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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
同时又是那么清,像那最明亮的玻璃。
然而它却很深很深,深得任何锚钉都达不到底。
当第一缕晨曦出现,我将化为冰冷的咸水泡沫。
因为,我没有一个不灭的灵魂。
——引自 安徒生《海的女儿》
“白菱,你到底决定好今后的学业吗?”
黑发的少年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少女,尴尬地笑了笑:“唔嗯……还是遵从父亲大人的安排吧。不过我觉得像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每天上规定的课程,老师很文雅,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也让我很自在。”
马车悠哉地小跑着,奔走在花园间的小路上,半歇不停得倒像是用来散步的休闲工具,忽略了其作为交通工具的价值。花园的石子路本就不是为了行车而设计,可它平稳如泛江的一叶小舟。车内装潢得简直像是宫殿,虽然狭小但不给人拥挤的感觉。
“可你这样真的好吗?你在机械制作上那么有天赋,还是和尊王伯父说说,到皇阁学院来吧!你一个人闷着多无聊啊,现在整天都不和人说句话了。”少女和少年年纪相当,似乎八九岁的样子,身着一件与年纪不符的雍容华贵的欧式长裙。
虽然同样是贵族衣着,但仍能看出,她比少年的身份低了一个档次。
“抱歉,我并不像堂哥堂姐他们的性格那样吃得开……母亲她也时常为我的未来担忧,不知自己能否成为斯堪维亚合格的王……”名为巫马白菱的少年怯生生地低下了头。
“没问题的哟,”花样的笑容浮现在贝琳达的脸上,相比之下,她更具有贵族的优雅、从容,“只要有伯父伯母在,白菱将来一定能成为我们优秀的皇帝!”
告别贝琳达后,白菱在守卫的护送下前往御守殿与家人共进晚餐。这是他在课业之余、父皇在公事之余,一家人一天中唯一的团聚时刻。然而父亲近来在餐桌上也是眉头紧锁——今年南方边境时常遭到落星城的侵扰,战事吃紧、硝烟正浓,且正逢荒年饥岁,国内也是动荡不安。
“‘安东之骑’吗?又是这家伙……”听着一旁内臣的报告,父亲默默地沉思。
听到这个名字,用餐的白菱猛地扭过头来,瞪大眼睛问道:“‘安东骑’!快告诉我他又怎么了!”
自称为安东之骑的家伙,从去年冬天开始活跃在斯堪维亚各地。以攘奸除恶为宗旨的他专杀贪官恶富,杀死了多位高层权贵,在成为通缉犯的同时被人民所拥护崇拜。即使深居宫中,白菱也能从身边同龄人口中得知这个英雄的事迹。
有时他想,与其提高赋税,父亲不如与这位正义的英雄好好聊聊,或许在治国之道上会得到更多启示。
“你还小,并不明白。一个国家的命运不能交由到个别人的英雄主义手中,真正能够惩处奸邪的应当是法律,而非所谓‘正义’的独断专行。”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增税只是暂时的,虽然百姓苦了,但只要撑过这段时间,边境安定下来,一切就能好转。”
“什么嘛,结果你们这些大人还是只为自己着想,说些冠冕堂皇的大话!”白菱不禁嘟嘟嘴,显出一副孩子的稚气,完全无视了对方是自己父亲同时也是一国之君。
然而父亲确实很慈祥,只当这是孩子在撒娇,一笑而过。倒是一向和蔼的母亲开口道:“不可以这样无理哦,白菱。你还不懂,父亲他是一国之君,要考虑的是整个国家,目光可不像你一个孩子这样短浅。”又道:“父亲他也一直在努力,过几天会公开演讲来安抚民众。如果我们都不支持他,还有谁能理解他?”
虽然仍有一番微辞,但他还是识时务地低下了头。
果然,“皇帝”这种东西并不适合我呢。
暗淡放大的瞳孔、流淌的红色液体、直插胸口的匕首。在一片混乱中,男人静静地在地面上抽搐蠕动,做着死前最后的挣扎。
“父皇?”
正午的太阳发出惨白的光芒,直射这凶案的现场。
即使在人群中央遇刺的是他们的皇帝,可人们此刻的目光并不在他的身上。
白菱也不例外,与父亲尸体近在咫尺的那个身影是如此的耀眼。他身着一身银白色的铠甲,面容隐没在头盔之下,可是人们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安东之骑。
银白色的骑士高呼出被裁决的王的罪则,声音嘹亮好似咏读圣言,群情激昂的人群如若狂信者般高声呐喊回应。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为一个凶手喝彩?死的人是你们的皇帝啊!
王治安康,不过一世之务;英雄的事迹,却可以流传千年。
“我支持安东骑!他只杀恶人,那个死了的旧皇肯定有问题!”
“被安东骑杀了?肯定不是好东西。我们交那么多的税,都养了这群寄生虫!”
“连皇上都这样,这个国家还有救吗?”
斯堪维亚乱套了,不堪重税的平民纷纷起义。人民都认为先皇是因腐败而被安东之骑正法,并要求惩处腐败的皇室。
就在这时,死去先皇的哥哥、原本的亲王发动政变夺权,将形势压了下来。
但同时,遗孤遗孀——白菱和母亲虽逃死罪,却被从宫中赶了出来,革除皇籍、贬为平民。
霎时间,舆论矛头指了过来,民愤有了宣泄之处。
这个国家需要正义。他的死成了举国热议的话题,在“正义”面前,没有人相信父亲他是个好皇帝。
“开开门啊!求求您救救我们!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
母亲无力无助的哭喊声和冰冷的雨声夹杂在一起,然而那厚重华贵的大门依旧紧锁。
“抱歉啊夫人,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家真的屈就不下二尊,请不要难为我们了。”
母亲依旧是止不住地哭喊:“即使是只把白菱这孩子收留下来也好啊!他还小,经不住奔波!”又道:“念在先王的份上、念在你们也是斯堪维亚的臣子,就帮帮我们吧!”
言罢,门后的声线仍然冰冷:“我们确实斯堪维亚的臣子,可这江山,虽仍姓巫马,却已不是你家的了。”
喧杂吵嚷在雨水中交融一片,打在巫马白菱的脸上。他抬头仰望府邸的楼宇,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贝琳达……”
女孩的目光与之相撞,然而那瞳孔中映射出的却是复杂的光。
——“我不认识你,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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