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入稽查队不是没有原因的。稽查队主要负责两个方面的工作。一是检查校园内不文明的言行。然而没有多少傻瓜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肆无忌惮的分享自己的想法。二则是在入睡前巡视着校舍。睡眠是我们学习的重要的一环。充足的睡眠能让我们保持充沛的精力,睡前的祷告更会让我们加深对教育的理解。时间一过八点,学校便不允许学生四处走到。稽查队的人从八点开始就要在走廊上四处巡视,一旦发现有违背宵禁,就要让他感受电击的威力。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项辛苦活。经过了一天的学习劳作后,学生们只想一头扎到床上进入梦乡。然而我却告诉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这个学校的秘密。
除了我们的房间,学校的教室与走廊里遍布着摄像头,移动着的摄像头监控着学生的一眼一行。然而,或许是由于年久失修,或许是由于其他原因。这座学校里的监控网络并非是完美无缺的。在绵密的摄像头下依然有死角。
当我拿着那张白和偷偷递给我的纸条时,满脑子都是好奇白和究竟是如何发现A4教室里的摄像头只是个摆设这件事的。
我没有理由不去赴约。在周四的夜晚,我偷偷偏离了我的巡逻路线。走廊上的摄像头扫视着走廊,然而它们仍然存在着死角。我贴近墙壁,踏着特殊的步伐跳跃着前进。警报没有响起,一路上更是寂静无人。我安全地走到了教室前。
教室内黑魆魆一片。我推开门。月光透过铁丝窗的洞口照射进教室中,映出了白和的身影。她坐在桌子上,两只脚在月光下一前一后的晃动。听到我推门的声音,她没有回头,而是拍了拍身边的桌子,说:“愣着干嘛,进来坐下呀,你有不少事情想问我吧?”
我没有做到她身边,而是占到了她身前。有太多问题萦绕在我的口边,说出口的问题却是我始料未及的一个:“你到底是谁?”
白和诧异地看着我:“我想过你会问我很多问题,从来没想过你会问这一个。”她想了一会,然后说,“我就是白和。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普通的人类。但我和你们有些许区别。”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地说:“在我来这所学校之前,我一直在同我的父母生活。而你们——”
我的大脑仿佛被雷击中一样变得没法思考了。学校中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见过他们的父母。
刘艳是班里第一个到达十八岁的人,也是我们这一个年级第一个达到十八岁的人。在她生日的前一天,谁都能看出她的兴奋。在上课时,她在座位上坐立难安,视线四处乱瞟。中午吃饭时,每个人都拖慢脚步,直到自己那小的可怜的餐盒被装满。只有刘艳是一个异类。第一勺饭刚放到她的餐盒里,她就迫不及待地端着跑开。仿佛自己行动的越快,时间就会过的越快一样。
任何人在自己十八岁生日的前天都会像刘艳一样兴奋难抑。如果我不曾和白和会面,到我生日的那一天,只怕我会开心的飞起来。我看着刘艳风卷残云般吃完了自己的食物,飞也似地跑出食堂。我站起身,想要拉住她。坐在我对面的白和冷淡地说:“你准备用什么理由拦她?”
