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可爱的女孩’。我第一次看见李羽绚的印象就是这样。
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及眉的齐刘海、梳理得整齐的直马尾和西式校服。每个星期二李羽绚都是同样的来到我打工的咖啡厅用午餐。
李羽绚的好友就是刘梓蔓。和李羽绚不一样，是个满身书卷气的女孩。我也搞不懂这两个差那么远的女孩是怎么会变成好友。
就在我直望着两个女孩的方向发呆，刘梓蔓举手了。
“请问有什么需要的？”我急忙走过去，以职业笑容微笑道。
“请给我C套餐，饮料豆奶。”刘梓蔓冷淡的声音就像她的脸一样，充满着理性。
“我要一个A套餐，饮料要一杯热可可。”李羽绚的声音也像她的样貌一样甜甜软软的。就是那种不用撒娇都让人对她好的声音。
不久，两个女孩的餐点送到座。她们安静优雅地吃着，良好的教养显露无疑。与隔壁桌嘈杂的女学生形成了强烈对比。
很快地，她们吃完了。走到柜台各自付款后，离开了。我知道她们就在楼上的补习班。这间咖啡厅只占了底楼，往上三层都是补习班的。
下午六点，咖啡厅正准备着打烊。在这被学校环绕的地点，入夜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客人了，倒是窃贼强盗还更多一些。所以咖啡厅就在这时间打烊就对了。
咖啡厅的玻璃门被敲响，以为是楼上的调皮男学生却看见一抹水蓝色的倩影。
她是李羽绚。
她以渴求的眼光看着我，似乎想对我说什么。而我也‘善解人意’地走向她。
“请问有什么事？”我像平常为她点餐时那样微笑着问。
“你……我……我喜欢你！”她期期艾艾地说出这句话，然后露出了惊慌的表情奋力飞奔而去。
我叫梁枫楷。男。二十岁。原本活在一个四口的小康之家。两年前一场车祸夺走了我的所有家人。而独自一人活下来的代价是——背负着沉重的医药费寂寞孤单活着。
我并不能从事劳力工作，一场车祸让我成了个病秧子。在工地上班了一天，我足足躺了床上一整天才能直得起腰。我看着昔日欢乐的家变得如此孤单冷清，不禁哭了起来。那时才十八岁的我真的很无助。
在浴室里洗脸，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我这张脸居然还有八分像我妈……想起来我妈时不时地说当年的自己可是追求者众多……可我倒是被这张太过秀气的脸被嘲笑……
看着自己的脸我突然有了个主意。
当时的我从妹妹和妈妈的房间搜刮出许多化妆品。原本就漂亮的女人只是像质地漂亮的原石，而让她成为绽放出美丽光彩的宝石还是需要各类东西的打磨。当然这道理对我这么一个男人也是适用的。
我走入夜店当陪酒却没人发现我就是个男人。
从网购得来的一顶漂亮的长假发加上网上学来的精致妆容，我轻易地就让男人为之疯狂。可是长期地摄入酒精让我的身体受不了，一年后我只好离职。
过了日夜颠倒的一年时间，我渴望过点正常的人生。而且我还是想升学，就近找了不远处的大学就读。从求职版看去时薪最高工时最短的就是这家咖啡厅，而且地点在学校区。不过那里只要女服务员……管他的！我不是已经很习惯假装自己是个女人吗？
我戴上假发画上淡妆，走入咖啡厅应征。
而现在……现年二十的我穿着女装被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告白了？！
这？是真的吗？！
又是一个星期二。可是我却没有平时的那种期待。我真的觉得李羽绚很好，可是她是怎么会跟我告白？她是喜欢女生的？还是她早就看出了我的伪装？或者她玩游戏输了被惩罚？
然后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儿，她来了。她选择了平常那个靠窗的位子可是不平常的是刘梓蔓不在她对面。
今天她隔壁桌是一群男学生，大概五人。他们看着落单的李羽绚软软甜甜的倒是起来心调戏她。
“妹妹，自己一人很寂寞吧？让哥哥们陪你好不……”
“啪！”那是餐盘重击桌面的声音。
“你干嘛啦？”那一个男生转眼瞪着我。
“客人，这是你们的一份蛤蜊奶油意大利面一份莴苣沙拉拼盘一份滚青菜鱼丸面还有蛋炒饭。”我微笑着说。
“喂！你态度真的有够差！我投诉你！”其中一人骂道。
“对不起……我……昨天刚刚被甩了……心情真的很差……”我眼眶发红看着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别哭啊！”几个男生慌了。
“对不起……我……不该把自己的私人情绪带到工作的……”眼泪顺势流下来。我假意擦掉泪水，走进员工休息室。
呼——这样那几个男生的注意力就完全被转移到我身上。李羽绚大概就能清净点。
直到那桌男生离开，她才来跟我搭话。
“刚刚你是故意的吗？”她说。
“嗯。”我只回了个单音。
“谢谢你。”
“不客气。”我转身离去。
“等等！”她唤。
“怎么了？”我回头。
“那天的事……”她面露为难之色。
“其实那是惩罚游戏输了吗？”我以轻松的口气说，期望这句话听起来像个玩笑话。
“不……那是实话……”她头低下去，看不见表情。
“什么！？”我被震撼了。
“嗯……是真的没错。”她语气肯定。
“为什么？ ”难道她已经知道我……“我……从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了。”她以灼热的眼光看着我，唇边漾开的微笑好甜。
“你喜欢女生？”
“我……嗯。我喜欢女生。”她略略点头。
“可是我……是男的。”我放低声音希望不被任何人听见。
“你是男的？”她有点失望。
“我现在不方便……话说你不是有补习班吗？”我并不习惯面对失望的人，急忙转移话题。
“这星期考试没上课。”她说。
“喔。难怪只有你一个人。”我喃喃自语。
