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脚就像铅块一样沉。
肺部仿佛被强行灌入了焦热的空气,不断传来烧灼的痛感。
还有,那正在体内四处四处乱窜的有害微小生物,正在疯狂吞噬着自己的健康。
爱丽丝不顾脏污,坐在不知道是从哪个死在半途中的旅行者驾驶的棚车中摔出来的木箱上,稍微歇一会儿,预估着抵达雅楠所需的时间,同时判断自己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瘟疫确实没有立即夺去她的生命,但她现在所使用的这具身体可是没有锻炼过的、一个娇弱的贵族大小姐,对疾病的抵抗力算不上好……当走了一个半小时、第五次停下来休息后,爱丽丝便从温度逐渐升高的额头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不太妙。
幸好,至少应该能在疫病发作之前抵达雅楠……如果那里地人民真的热情好客到愿意接受一个不能立即成为对抗兽化瘟疫的有效战力、身上还带有疾病的少女的话,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活下来……
是啊,活下来。
爱丽丝还不想死,她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取得力量,接着继续活下去、活到找出自己穿越的黑幕为止!
那么,该是继续前行的时候了。
爱丽丝再次站了起来,疲惫而未得到充分休息的身躯向着雅楠城前进……路程还剩下五百米,就近在咫尺了!
就近在咫尺……!
近在……咫尺……
近……在……
咫……
“砰。”
银发的少女倒在浸染血污的土地上,这里,里雅楠还有五百米的距离。
近归近,但被在城外周遭一定距离内酝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瘟疫缠上的人,是跨不过去的。
雅楠人自然知道,这段距离对未接受过血疗的异乡人而言,是绝对的死亡禁区;那么,那些出现在雅楠的异乡人,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联络点——雅楠人在死亡禁区之外设置了联络点,散布有关雅楠的传闻,并护送足够幸运、找得到联络点存在的异乡人抵达雅楠,让他们成为血疗技术新的体验者兼试验品。
爱丽丝来到血源诅咒世界的这天,正好是其中一个联络点的护送队伍归来的日子;而这个队伍的带队者——
“停下。”
与以布条覆眼的男子一前一后保护整个队伍、并用一种奇妙的喷雾器制造出在死亡禁区中保护未接受过血疗的异乡人的安全空间的黄衣人,从遮掩住大半面容的面罩底下发出略显苍老的声音,抬手示意的队伍停下,将持续喷洒隔绝瘴气的守护之雾的喷雾器交给一名下属。
“亨里克?老伙计,你发现什么了?”
“一个不知道该说是倒楣还是幸运的孩子,加斯科因。”
单手轻松扛起普通人即使用上双手也难以持握更别提挥动的大斧,走在队伍最后方殿后的加斯科因由于已布条覆盖眼睛的缘故,虽然其实他‘看’的见,但终归没有拥有正常视野的亨里克看得清楚。
亨里克快步走了过去,抱起了倒在地上、穿着粗糙衣物的银发少女——也就是爱丽丝,然后回到队伍中。
“毅力惊人啊,这个孩子。”
加斯科因感觉到了爱丽丝的存在后,发出了惊叹……要知道,这里距离雅楠仅有五百米左右;也就是说,爱丽丝已经在死亡之地里深入了极远的距离……在疫瘴的摧残之下仍能来到这里,足以证明其意志之强悍。
“是啊,也许等她接受血疗之后,我们就会多出一位优秀后继了。”
亨里克抱着爱丽丝,放到一辆用来运送病重的无法自行移动的病患的棚车上。
“新的猎人吗?”
看着亨里克拿回喷雾器之后,继续带领队伍向雅楠的方向前进,加斯科因用空着的左手调整了一下脸上绷带的角度,然后挪回可以用最快速度抽出挂在左侧腰际上的带手柄金属管——枪的位置,不知道对伙伴的话语抱持着怎样的一个态度的说:
“我倒是希望,我们这些老家伙能在有生之年根除兽化病,免得有更多年轻人踏上我们的道路。”
“那我们可得加把劲了。”
——————————
雅楠城的所有具备较完善医疗职能的场所——包括一间普通诊所,全都是这座城市的政府,‘治癒教会’的下辖机构。
主持诊所而又经验丰富的医生,通常是初入雅楠的异乡人、以及长到一定岁数的雅楠本地孩童的第一次血疗疗程的执行者。
这天,在一支负责接送异乡人的护送队伍归来的日子里,一名叫做尤瑟夫卡的女医生的诊所迎来了客人。
“尤瑟夫卡医生,您在吗?”
束着银灰色的波浪状马尾,正借着油灯的灯光阅读病人病历、排查采血瓶中血液保存状态的医生听到自家诊所门口有人在呼喊,连忙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前去应门。
今晚并不是潜藏在人们血液中的野兽狂躁暴动的危险猎杀之夜,热情的开门招呼客人算不上不明智的行为;不过,尤瑟夫卡医生依旧只开了一点门缝,观察门外的人究竟是谁,才放心的打开门。
“是加斯科因神父啊,快进——等等,这个孩子是?”
“亨里克在回来路上发现的异乡人,他带其他人去找教会的人回报了,让我带着这个孩子来找你。”
“把她放到手术台上,快!”
加斯科因走入诊所,将一名银发少女抱到一个舖着白色棉布的长方铁桌上,向一心救人的尤瑟夫卡行了个脱帽礼后就离开,不打扰医疗程序的进行。
尤瑟夫卡熟练将一个吊着一个装着加盐水的玻璃罐的铁架子挪到少女身旁,以手指按压少女的手腕,找到血管的位置后,将玻璃罐下方连着的细管末端的中空针头刺了进去;接着,又从一旁的橱柜拿出一个颜色浓的显现暗红的采血瓶,打开盐水罐的盖子,将采血瓶中的血液慢慢滴入。
血疗的程序本身很简单,但用于血疗的雅楠之血却是一种药物。
是药三分毒,对雅楠本地人、以及待了一段的异乡人而言,习惯了血疗的他们可以将血疗当成娱乐;而初来乍到的异乡人,特别是重病患,一下子使用大量雅楠之血进行治疗的话,过猛而未来得及适应的药性只会要了他们的命。
尤瑟夫卡慢慢倒出采血瓶中的血液……在雅楠,只有经验丰富的医师,才能为初次接受血疗的人进行疗程、才能精准的拿捏血液输入的速度,以避免病人暴毙而亡。
暗红的液体在盐水中晕开,将原本透明澄澈的液体染的暗红污浊……女医生看着玻璃罐内的水位慢慢下降,直至仅有少许残留。
几分钟后,躺在病床上的银发少女也睁开了眼。
血疗的效果非常好,刚结束没多久,便彻底清除了少女体内的疫病,让她的身体变得健康——甚至比染病前更健康。
“孩子,欢迎来到雅楠。”
望着醒来的病患,尤瑟夫卡温和的微笑着。
“这里是我的诊所,你可以叫我尤瑟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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