我僵在空中。白和用冷静地可怕的声音说:”昨晚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不相信我。”
我嘴硬道:“我确实还没有相信你。”
“那你为什么去拦她?让她奔向自由的新世界好了。”
白和问得我哑口无言。她吃完饭,随意擦擦嘴,走到我身边:“我的计划已经告诉你了,明天九点。执不执行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强求。”她洒脱地离开了。她给了我选择,我却别无选择。
时间在我与刘艳的忐忑中流逝。第二天早上的第一节课上,我没有见到刘艳。我看向白和。白和坐在教室的最后方,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身边的同学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昂起头,看着黑板,目光呆滞,好似一群木头人。
我用手指点着桌子,印象中我很少有这种焦躁的行为。我连老师到我身边都没有发现。
“杨刚,好好听课。”
我辜负了老师的期望。教室前时针一指到数字九我就朝旁边倒下去,身子蜷缩着抖动起来。
“怎么了?”老师大惊失色,向我冲过来。
白和挡在了老师面前。“我送他去医务室吧。”
“可是……”
“老师,你还有你的职责吧?”白和的话里有种不容置喙的力量。老师同意了。白和扶起了我,我们走出了教室。白和搀着我往医务室的方向走过去。在距离医务室还有一个街角的地方,白和突然侧身贴到了墙壁上,我照葫芦画瓢。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了对面墙壁上扫过的摄像头。“跟我来。”白和示意我跟上。开始我还担心会遇到其他老师或者安保人员。但走廊里静悄悄的。白和大踏步在走廊上行走着,时不时贴近墙壁躲避摄像头的扫视。她简直就像开了天眼。我很清楚一旦我们被发现,警卫会在几分钟内把我们抓起来。然而直到现在我们都还安全的走在走廊上。
白和突然停住脚步。墙壁上安装着一扇布满了铁锈的铁格栅前。她环顾四周,然后轻而易举地把格栅拆了下来。那是一处通风管道。白和毫不犹豫钻了进去。我有些迟疑,白和的声音从管道内传过来:“都到这时候了你要放弃吗?”
我跟了上去。管道内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我几乎要呕吐出来。白和在我的前方爬行,她的动作快而有力。她似乎来过这里很多次。管道内纷繁复杂,支道林立。白和毫不犹豫地朝着目的地爬行。
我忍不住问白和:“我们到底要去干嘛?”
白和回过头对我说:“你昨晚不是要我证明这所学校实际上是一所集中营吗?用你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好好确认吧。”
管道突然变得通畅起来。白和突然挺住爬行,指指身下:“注意听。”
我皱着眉头,问:“听什——”我的问题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了。
“校长,求你了,我没有——啊——”又是一声惨叫。我看着白和,她用嘴型告诉我:“刘艳。”
“我问你,你生而为何?”
“我……我……啊……”电击声过后,杨姝继续问:“你生而为何。”
刘艳的声音带了哭腔:“我是农民。这是基因决定的结果。”
“乖孩子,你看,正确回答之后不就不用挨电了呀。来,在心里默念,我是一名农民,我的生命为了农作,所有的其他感情都不重要。我的人生因为农作而有意义。”
我看不到刘艳的身影,但我相信她会照做。没有人能抵抗电刑的恐惧。空荡的通风管道里勉强能听到刘艳小声的啜泣。
突然,毫无预兆的,巨大的电流声骤然响起。我听不到任何人的惨叫。如果有一面镜子,我一定会被自己苍白的脸庞吓到。
“可怜人。这下,你就能把这个想法牢牢刻印在心里吧。”
当我回过神来时,白和已经继续向前爬了。我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跟在她身后。白和指指侧壁。一台巨大的风扇快速转动着。我们能够透过风扇看到房间内的情形。刘艳背对着我们。杨姝站在她的身前。她用惯用的那副百灵鸟的声音欢快地问:“你叫什么?”
那不是刘艳的声音。那种空洞的声音就像是什么机器发出的声音:“名字对我没有意义。”
“那父母呢。”
“我感激他们。因为有他们我才能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思念他们,我报答他们的方式就是将我的一生奉献给我的事业。”
“你的事业是什么?”
“是当一名农民。”
“真棒,现在,走出学校,去迎接你的新生吧。”
她转过身,我看到了她的眼睛。那是我见过最恐怖的眼瞳。无神、黯淡,就像她的灵魂被抽走了一样。
我瘫倒在通风管道里。此时距离我的生日,只有短短一个月。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床上放着那本包裹着数学封面的“小说”。我尖叫着把它丢出去。我看到的不是被扔进了集中营里的纳粹人,是身处学校的学生。我们吃不饱,每天都疲惫不堪。我们忘记了思考,被打上了思想钢印。我们自己管理自己,就像那些集中营里的俘虏士兵监视犹太人一样。我们为了吃一顿饱饭出卖自己的朋友。我们被剥夺了父母,剥夺了感情,剥夺了理想,剥夺了自由。这还不够,到我们十八岁的那一年,我们还将被剥夺思想。
这里根本不是奥斯维辛。奥斯维辛只会杀死人的生命,这里则会扼杀我们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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