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现在，我和夜月处在一个狭窄的十字巷口。
前，后，左，右，各弓腰站着一个黑衣，长长的黑袍遮住了他们的身体，兜帽完全掩盖了面容，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这雨夜里保持良好的视力的。
不仅前后左右，四周的屋顶也浮现出黑色的身影。
有趣的是我的身体变化。
原本在夜雨的嘈杂中我不可能发现屋顶悄无声息的黑衣，但是奇怪的是魔法矩阵的出现仿佛信号发射一般被我的大脑接收——
左前方屋顶，还有右前方屋顶各5人；左后方，右后方屋顶各4人，加之前后左右道路四人，共有22人。
判断应该是精准的，虽说我也不知道何时开始“耳朵”有那么灵敏了。
魔法的世界，魔力代表一切。
我是瑶光破军，理论上是这个世界魔力最庞大的七人之一。
直到现在，才稍微有了点实感。
嘛，说到底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显而易见，我和美少女被包围了。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包围我们的这22个黑袍“人”有交流的余地，话说回来，用“人”来代指他们似乎都有些不知可否。
就我的感觉，在场“活着”的哺乳类生物除了老鼠以外只有我和夜月。
有热量，有呼吸，有心跳。
而对方22位简直像是完全融入雨幕，呼吸、声音、热量似乎根本不存在。
用魔力制造了气息遮断，还是用了日本忍术之类的技术，强行压制了生理反应？
时间不容我的我的想象力尽情发挥。于是我做出了最简单的反应——
“呐……”
噌！噌！噌！
我刚说出出一个语气词，22把短刀同时出鞘，黑袍人们露出一只手来，把刀横在身前。
得出两个结论。一，还希望对话的我真是白痴，二，他们在警戒。
警戒我？除非我破军的身份暴露了，但是那估计是不可能的，流浪既然要求我保密，那就说明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个事实。
这样一来……
毫无疑问，警戒的竟然是这个漂亮的银发小姐姐。
介于之前夜月似乎想对我使用什么奇怪的术式，可以肯定她不是一般人，那么我也就有这么点希望了！
虽说这种情况寄希望于一个全身湿透的小姐姐好像有点窝囊，但是，是吧？女主角拯救一下一无所知的男路人，常见桥段，虽说不知道你是哪部剧场过来的不过就交给你啦！
就在我心里各种大喊大叫的时候，夜月突然握住我的手，三千银丝轻轻地撞在我的后背上。
诶？！等等等等！
这种恋爱喜剧我是不反对的，但是现在是搞这些的时候吗？少女你可能不介意问题我还是有点怕的啊！22个长得和伏地魔手下一样的神经病拿着刀对着我们哦！
接着我发现了令人绝望的异样。
夜月的手在抖。
我回头捧起她的脸，就着昏黄的路灯，我发现她脸色发白。伸手一摸额头……
从小爸妈就告诉我，不要淋雨，会感冒的。
夜月的额头已经达到了烫手的程度。
发烧了。
嗯……
也许我不应该做这个动作，而应该保持刚才恋爱喜剧的动作故弄玄虚，但是，就算这个瞬间我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也还是太晚了。
正前方的黑袍人猛的冲了过来！挥刀直逼夜月！
来不及多想，我一把抱住夜月的腰(比想象中还要细)，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出风衣口袋里的短刀。
对准黑袍劈来的刀口，狠狠地挥出！
电光火石，两把刀的刀刃相接，擦出些许火花！
然而我实在没想到对方力气之大，直接让接刀的我带着夜月一起向身后滚了几圈。
全身湿透暂且不说，我迅速爬起来，把夜月放在屋檐下。
如果你问我为什么那么熟练，我没法回答，从小学被霸凌，到初中打得别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再到高中改过自新，却时刻备着一把折刀。
这么多年我玩刀已经是家常便饭，唯一的不同是，我今天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死亡”在迫近。
“呸！”我把刚才进到嘴里的一些沙子吐掉，弓步，横刀在前。
我觉得如果我不跟着这个银发少女一起来这里，也许我一点事都没有，但是现在已经晚了，我不认为把夜月交出去就能幸免。
按照流浪的说法，这个镜像世界里，魔力能和我抗衡的人少之又少，那么，就让我来试一试魔力的差距好了！
几乎同一时间。
所有的黑袍呼啦一下朝着一个中心点弹射过来。
仿佛我是被乌鸦盯上的尸体。
虽说是魔力的差距，但我并没有使用任何咒术，魔法的经验，至今我唯一明确得感觉到的是我的感知能力明显被极大得强化了。
那么……
背后飞来的四个人，有两人显然瞄准了我的后心窝，还有两人是锁定了我的肩胛骨，看来目的是在前两人失败的情况下锁住我的行动。
