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1日
我和她一起哭了。
已经没人在听得见了。
瘫倒在地上的我，已经动弹不了了。礼炮声掩盖了本让人难以忘怀的哭声。她和身边的他扬起了头，看着公历第一天的烟火。光芒照亮了她脸上的泪痕。她没有说话。
我想起小雪当时说过，总有一些傻缺的事可以用定理来确定傻缺的规律。逻辑成就规律、规律成就自然、自然成就逻辑。然而名为人心的定理，却永远成为了不等式。
我看到了这没有定值的不等式，在那无限延长的区间之上，映照的，便是这一切。
过去的点滴映照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这便是我们的赎罪。
1.
2014年9月末
我看着墙上的挂历，一边思考着，一边打开了电视。本周开始天气就会直转而下，除开持续降雨外，台风也会跟着过境。我叹了一口气，拿出来了手机。
似乎上帝也站在了我的这一边。
那个男人的身体迎来了末期。
有些事总得有人做。
这么多年来，我和她都有一样心愿。为了这个日子，我已经准备了不知道多少个晚上。希望一切顺利。
我想要帮助她，我想要这一切都结束。
我和她的日子也已经不长了，当我离开的时候，我想要幸福地闭上双眼。
……
河流倒映着街灯，潺潺流水声绵绵不绝。黑夜就这样蜷缩着，紧抱着大地。他在河岸旁的草地上盘腿坐着，嘴里叼着一根被压瘪的烟。
罗竞点燃了那根烟，闭上了眼睛，享受地吸了一口。随着呼出的白烟缓缓升起，夜幕下的月光，仿佛被这团白雾所笼罩。
还有三个多月这一年就结束了，不知道今年的最后会发生什么呢？
他将打火机收回了大衣的口袋里，接着站起了身来。而就在这站起的一瞬，突如其来的人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尽管那人裹着黑色的围巾，戴着猎鹿帽，整个面庞似乎只有那副双眸在工作着。
那副丑陋的嘴脸罗竞却永远也忘不掉。
“怎么了，罗老师？在这里抽烟啊？”
“啊……夏老师。”罗竞没有去看夏楠，打算绕后径直而去。
夏楠扬起嘴角，“别那么得瑟了，罗竞，你撑死了也不过是个科任老师而已，别以为几篇论文就可以得到你想要，别忘了，我才是主任。”
“是校方让我去大学进行演讲报告的。”罗竞的话里不带任何感情，毫无怒意。
“一个月后的研讨会你不用参加了。”
罗竞停下了脚步，“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还是说你教数学教到连中文都听不懂了？教授组已经把你的研讨会给取消了。”
“是吗……”他没有回头，声音逐渐淡去。
“研讨会还是要开的。不过，下次是我的授课了。”夏楠淡淡一笑，“那么就这样，再见了。”
他皱起了眉，感觉那句话很不可思议。但他没有回头，只是用力磨起了牙。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我……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罗竞的声音很小。
“为什么？因为我讨厌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和你在一个教学楼我都觉得反胃。你和你女儿一样，都已经残疾了，不论是心理还是身体。我讨厌你那副嘴脸，没人会为你做的一切埋单。”他回答道，他的笑容也逝去了。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前走去。
罗竞呆呆地屹立在那里，直到夏楠的离开。飘落出去的烟灰又随着冷风落在了他的皮鞋上，而那口烟，也在最后一秒，结束了燃烧。
才九月中旬，天气就这么冷了吗？罗竞仰望着星空。
……
站前广场上到处都是乘客，由于国庆假期的到来，他们又要回到自己盼望已久的家中。有些不幸的乘客们又冷又饿，风餐露宿在高铁站餐饮区，思乡情久久不能断开，白天他们看着浮云终日行，想着游子久不至。
在人流中快步走着，跨向新的站口，来到了地铁站的自动售票机前。
地铁站的人流略显得拥挤。青年背着黑色登山包，紧握手中的票据，略显吃力的上了地铁。他不断在内心抱怨着，可一想到能见到她，心中又恢复了平静。平静之后，他有点无奈地笑了起来，心中一边幻想着和她见面后的情景，一边摸出了电话。
让事情就这样画上一个句号。他一边想着，一边在联系人里选中了一个名字。
“小雪，是我。”
午休时间，城东高中新教学楼里，某间教室显得有些空寂。
在这间透过阳光的教室里，只穿着白色长袖衬衫的乔雪忆拿着自动铅笔在作业本上打着草稿。在这宽敞的空间，少女特别显眼。