我随手拿起一张纸条写上自己的号码，说：“我这个星期六有空，再约吧！”
“现在……我们交……交……交往了吗？”如果我没看错，她这表情是——欣喜若狂。
“不……只是让你先了解真正的我再……再考虑看看。”
“好哦……那我回家咯！再见。”她笑得好甜好甜，像只鸟儿那样飞离了咖啡厅。
我和李羽绚约好了在车站等。她比我早到，就坐在车站看书。
今天我以男装打扮。相比起女装的艳丽我想我的男装打扮根本就是邋遢。现在我有点后悔了。早知道上一次特价买一些好一点的男装……还是我干脆以后只穿女装出门……这什么鬼想法啦！我又不是女装癖！啊——不对！现在这时间不该纠结这有的没的！现在要走到李羽绚面前跟她说声‘hi，你认得我吗？’这什么鬼啦！像个无聊男生的搭讪，被人这么问我绝对直接赏他一双白眼……啊——不是吧！我的想法怎么那么女人？现在我是扮女人上瘾了啊？啊——不管了！上啦，梁枫楷！
“真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我走到她面前说。
“你……在跟我说话吗？”她疑惑的说。
“嗯……是的。你还看得出来我是谁吗？”
“坐下再说吧！”她轻拍隔壁的座位。
“你真的知道？”
“嗯嗯。咖啡厅的大姐姐啊！”
“呃……”我这模样她居然还能叫大姐姐叫的那么顺口啊？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我只好开口打断尴尬。
“你考试完了吗？”
“嗯。一般只考一个星期。”
“那你有特别想干什么吗？”
“我想去你家。”
“什么？！不是才交往不到一个星期吗？这发展……不对。我们这样算交往吗？”
“很对不起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发展哦！大姐姐——”她露出了愉悦的微笑。而我真的糗到外太空去了。居然让自己内心的叨唠全说出口。
“那你想做什么？”我真的想不出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干什么。
“不是说要我们彼此互相熟悉吗？家就是展现最原本的自己的最佳场所了。”
“可是我家……”
“很乱吗？我不介意啊！毕竟整齐得像示范单位的家才让人喜欢不起来。”
嗯……她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让她看也不行了。
目前我住在爷爷留下来的一栋店铺的楼上。以前这是我爷爷的茶餐厅，现在是一间理发屋。之前和家人住的房子也没卖出去，我收拾干净出租了。其实一般人在背上一笔巨债后都会选择卖掉手中的房产来套现。我很清楚卖房子的钱绝对填不了债务的一半但房租绝对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有余。
老店铺的楼上是木地板，踩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我很喜欢这声音。或许有些人觉得那会很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破一个洞。但那声音就像一种特殊的节奏，让我很安心。她对这声响明显有兴趣，像是特意去体会感受地在那里走动。
“如何？感觉更了解我了吗？”我问那玩得兴起的女孩。
“感觉跟平时在咖啡厅的大姐姐不一样。”她看着我很认真地说。
“不要叫我大姐姐。”我说。
“那叫什么？”她问，同时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
“我叫梁枫楷。”她呆愣了一下。
“哪个枫，哪个楷？”她问。
“枫叶的枫，楷书的楷。”我答。
“嗯。很棒的名字。你好，我是李羽绚。”她微笑着对我说。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的校服上绣着你的名。”
“啊……哈哈——原来你一早就知道我的名字。”
空气间再次充斥着尴尬，我们都不懂得如何接话下去。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对着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人喜欢到要告白……”她说。我明白她想扫除这不舒服的气氛。
“不会。其实我也喜欢你……只不过，我没有你那么勇敢……”
“真好呢～我以为不会有希望的初恋也喜欢我。”
“谢谢你也喜欢我。”她走向我然后抱紧我说。
“就到这里吧！”轻轻挣脱她的怀抱。
“嗯。也是呢——这时间我也该回去了。”
“不是的……我是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到这里吧。”
“为什么？”
“我会离开那家咖啡厅的。不会再见你了。”
“我不明白……”
“我以为你只是喜欢那个漂亮温柔的女人，只要看见我平时的样子就会死心。但我错了，你陷得比我想得深……”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不该走在一起。我送你到车站吧？”我其实并没有恋爱的资格，但李羽绚给了我一个梦。只是梦终究该醒的。
“不用了。我自己认识回去的路。”她夺门而出。
我知道我伤了她，但是我也有我的无奈。如果只是玩玩地交往一段时间我可以。但其实我也陷得很深，只好结束这一段刚萌芽的感情。不那么做，我也就会沦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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