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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7月1号

第一章 7月1号

晚上11点,我躺在床上,空调发出低沉的声响,身下的竹席冰凉冰凉的,手臂上被蚊子咬出来的疹子还很痒。这一切都在告诉我,夏天还没有结束。

可是暑假已经结束了。我瞄了眼手机屏幕,8月31日,23:01。现在睡去的话,明天就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了吧。现在的我,迫切地需要遗忘,遗忘这个暑假里发生的事,遗忘消失在这个暑假里的人。

我闭上眼睛,开始数数字,究竟数了几个数字我不知道,总之能睡着就够了。明天,就能再一次投入新生活……

急促的手机铃声把我吵醒,昨天晚上明明已经关了机的。房里的空调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了,我出了一身粘粘的汗。糊里糊涂地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刘觅的声音。她怎么还给我打电话来?我尽力把眼睛睁到最大,接通了电话。

“我到了,外面热的要死。你人呢?”

“嗯?”我楞了一下,瞟了眼从房间百叶窗缝隙里透过来的阳光,怎么看也不像是早上7点的太阳应有的样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是10:30。

“糟了!”我喊出声来。竟然一不小心睡到十点半,今天是返校日,我一心早点回学校的。该死,昨天明明已经设了7点的闹铃了……

“喂,你不会还没出门吧?你才睡醒?”刘觅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是约好了十点半的吗?”

谁和你约好了?当初张宇荫提议大家再也不要见面的时候,你不也一句话没说吗?现在还给我打电话来说什么约定……话还没说出口,我又对这情况有了点熟悉感。说到和刘觅的约定……

我瞪大眼睛看了看手机屏幕,又跳下床冲出黑暗的卧室。客厅里满是刺眼的阳光,蝉的叫声在窗外此起彼伏。我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到日历前,上面写着大大的“7”字。我又跑到垃圾桶前,从里面翻出一团纸,展开一看,是六月的日历。打开电视机,各个电视台播报的时间也是7月1日。

“今天是7月1日,是一个大晴天……”

“定于7月1日举行的领导人会议将如期举行……”

“今天是7月的第一天,XX景点就已经涌进了上千位游客……”

“今天是7月1日,中小学生也开始了各自的暑假……”

7月1日。

7月1日。

7月1日……

怎么了?为什么时间会回到暑假第一天?我呆站在原地,刘觅却还在电话那头卖力地喊着。

“喂!你在哪?不是说好一起去书店的吗?喂!”

对啊。我和刘觅约好,在暑假的第一天一起去书店。可这不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吗?

“我最多再等半个小时。”刘觅气鼓鼓地说。

“好……我马上出门……”

当时的我,也是不小心睡过头,然后被愤怒的刘觅打来的电话叫醒的。大概收拾了一下后,我赶往和刘觅约好的书店。

外面的世界,都是一副夏初的样子,还没有没太阳炙烤两个月,也没有被暴雨冲刷,仍旧是7月1日。

大概四十分钟后,我赶到书店门口。刘觅仍等在那里,穿着还没有被扯破的白色短袖T恤,也没有戴从海边买来的爱不释手的贝壳手链。仍旧是那个7月1日的她。

“真慢啊!亏我等你这么久。作为补偿,你要……”刘觅看见了我,满脸的不高兴。

“我请你吃冰激凌。”我抢先说。

“嗯?你很懂嘛!前面的巷子口新开了一家冰激凌店。我要吃……”

“抹……抹茶味?”我低声问。

“对啊!你真懂我!”她开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而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如果今天是7月1号的话。如果一切都没变的话。如果我还要把一切都重新来过的话。

吴边还要再死一次吗?我们所有人还要再分离一次吗?

我颤抖的手下意识碰了一下裤兜,轻飘飘的什么也没有。我果然忘了带钱包,和那个7月1号一样。

书店里的冷气很足,一身汗的我走进去都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刘觅给自己买了抹茶味冰激凌,顺便给我买了个草莓味的。上个七月一号我选的是巧克力味,味道并没有想象中的好,而且没吃几口就被一个飞奔的孩子撞得掉在了地上。这次我特地避开了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小孩,顺利地带着冰激凌回到了书店门口。

