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布全身的伤口隐隐传来痛感,少年尽力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高楼投射下的阴影中,沿着无人的小径向前走去。
根据之前两天总结出的经验,那些亚美利克的自动单元总是沿着主要道路移动,所以只要专门挑小路走,注意不被头上的敌人发现就基本没有问题。
段晨此次出来的目的是尽可能地收集到物资,同时摸清楚这个方向的情况。藏身地附近的超市大多都被搬空了,为了得到足以维持藏身地内数十人日常消耗的食物,他们必须去更远的地方搜索,这也意味着遇到危险的几率更大。这次段晨能干掉一架自动单元,但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这样的运气了。
小巷的尽头通向大路,然后一道被漆成绿色的铁丝网却横在面前,段晨花了三秒钟回忆了一下附近的地形,最后还是决定从这里翻墙过去。攀爬铁丝网其实并不算困难,很多人都可以做到,其中自然包括锻炼了三年的段晨。
在离地一米半左右的时候段晨就松开了手跳下来,这样的高度并不会形成危险,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很帅。但是在他落地的一瞬间,“咚”的一声闷响却使他绷紧了神经,他紧张地把目光投向声源处,看见的却不是想象中的自动单元,而是一只注视着他的老鼠与老鼠脚边滚动着的空铝罐。
原本这种小家伙是不会出现在阳光下的,但是在大街不再被人类占据的现在,它们也从阴影中现形。
确认没有危险后,段晨背靠着墙叹了口气,之前长达半个小时的追逐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即使是现在,浑身上下也充斥着一股子无力感,这使得段晨必须变得比之前更加小心——他的身体可受不了之前那样的剧烈运动。
剩余的时间并不算很多,夜间行动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黑夜会限制人类的行动力,但配有夜视仪的自动单元却不会受到影响,在这样的环境里,再强的人也只能沦为猎物。
前面是一座城市建设初期就建成的小型游乐场,它曾经是这座城市的地标之一,而如今它却同样难逃被战火摧毁的命运。
“还是穿过去吧。”掂了掂沉重的背包,段晨做出了横穿游乐场的决定。
事实上,将自己暴露在这样一个空旷的环境里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然而,穿过这片游乐场却可以大大缩短路程,在时间紧迫的现在,这无疑是十分吸引人的。
全身上下的肌肉无一不在呻吟着,肌肉的酸痛感最终还是驱使着段晨做出了横穿游乐场的决定。少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再确认没有危险后,向马路对面跨出了脚步。
游乐场的大门做成了一只大张着嘴的吉祥物的形象,伸出的舌头形成了台阶,在穿过一段喉咙后就是游乐场的内部。这样恶趣味的设计在平时可能会让游客感到新奇,但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却只能让段晨感到不寒而栗。
天空因为战火与硝烟而蒙上一层阴影,原本繁华的城市现在却只是一片断壁残桓,这座曾经有着千万人口的东北大都市在夕阳的映射下显得十分荒凉。恐惧在无名死者的脸上凝固,一根染上鲜红斑点的白色羽毛落在一旁,本应处于最繁茂时期的大树树叶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枯黄,连带着周围草地上的野花也病怏怏地垂下了头。路边的纪念品商店正被熊熊烈火包覆着,一架破损的地球仪从货架上掉落在地。跃动着的火焰在少年的瞳孔中映射出倒影,掩盖了深处流露出的感情。
亚美利克向这座城市发起攻击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暑假是一年之中最适合外出旅游的时间段,而中午又是人流量达到顶峰的时期。当时有着大量游客的游乐场是最先被自动单元清扫的地区之一,面对喷吐着火舌的冰冷机械,手无寸铁的游客们毫无还手之力。即使是逃跑,当时混乱的场合也留下了不少本能逃走的无辜平民。
“这就是战争……”段晨本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了战争的残酷,但是他没想的自己之前几天所见的,与此时摆在面前的人间地狱相比简直就是天堂。
无数尸体堆叠在一起,鲜血染红了整条沥青马路,甚至边上的草地也是一片猩红。地上粘稠的血浆上留下了一串足迹,迷茫的少年在莫名冲动的驱使下追逐着这串不知何人留下的脚印,直到下一个转角。
印入眼帘的是破败的游乐设施,海盗船巨大的船体从支架上脱落,跳楼机的支柱只剩半截还屹立在大地上,作为背景的过山车轨道扭曲着,如同一条死蛇般倾倒,旋转木马早已罢工,昔日最受欢迎的它如今只能在一片死寂中沉睡。
“咔嚓”
枪械上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段晨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却发现他一直赖以防身的折叠刀早在之前对付猎豹的时候就遗失了。
“有枪?是亚美利克军?”段晨瞳孔一缩,现在的他没有任何武器,在对面有枪的情况下肯定是没有正面一战的能力的。而就之前几天亚美利克军的表现来看,他们似乎并不想留下任何一个平民,这也意味着指望被放走是不可能的。那么,想要活下去,就只有……
正当段晨准备孤注一掷,偷袭身后那人的时候,祂却主动放下了枪。在段晨的一阵错乱中,那人十分放松地长舒一口气,然后背靠着墙坐下。
“别紧张,我不是敌人。”那人说道,从声音可以听出是一个年轻女性。段晨有些僵硬地转过身,与预想中的亚美利克壮汉不同,他看到的一名与他身高相似的黑衣少女。
少女的相貌并非十分惊艳,却也说的上清秀,斜刘海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额头,与五官结合在一起,给人十分舒服的感觉。刚好过肩的黑发随意地披散在后,身上穿着黑色的不知名制服沾染了不少灰尘,令其看起来有那么一丝狼狈。握着枪的右手无力地垂着,食指从扳机护圈里抽出,搭在外壳上。
在做出了对方暂时不会威胁到自己的情况下,段晨稍稍放松了一点,他呼出一口气,问道:“你是谁?”
“白鹤,”少女顿了一下,向段晨伸出右手,说道,“带你出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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