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从**钥匙到现在，引擎还是没打火成功，陆启风觉得它正一下一下扰乱自己的心，索性走到车外透气，没成想刚把烟点着，就看到街的对面相倚走出商场的林湾湾和陆生桥。陆生桥没有戴那副装良善的眼镜，怪不得刚才没留意到他，两人腻在一起，那么理所当然，那么碍眼。
“砰——”他不耐烦地踢了一下车头灯，接着把烟掐灭，反正抽不抽也一样。然后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回到车内，这次古董车倒是很快启动，静悄悄跟在两人后面。
人就是这么奇怪，明知道没有这个陆生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陆生桥，自己怎么就对林湾湾这么魔怔，但肯定和这个陆生桥有关系。
特别是那个人原本被自己抢走了所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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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曾残忍地夺走陆小媛很多，但是也给予她最温柔的回忆。它一次性夺走她太多，所以在往后的岁月中一点一点返还，而失去和得到往往是不对等，就像这个世界永不会有平等一样，但如果岁月漫长，未来难待，有温暖的人在自己身边，总该是好的。
初时细细密密如春雨，现在已是高山融冰，就是当下，她都能看见心温润的样子。
好像告诉他，说一句“谢谢”
小媛才把收拾好的行李箱塞到床底下，无意一撇，发现楼下停车场多了辆车，车头灯似乎有个脚印，霎时脸上喜色褪去，她仿佛看见车上人带着恶魔的铃铛逼近，准备收割她所剩无几的幸运。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但尾指刺痛着，那么清晰，提醒她梦靥正在降临。
小媛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出去的，门有没有锁，衣服有没有换，连尾指有没有包住她都没余力去留意，就这么冲下楼。
安全通道的绿灯闪烁着，和“4”的红字并不相符，红配绿总是突兀。陆生桥租的房子在这栋公寓楼的中间，自小媛踏下第一级阶梯，下一级、再下一级，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向下还是往上，直到一个不大不小的“3”出现。
第一次走这么长的楼梯是在10岁的时候，陆生桥还在读初一，兄妹俩身高差距还没有现在那么大，不过他们已经习惯哥哥走在前面，妹妹跟着。陆生桥微微仰起头，保持这个动作一直到四楼。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陆浩景会选这么一个不吉利的数字，如果选个好一点的，会不会他们今天就不再去用面对了呢？
但是有这么多个如果需要发生，没人能说清为什么非要他自己的那个不可。楼梯不见首尾，人不知道身处何方，陆生桥忽然拉着小媛推开门。
抢救室门前聚集了一群人，有蹲着的，有踱着步，有扶着墙，都是陆生桥叫的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亲戚，他们看了一眼两兄妹，稍稍往这边靠过来，领头的自然是二叔陆中宏，他刚开口，陆生桥就闻到满身烟味，“阿桥，看一下你爸吧”用手指指一下急救室的门口，灯光过于惨白，连他的指头都要露出指骨模样。
妈妈并不在外面。
稍稍回了口气后，陆小媛准备下下一层楼，步伐愈来愈轻松，渐渐一蹦一跳地走下去。
陆生桥和小媛住在二叔陆中宏家里，一直都不太顺利，刚开始时尤甚，但至少认识了隔壁的林湾湾，一个坚持要他们叫她姐姐的女孩。于是每天早上，俩兄妹起得很早，轻声出门，到邻居家，也不敲门，并排等着。这是难得可以独处的时间，陆生桥也会比平时说多点，像个老妈子，啰哩啰嗦。问她冷暖，问学校里的情况，拐弯抹角地问她有没有谈恋爱，末了，总是加一句“好好学习”。
楼道灯将灭，陆生桥的侧脸渐渐淹进黑暗中，小媛便可肆无忌惮描绘他脸的轮廓，嘴上答着“嗯”、“嗯”“知道了”。那时，她是痒痒的，包括被裹住的尾指，包括没被裹住的心。
他们不知道林湾湾在门后装了一面镜子，当她还没看到镜子前，她还在睡梦中，但当她看到镜中人，马上溢出亲昵的微笑。
林湾湾走在前面，他们跟着，她和两兄妹总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林湾湾觉得这样刚刚好。
陆小媛习惯走慢些，所以很想像现在一样在楼梯上蹦蹦跳跳。但她在之前愿意尝试一切异常的事物。
在那之前————
意料之中出现数字“2”，最后一段楼梯在她眼前延伸。这是整个楼道最暗的地方，灯还没亮，门缝传来的微光不足以驱散暗色，“安全通道”的荧光如鬼火闪烁，这次小媛知道，自己正在堕下。
时间在这里停止流动，过去现在和未来混杂在一起，如蟒缠藤，纠缠不清。
小媛的尾指在六年前还是纤细白皙，和每一个普通人一样，她幻想可以这样度过漫长岁月。
两个人一起。
六年前陆启风把她尾指折断，提醒她她的妄想和尾指一样，畸形而丑陋。
原来只用一下，指骨便会扭曲，骨缝间连声音都不能传出。小媛尖叫破了音，后来只能发出断续残声。陆启风看着蹲在楼梯间的堂妹，第一次觉得她很恶心，脚下加上几分力，抬脚踢她小小的身子，小媛连残声也不能发出，像濒死般喘气，眼泪混着尘土，在她脸上留下几道痕。
很恶心，比死虫子还要恶心。
陆启风打开手中的笔记本，一页一页撕掉，等到手已经握不住纸屑，全部洒在小媛身上，圆珠笔蓝色字迹点点，就是这些文字，这些隐藏在小媛心中、不可与外人道的秘密，当它被掀开时，像街上侧翻的垃圾桶，将所有污秽暴露在他面前，让他觉得这个堂妹也是如此污秽不堪。
小媛打开门，离停车场只有不到100米距离，她知道这100米归程将引领她返回深渊。
她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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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生桥推着购物车，林湾湾在前面拉着，另一只手不时往车上扔东西。陆生桥则负责把薯片、饼干、蛋糕、糖果……逐一放回货架上。
林湾湾在归途低头刷手机，不时很没形象地傻笑，每到这时，她会更用力抓陆生桥的手。和她不一样，陆生桥决定后便要马上执行，于是他按照之前租房子的清单一项一项买，但还没买多少，购物车就被零食占了大半。
林湾湾转身帮他戴上眼镜，顺便捏了一把脸颊，嘟囔着：“小桥，你都瘦了”顺手就把薯片塞到购物车最下面。
“湾湾，就一袋”陆生桥估计这么闹下去会连晚饭都吃不上，只好妥协。林湾湾在心里比个“V”，“小桥，够了够了，东西寄到你家里了。”
陆生桥才想起早上签了一个大包裹，因为备注写着不让他拆，加上上班来不及，就让小媛把它放到杂物房——林湾湾总喜欢给他们买一堆古灵精怪的东西，他只能把客厅间隔出来，做一个小的杂物间。
还好小媛没告诉他，即便林湾湾一直主动，但还是希望下一次，下一次陆生桥就可以主动靠近。
或许陆启风的出现不全是坏事。
林湾湾心情大好，挽住陆生桥的手臂，催促他，“小桥快点，一起回家”
回到他们真正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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