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之间,维纳努力不让自己陷入真正的黑暗。忽然,他感觉到,有人在推摇他的身体。
——是谁?
他想伸手触摸那人,想发出声音,但归根到底也只是“想”。明明拥有些许意识,却不能与外界交流这感觉实在难受。
“昏过去了?”
是艾薇亚的声音。她不受空气中的催眠物质侵袭,可能性只有一种:残留的魔神之力,正在保护她的身体。
“但是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接收这样的指令,带你去思念世界呢。”
——原来她还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内瑟斯召唤我做什么?
接着,维纳便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他的耳旁不断传来呜呜风声,好像在高速穿越什么隧道一样。
——该不会整个身体都进入思念世界吧?
历史上,有一位拥有精神属性的神官,只为祭奠死去的妻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灌输灵能。这举动持续了三十年,终于在他耗尽心力,濒死之前,“挖”出来了真实存在的灵魂世界。
这就是“思念世界”的来头。所有的术士都可以自行出入这里,进行高度危险的实验研究,或者切磋技艺。
半年之前,维纳发现,思念世界存在着巨大漏洞。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和艾薇亚在探查途中,撞到了藏身彼处的魔神,内瑟斯。从那时他才了解到,原来这个看似虚无的精神世界,还能容纳实体。
——所以现在,我的肉身也要进入那里吗。
就在他对未知存在不信任感的时候,低沉的轰响声在耳边炸响。紧接着,遮住视线的眼皮透出许多五颜六色的光,最后回归纯黑。
维纳感到有些颠簸,而后,后背触到坚硬的地面。
“维纳已经带到了,内瑟斯大人。可他现在好像昏迷不醒……”
“无妨。”
刹那间,一股清泉似的气流,从鼻息中导入,直达维纳的四肢。
他觉得身体的主动权在回归,于是尝试着打开双目,居然成功了。不过,周围闪耀的奇异光辉过于刺眼,导致他的视线模糊不清。
“我先离开了。维纳,注意礼节。”艾薇亚提醒几句之后,便消散在空气当中,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维纳扭头转向她的方向,但已经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了。
“这儿是思念世界,她已经走了。”这声音,与过去的灰色球体大体相似,但又稍有差别,好像苍老了许多。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半年过去,魔神内瑟斯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但结果却令他略感惊愕。
光幕辉映之下,是一个人——虽然只是个虚影,但总算脱离了由灰色气息与紫色闪电构成的蛹。那是个散发着名为“死亡”气息的老者。
他一身纯白短袖衣裤,与黝黑的皮肤形成对比。脸部没有眉毛和胡须,只有龟裂的嘴唇、塌陷的鼻子、凹进去的眼球,还有清晰可见的抬头纹;四肢都画着奇异的灰色图案,线路之复杂,使人无法破解其中奥秘。
维纳怎么也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内瑟斯,看上去居然是个寿命将至的老者。
“怎么,我长成这样,你有何不满?”对方一眼看穿了维纳的心思,“真相是,这是未来的我。”
——未来的?
“二十年后,我将变成这幅模样。风烛残年,任人宰割。”他感叹道:“所以很长时间,我都把自己关在球形的时间囚笼中,闭关思考人生。”
维纳多嘴问道,“最后得出了什么结论?”
内瑟斯颤抖着双手,做出怀抱的动作:“不论我们多么强大,世界总在运转。即使我掌握了时间,也无法忤逆时间。”
这话题听起来有些悲伤,但又是不争的事实。
“没有解决方式吗?”维纳又问。
内瑟斯投出奇异的目光,但却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三天前,耀星学院出了点事情。你明明应该参与进去的,为何……”
——三天前?我已经昏迷三天了?
“看样子,你是不知道了。”
老人缓缓阖上眼睛。他的手中,出现了几道灰蓝色的球形液体。
地面忽然冒出了一潭巨大的“水池”。它显示的并非这个世界的倒影,而是由模糊变清晰的独立画面。
维纳伸长脖子,好奇地向下看去。
几秒过后,他整个人都震惊地立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
“怎么……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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