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尔站在一座巴洛克建筑风格的庄园庭院里,他的神情有些呆滞,自从那天自己穿越到这位‘卡洛尔’少爷的身体上时,他就几乎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
站在庭院中央的他,望着与自己前一个世界完全不同,蔚蓝而美丽的天空。
他的眸子泛起一种叫做落寞或者说是孤寂的东西。
他想起了那天,当自己神智几乎恍惚地说出那句“你们是谁”之后。
他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女人,那个叫阿缪丝的女人,那位属于自己身体‘卡洛尔’少爷的母亲。
她那双眸子当时是那么的黯然心伤,即使是无欲的神灵见到也会为之震撼吧,卡洛尔仿佛听到了她心灵崩碎的声音,那张宛若光明女神的圣洁脸庞当时是那么的憔悴。明明已经无欲无求一心向死的卡洛尔,第一次,第一次感到自己内心的最深处,竟然有一丝丝羡慕,或者说是...嫉妒?没错,那是嫉妒,因为他知道,这双眸子,这张泛着母性光辉的脸庞,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卡洛尔’所心伤,那些晶莹珍珠一般的眼泪,也不是为自己而流,而是为自己这副可恶的躯壳。
‘卡洛尔’不知为什么,有种烦躁的情绪,这是他即便前世也很少有的心理活动,然后他继续喃喃地近乎神智不清地说道:
“我不是死了吗!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我明明已经厌倦了!为什么!”
最后一句‘为什么’,卡洛尔已经近乎用嘶吼的语气喊道,这似乎用尽了他娇小身子全部的力气,他不住地咳嗽,眼泪止不住地滑落。
那个美丽而圣洁的女人在听到儿子歇斯底里,近乎‘蛮横’的宣泄之后,本就哭得泛红的眼眶再次浸满了晶莹,她慌乱地抱住卡洛尔,温柔的双手安抚着他激动的心,抬起她那张神也为之惊叹的脸庞,那温润的绛唇伸出细腻柔软的香舌,轻轻地为卡洛尔舔舐去淡咸的泪水。
她眼泪决堤道:
“洛尔是不想要妈妈了吗!洛尔要抛弃妈妈去追随你的父亲吗!洛尔觉得就算妈妈伤心也没关系吗!洛尔就这么讨厌妈妈吗!”
女人像个将要失去糖果的小女孩一样,放声哭了出来。
卡洛尔呆了,他的心里仿佛有一根从未被人拨动过的琴弦开始颤抖。
......
看着自己脚下的水池,卡洛尔的双眼有些无神。
他再次望了眼蔚蓝而美丽的天空,然后缓缓张开双臂,亦如他当时天台上的优雅动作。
噗通!
坠物在池子溅起美丽的水花,声音却显得有些空洞。
呀!卡洛尔少爷!
女仆们开始尖叫,疯狂而恐惧地呼救。
一位身穿黑红色礼服的女人犹如幽灵一般出现在池塘边上,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她不顾自己华贵的服饰和庄重的打扮,一个纵身便如美人鱼跃进了水中。
......
卡洛尔被女人救了上来。
她一脸慌张地看着卡洛尔苍白的脸庞,泪水再次止不住滑落,她知道,这几天是她一生哭得最多的时日,即便是当初亲卫队带着自己死去丈夫的剑与盔甲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甚至没有尸身与骨灰,她亦是那么的平静。
“洛尔!”
看着自己身前这张最熟悉的脸庞,甚至比丈夫都还要熟悉的脸庞,她的心仿佛都快被针扎得碎尽了。
她俯下身子,探去柔软的嘴唇,‘吻’上了自己唯一至宝的儿子,人工呼吸。
咳咳咳!
卡洛尔醒了,他虚弱的睁开眼睛,不禁苦笑,果然,又是那张美丽的脸庞。
女人将卡洛尔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即使全身湿透也浑不在意。
她用着几乎是情人间轻柔的语气诉说道:
“洛尔,你知道吗!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这一生中只有两个最重要的男人,我要用自己的一生来守护他们!一个是你,一个是你的父亲。然而当你父亲的剑与盔甲送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非常的伤心非常的恨,但我没有像普通的失去丈夫的妻子一样无助哭泣,因为你父亲说过他最喜欢我冷漠暴打他的表情和恬淡的笑容。”女人有些甜蜜而落寞地笑了笑。
“所以我忍住了,表现得就如一位完美的贵族夫人,我当时甚至觉得我竟是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女人,居然面对丈夫的遗物没有流下哪怕一滴的泪水,但我却知道,我的心在流血,已经布满了裂痕。我现在只剩下了最重要的一个男人,那就是你,我将倾尽我的所有来守护你!”
她圣洁的脸上有些出神,眼神温柔而忧伤,她继续道:
“洛尔,你知道吗!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的洛尔能够健健康康地长大,长得像你父亲年轻时一样英俊,而我,就会像一位寻常的母亲给我的洛尔刮去那悄然生长的胡渣,为我的洛尔挑选全大陆最美丽的女孩,在把你的手交给对方时,我肯定会嫉妒的,但是洛尔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当你们有了孩子之后,我会懒洋洋地坐在摇椅上,耐心地给他们讲述他们的爷爷当初是怎么追求他们的奶奶,他们的爸爸年轻时又是如何的调皮,这些未来,我想想都觉得有趣呢!不是吗?”
“卡洛尔,我爱你,如果你也要像你那固执的父亲一样离开我,那么,我也会追随你们,即使是去到地狱,我也要守护你!因为,我只有你了!”
女人双眼挂满了泪珠,却笑着用一种近乎病态的平静说出这一番话。
‘卡洛尔’的心,或者说‘他’的心仿佛被寺庙的钟椎狠狠的抨击了一下,那如潮水般涌来的情感就像决堤的大坝,喷涌而出,前世今生都封锁的心如焕发青春的婴儿开始颤抖,那坚硬的外壳慢慢融化。
他嗓子沙哑地大声喊道:
“妈...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他疯狂地扑向女人,这位叫阿缪丝,自己最亲近,自己唯一血缘关系的女人怀中,如同落叶归根。
一脸泪水,贪婪地汲取她饱满胸前的母爱,那是独属于自己最柔软的故里。
他从未哭得如此撕心裂肺,除了那天那年那世在病逝的初恋女孩床头。
阿缪丝单薄的身子怔了怔,她的表情呆了呆。
然后双手紧紧地搂住怀中这个她此生最重要的男人,或者说是男孩。
她哭里带着笑,笑里含着眼泪。
“谢谢你,洛尔,谢谢你愿意让妈妈守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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