前方冲过来三人，目标是我身体的三处要害，出手看起来会非常快，左右各两人，这四个人看起来并不是要来解决我，而是为了防止我从左右闪避。
看似完美的锁定局面，我无处可逃。
……也只是看似而已！
后背感到刀寒的一瞬间，我向前一跳，两杆弯刀刀尖没入土地中，激起带泥土的浑浊水花。
正前方的人挥刀平砍，我一刀刺去，目标并不是黑袍人本体，而是他手中的寒光！
叮！
我的力气毫无疑问地小于对方惨白但力大无穷的肌肉手臂，我努力保持刀握在手里——左手。
是的，借着左手带动左半身往后翻去，躲开了对方再次砍来的刀，并伸出右手，抓住了近在咫尺的黑袍！
我做了几个令我自己都震惊的动作——我抓住了黑袍，先是往前一甩，击倒了前方的两个同伙，接着转身又把他往后方一掷，一下扑倒了后方四人！
他并不算轻，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我的胳膊格叽格叽地发出了抗议。
但，明显我的身体能力也得到了强化，肉眼可见的几条繁复的咒文遍布我的身体，星罗棋布，仿佛描绘了一个星空。
咒印附身吗？
我无意中完成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而且不讲道理的事情。
不过最让我震惊的却是刚才抓住黑袍人的胳膊的那种触感——
坚硬，没有活性。
与其说是生物的“手臂”，我更相信那是钢铁做成的义肢！
嘛，并没有给我发呆的时间。
我一脚踹到右手侧的一个黑袍，弓步踩在他身上出刀捅进他同伴的身体里。
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花飞溅，只有一丝像是幽魂的东西从他胸口流逝，然后他像是断了发条一般扭曲着跪倒在地，一动不动。
俯身，往后一个扫堂腿，放倒刚才左侧的敌人，我用后脚跟狠狠地朝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击。
在发出似乎踢到钢铁的闷声之后他也一动不动。
当然，我的脚后跟疼得要死。
我忍住痛楚，一手抓住了手持匕首突刺过来的黑袍人的手臂，接着持刀劈砍，硬生生地把他的手臂砍了下来！
流浪到底给了我什么刀啊！
但，这只手臂完美的证实了我的猜想——
那是一只有着人偶接口的手臂。
在场这些高大的黑袍人，都是人偶！
那么人偶师应该在不远处，我是这么猜想的。
我大滴大滴地淌下汗水，开始喘粗气。
如果，如果这些人偶并不是独立的个体，那么他们的动作就是整齐划一的，也就是说，他们出现失误的可能性很低。
而我方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如果不是为了护着身后的少女，我大可直接拼命逃跑。
但是这样夜月毫无疑问会死。
她和我毫不相干，但，那种奇怪的，压抑的感情却让我没法丢下她，到底是什么让我这种避事主义者做出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这我还没有时间来消化理解。
大概是因为她漂亮吧，大概……
现在我该思考的事情——
战术。
和人偶拼体力应该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肯定是我先体力不支，哪怕我被这样那样的奇迹，或者说诅咒，强化了。
首先确定的就是速战速决。
其次是怎么样带着夜月撤离这个地方……
蹭蹭蹭！
有数个声音向我疾速飞来，敌人吗？果然不会给我思考的时间啊！无所谓，这样的人偶，只要我还有体力，来多少个都……
我猛地转身往身后出刀，但我没有击中我认定的目标！
“什……”
叮当作响的长蛇状物体从四面八方飞来，绕开了我的匕首，缠绕了我的全身，锁链首端圆锥状的铁钉深深地没入地面。
我像是木乃伊一样被铁链捆了个结实！
还来不及思考，四面八方如影子一般的身躯向中心点逼近，一下子，我中了十多刀。
刀捅进身体的声音像是捅进了什么橡胶，噗呲一声，随即，我的身体像是个喷泉，哗哗地射出大量的鲜红色液体。
番茄酱……哈哈……怎么可能……
惨叫大概能传播到一公里外。但是我的意识在惨叫之前就已经模糊了。
…… …… ……
“云铎你很聪明，但你一直保持这种只靠智力而不努力的方式学习，你一定会后悔。”
“老师，我可是班级前三啊，不带这样的吧？”
“哼哼……总有一天，你会发现，那些总有努力和经验的人会凌驾于你之上。”
好吧老师，我后悔了，但是好像和学习无关啊……
突然想到总是喋喋不休地督促自己学习的父母。
父母……
从山崖上飞落，爸妈拼命想要抱住我……
啊，原来如此！
最后睁开眼睛，我发现夜月似乎想从屋檐下站起来，她手伸向我，冰蓝色的瞳孔里写着些许震惊。
哪怕不能得救，也想保护什么。
爸，妈，我这样做了。
我能赎去多少的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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