈个鸡……”
铃兰埋怨自己的脆弱,却也无能为力,索性目的地已经达到,结果好就已经足够,她也顾不上多想,骂了自己一句意味不明的俗话,一手把着滑梯的边缘,一边侧身下去。大屏幕就在眼前,已经不是崭新的,角落处都出现了破损,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蜘蛛网。
抛开那些八条腿的家伙不谈,其他东西都挺符合铃兰的期望。
轻轻敲了两下金属外壳,对其内部状况便已有了粗略的了解,铃兰啧了一声,扭身钻进滑梯之后,少女纤弱的双手在几个关键部位看似胡乱地摆弄了几下,屏幕的外壳便乖乖脱去,露出复杂的内幕构造。
“比想象的还要烂一点啊……希望半导体还能用……”
福莱尔唯一的机械师,如果没有些本事,或是智商有那么一丢丢不够用,她都不可能成为铃兰,既然已经成为了铃兰,就意味着她接下来全部的操作对于她来说,都只是小孩子的把戏。
她拆掉了一台原本连接着小区的放映屏幕,熟练地把需要的零件剥离出来,手指在密集复杂的电路元件中蝴蝶般穿梭翻飞,居然连灰尘都鲜有沾上。
当前最重要的,是和组织的人联系上。
整个福莱尔的通讯设备都由铃兰一手打造,采用的是由福莱尔总部中央电脑控制的多线交流平台,而姐妹们的通讯设备设置的参数也都是她一个一个亲自编写出来的,在这里虽然没有电脑,但通过简单的改装设计,利用这台放映屏幕自带的信号输出输入设备,调整为铃兰的身份,直接接入福莱尔的端口——
“Genius……”
这是是由福莱尔才想得到的天才设计。
铃兰长长地松了口气,随手抹了把汗水,把新安装完毕的简易通讯装置塞进耳朵,没有条件安装外壳,也没有调节音量的功能,屏幕内部的小号音响碎片安置在耳朵里颇不自在,但铃兰也没有理由去计较什么。
拜托……回答我……
“哎,你说的那个金色的影子就是到这里来了么?”
耳畔忽然传来的男人嗓音,让铃兰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他喵的来得那么快……”
刚才拿起车祸,虽然当事人员已经死亡,大马路上成千上万的目击者,总要有那么几个会碰巧看到铃兰,而这正是她最不希望发生的情况。
把整个身子拖进儿童设施底部,试图接着这样拙劣的伪装来保护自己几乎就是痴人说梦,铃兰清楚这一点,但她也别无选择。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给自己的伙伴。
“拜托了姐姐……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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