这个角是直角，然后这样证明，这样直线长度就相等了。
她用两只手撑着下颚，无奈地叹气。
“啊？又是她一个人？”门外不知道传来了哪个令人讨厌的男生的声音。
“够了，我们走吧，你怎么每次都要来看她。”又一个短发女生回答道，“你自己说你有女朋友就不要搞这些名堂了啊。”
“虽然性格很恶劣，但是这样的感觉不是超棒的吗？”
“蔚海，你很无聊啊。”门口一位显眼的寸头眼镜男调侃道。
“白杨，你的近视太严重了，女人长什么样都看不清了吗？”
乔雪忆不耐烦了，但是她不想发火。她默默地从抽屉拿出了一对耳机，塞进了耳朵里。她播放了手机里的古典音乐，随着巴赫小提琴的咏叹，她悄悄地哼了起来。在她享受的这段时间里，那令人讨厌的两个活宝估计也走远了。
正当音乐的演奏进行到新的高潮时，手机开始了频繁的震动，音乐也随之结束。
她解开了锁屏的手机，接听了电话。
“你来干嘛？我可不觉得惊喜。真是麻烦啊！”尽管如此，她的眼神中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厌烦感。
另一边，刚走下教学楼大厅的台阶，悠哉漫步的三人又聊起了闲话。
棱角分明五官端正的短发眼镜男从包里拿出了三块用黑色糖纸包着的糖。他将糖递给了身旁的清秀可人的短发女孩和另一方的圆脸寸头眼镜男。
“干嘛？”寸头眼镜男问。
“刚刚从其他女生哪里收到的一些小礼物。”
寸头眼镜男嘲讽道：“真厉害，不愧是我们的蔚海，城东大校草啊！”
蔚海听到那带有味道的腔调，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别说了，雨记和白杨都吃吃看。”
“嗯，味道还不错。”名叫白杨的寸头眼镜男率先撕开了糖纸，将糖放进了口中，享受般的品尝着。
短发女孩雨记也跟着将糖放入了口中，不过短短数秒后，她的开始挤眉弄眼，眉间立马出现川字，露出了这十分狰狞的表情。
“好、好酸！”她含着糖，口齿不清，接着用力撕拉糖纸，看着上面的“爆酸”字样。
“原来你怕酸啊！”白杨笑着指着雨记。
“你别装了，你肯定也被酸到不行了。”
“我可没有做出像你那么搞笑的表情哦！”
“你平时长得就搞笑！”雨记生气地拍了白杨的后背。
看着正在激烈讨论中的两人，蔚海笑了笑。
“我就说了很漂亮不是吗？那个班的女孩。”接着蔚海一副自豪的嘴脸，鼻梁上的镜片也开始反光。
“你说的新看见的萌妹就是她？差评，下一个。”雨记立马否定。
“虽然性格恶劣了点。不过雨记你能这么说，那看来你了解她咯？”白杨立马打岔。
“不止我，我们班很多人都了解她吧，别忘了我可是在15班诶，就是和她一个班，虽然现在我不想和她一个班，但是那女的性格我还是很清楚的。”雨记说。
“怪脾气，处事恶劣是吧。”白杨接上了话。
“不止这点吧。去年我在班里的半年，看见是有不少男生追她的。不过追她男生第二天全都对她就剩一个评价了。”她继续说道。
“什么？”
“‘老子这辈子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真当自己大小姐’这样的感觉。”她一边模仿着当时的男生说话的口气一边回答，“她不爱说话，很多找她搭话的人都被藐视了一番，之前班上有一个很听话的女孩找她问题，结果也用一句‘老师办公室就在对面’给回绝了。反正我不喜欢她那个性格。要是我提出和她做朋友的话，一定会被狠狠地回绝吧。”
蔚海偏着脑袋，“你主动去搭讪的话，她可能会答应的。她挺可爱的，虽然比不上我女朋友。”
“那你去看她干嘛？想要看美女我可以给你找啊，整个学校上千人不差她一个。何况你有没有想过，她有男朋友？”白杨指责蔚海。
“也许有吧，但并不重要。虽然你不喜欢她，可是你不可否认，她确实有着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
“算了，不想知道。”雨记答道。
“雨记，这次高中华数竞赛，她可是代学校拿过奖哦。”
她顿了顿，疑惑着：“她不是文科生吗？何况她才高二啊。”
“罗老师说的，他还说几天后学校早会的表彰时间里要让她上去。”蔚海笑着。
正当两人走出教学楼，向操场迈去时，一个垂头丧气的褐色卷发男背着书包走过与蔚海插肩而过。卷发男忽然表情一换，瞪了一下蔚海，露出了一副恶脸，瞳孔之中充满着杀意。他咬着牙，一言不发，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向前。直到他混入人流。
雨记很疑惑：“那个人，不是之前那个社会少年吗？”
蔚海推了推眼镜，“就是那个啊，叫张什么吧？张子强吧？在校门口抽烟，不知道什么原因引起了打架事件的人。”