“先说好,你要怎么补偿我?明明是你迟到,我反倒请你吃了冰激凌,这算个什么道理?”刘觅在书店的推荐书单面前上下扫视着。

“再说吧……”两个多星期后,我们要去海边玩,刘觅和张宇荫爬山的时候,我要留在山下帮她跑腿买水作为补偿。

“你还真是靠不住啊,跟张宇荫比起来可差远了。他虽然也没什么脑子,但是迟到四十多分钟还不带钱包,这样的事他可做不出来。”刘觅随口一说就扯到了张宇荫。她和张宇荫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们俩和我以及另外6人玩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小圈子。本来今天陪她来的应该是张宇荫,可张宇荫临时有事,要和他的女朋友王涵菡一起外出,所以我自告奋勇顶了上来,想顺便买本书趁着暑假看一看。

原来这个时候就能看得出来刘觅的想法了,当时的我可真是笨啊。想到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不过比起他们的破事,我更在意吴边,既然已经重新来过,那我是不是能试着为吴边做点什么呢?

“嗯……你知道吴边的情况吗?”我问。

“吴边?你问我?比起我,你和他的关系不是更好吗?而且我们不是几天前才一起回的家吗?怎么说得好像很久不见了一样。”刘觅把视线从一本书上移开,转而对向我。

“也……也是啊……”我尴尬一笑,跑到另一个书架边假装找起书来。

虽然没什么根据,不过我觉得吴边的死,和刘觅、张宇荫、王涵菡和陈飞这几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有关,如果我能阻止即将发生在这四个人之间的事情,或许就能挽救我们9人之间的友谊,当然还有吴边的性命。

“你挑好了吗?没钱我先替你垫着吧。”刘觅捧着一摞书走到我面前,我看了眼第一本书的封面,立刻回想起来,一个多星期之后,刘觅看完这本书,哭了一整天。

“你还是别买这本的好。”我告诫她。

刘觅没有回答,只是用怪异的眼光死死盯着我。我有点心虚,生怕被她看出点什么,于是转向书架,随便挑了一本。

“怎么尽看这种书……说起来,你不是一直想着那个的吗?”刘觅瞄了眼,又指了指书架。那本《杀光》我当确实想了好久了,可谁会把同一本推理小说买两遍呢。我摇了摇头,说就这本。刘觅也没多说什么,带着我去结账了。

回家的路上,我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张宇荫和王涵菡最近怎么样?”我问。

“他们?还是一样啊,恩恩**,卿卿我我。你怎么又关心起这个来了。”刘觅眯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大太阳,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可之后的太阳,会更毒更晒哟。

“那我问你,要是哪一天他们两个分手了,你会不会对张宇荫下手?”我壮着胆子问。

刘觅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这叫什么问题啊,哪有眼巴巴盼着人家分手的,你还是不是朋友?”

“你就说会不会吧。”我咬咬牙,没有退缩。

刘觅沉默了,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们两人就在初夏的阳光下走着,脑子的东西跟着杂乱的蝉鸣车流声顺时针逆时针搅拌个不停。刘觅脑子里大概是理智和情感的战争,而我这边,却在一遍又一遍地回顾接下来两个月即将发生的事。我不想让吴边死,也不想让这个小团体解散,所以一开始就要对着根源下狠手。这是我目前的推断。

“你……”我们走到树荫下的时候,刘觅终于开口了。

“嗯?”我凑过去,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我在脑子里模拟了几种答案,不知道她说的会是哪一个。

“你是不是对王涵菡她有意思?”她皱着眉头反问我。

“啊?”出乎意料。

“你是不是对王涵菡有意思,可是张宇荫却又捷足先登。你觉得我从小就和张宇荫玩在一起,搞不好对他会有想法,所以想联合我把他们撬开,好给你自己创造机会,对不对?”她一口气说完,把我吓得不轻。

真是可怕的女人。我使劲摇了摇头,说就只是无聊了随口问问。

“当然不会。虽然我和张宇荫从小一起长大,可我和王涵菡也是好朋友啊。”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点点头。希望一个多月后,你也能说出和现在一样的话。

回到家,我拆开新书外的塑封,翻开第一页。

“仅以本书送给我的朋友们,感谢你们和我共度的时光。”

书名明明叫《死个不停》,卷首语倒是写得温情满满,不过毕竟和《杀光》是同一个作者,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温情感人的情节吧。我合上书,带上记号笔走到日历前,翻到8月的那一张,在8月20号上画了个×。

8月20号,星期五。

今天是7月1号,距离吴边死亡还剩5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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