“就是学校派你去提醒的那位？他们都说你和他也打起来了。喂喂这种事情不怕对方报复吗？”白杨有些胆怯。
“没事，他已经被退学了，毕竟我这边还是受害的一方。”蔚海继续说，“顺便当时我找到了路过的罗老师来帮了忙，帮我一起在教务处那边说话。”
“他还是一个人住吗？”白杨问道。
“恐怕是吧，估计他父母也放弃他了吧，不然他也没那么猖狂。你看，除了学校强制要求外，那家伙的家长在他平时犯事后根本不会来学校。”雨记解释道。
罗老师还真是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啊。蔚海是学生会那边的代表人，这种事情太尽责真心会吃大亏。
虽然最后还是他赢了。不过估计又是罗老师在处理这件事情。他还真是辛苦呢。女生心想。
……
……
对……
对不起！我一直都在利用你！
我的双手颤抖着，缓慢地捡起地上那张照片。我抚摸着照片右上角的长发女孩，她现在已经不能再像照片上那样笑了。
请原谅我。我不得不这么做。对你的感情，从开始到结束，我都是认真的态度。但现在情况变了，有时候人心也随着状况产生了这样的动摇。
“雪忆，抱歉。”我打开了那个黑色登山包，用这双颤抖的手。我希望这双颤抖的手，能给人带来幸福。为了幸福……
“幸福。”
我想尽一切办法，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是计划的第一步。颤抖的手上紧握着玻璃瓶，我死死地盯着那行字。地西泮是它的中文音译，足足一百五十毫升装苯甲二氮卓。并不溶于水，怎么办？
出门前先试试药效吧……
……
…
“你看起来有累？吃错药吗？”乔雪忆打趣道。
她坐在距离他五十公分左右的地方，也正好坐到了长椅的一端。另一端的修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睡眼惺忪。
“不是……从昨晚就没买到来这里的车票……啊脑袋也开始疼。”
“刚见面还挺精神的。”
“早上走的很早，大概是车站的第一班车，到这里后的地铁也是早上第一班。加上吃了点感冒药，可能也有药的副作用。”
“药效？除了安眠药还有什么药能催人入眠？”
“最近有点小感冒。”
“看着像疲劳症吧。你自己注意下，情况不妙就去看医生。下次买不到票就别来了，没必要为了我连夜等车。”她坐在他的旁边，轻声劝说道。
“今天你不早点回家吗？”
“你有找到住的地方吗？”
“我比较担心你。”
“你迷路怎么办？我可不想再多出一些麻烦事。”乔雪忆摊手道。
“你别担心了，我早就找到地方落脚了，我带来的行李，大概有这么大！”修两手向两侧伸直，自然地挡住了乔雪忆的视线。
“那你早点回去吧，等周末我们再联系。”她把挡住自己视线的手给拍了下去。
“好吧······其实我蛮想送你回去的。但是，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哦？原来不是来找我的？”她嘴角上扬。
“我跟你明说了吧，上次蔚海找我借了钱，现在还没还。我总觉得一直催他还钱显得我很抠门，但是对于这笔钱我确实无法释怀。”
“原来找我只是借口啊？”乔雪忆嘴角依然上扬着，“那借了多少钱啊。”
“不是······怎么说呢，其实他才是顺带的，我真的是想来找你。”
“多少钱？”
“比起这笔钱，我真的觉得你更重要。”
“多少钱？”
“我喜欢你很久了。”
“多少钱？！”声音提高后，她笑容一下消失了。
“一千五左右。”
“其实就是两千，对吧。”
“真的，真的是一千五！我很快就会要回来，我这边的旅行费用绝不会少。”
她瞪着他，没有再说什么。以前修邀请过自己去旅游，声称地方是绝好的景区。虽然乔雪忆不会让他一手包办自己的旅行费用，毕竟当初说出让他出全额旅行费也只是吓吓他。但感觉现在情况，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觉得你想反悔。寒假不想出门你可以直说，我不勉强你，谁叫我才是被动的一方呢。”
“不，我很想去。”
“那就去要回来。快去！”
被乔雪忆大声呵斥后，修立马站了起来，“那、那我先走一步！”
“快回去吧！天已经黑了，我也不想回去被骂。”她站了起来，快步向反方向走去，“那么，再见吧。”
“小雪！”远处的他叫住了不断向前迈步的乔雪忆。
她回头，也看向他，“还有什么吗？”
“对不起······”他的声音小到连自己都**觉不到。
“你说什么？”
“注意安全！”
“是你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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