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她、像一具破烂的人偶,凄惨地仰面躺在地上。
她的周围,除了红就是黑——那是凝固的鲜血与烧焦的地面。
她的右臂被碾碎、压烂,骨与血肉均匀地融入大地。这是她的同胞们驾驶的旧型坦克,在“撤退”途中慌不择路的后果。
消失不见的右臂传来幻痛,像是无形的锉刀,从她已经消失无踪的骨骼上一点一点、毫无慈悲地挫下骨灰。可她已经无法辨别疼痛了,剧烈的疼痛已经将她年轻纤细的神经崩断。疼痛对她来说,更像是活着的证明。
大量流失的鲜血渗入土壤,也带走了她所剩无几的意识。她空洞的目光望向天空,嘴角牵起了释怀的笑容。那笑容虚幻又空洞,像是雾中花朵,又像是水中明月,好像随时都可能崩溃。
我身体的一部分回归了本源,主啊,您可欣慰?
她默背着教义:
吾等为拯救人类奋斗。非人者乃是渎神之存在,主赐下天命,吾等将万死不辞,誓将非人者逐出人类世界!
吾等同胞,不要畏惧死亡,主的光辉照耀你我,吾等将会升上天堂!
主的赐福——
不知为何,少女停下了默背教义,那虚幻空洞的笑容也终于宣告崩溃。
然后,少女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上帝,喃喃自语着。
“主啊,您在哪?”
难道您抛弃我了吗?
“您为何不来救我?”
好痛,真的好痛,履带压过手臂,一寸一寸地碾碎,明明只是几秒,却好像过了几百年。
“是去救同胞们了吗?”
好想逃走,逃回家,逃到妈妈身边,可是……妈妈不在了。
“请快一点,我的主,我……”
已经无处可逃了。
“主啊,请先来救我好吗?我是如此的虔诚,所以请先来救我好吗?”
主啊我只有您了求求您不要再理别人请先来救我我好痛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好可怕好冷大家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我快死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少女像是啼血一样的低声哀求,泪珠从眼角滑落,在粘上了血与泥土的脸上划出一条清晰的痕迹。
“我还有好多事没做……我还没有恋爱过……所以……求求您救救我……”
少女哽咽着,已经一片模糊的视线望着天空。
“救救我啊……”
只有月亮冰冷的、毫不慈悲地俯视着她。
“……啊啊……主您……抛弃了我吗……?”
嘴角勾起笑容。
“为什么……不回应我呢……?”
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啊哈……哈哈哈……”
笑声无力又干涩。
“还有……什么?”
耳畔的风声像是死神的低吟。
“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身体失去了温度。
“……我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曾经一起杀掉的人,浮现在眼前:背负着荆棘十字架的人;被炮弹炸的破破烂烂的人;浑身插满弹片的人;烧的焦黑的人。还有,那些非人:拟似少女们;强化人们;芯片植入者们。所有的人,围在身边,和月亮一起,像是围观遗体一样,用冰冷空洞的目光俯视着她。
“抱歉……对不起……!”
少女哭出声来。
“请不要这样……我错了……放过我吧……不要这样……”
亡灵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好可怕……不要这样……”
像是坠入深渊,少女的世界渐渐被黑暗覆盖。
就在这时,在天边有红光闪烁。
少女抽噎着,被那光芒吸引。
“主啊、是您……让基督来迎接我了吗?”
那光芒升上天空,半边天空都被它映的明亮。
“那是……总部……?”
少女欣喜地笑了。
“主啊,您果然没有放弃我们……”
被莫名的力量驱使,仅剩的手臂抬起,五指像是要抓住那光芒似的屈伸着。
“啊啊……恒伯利之星升起来了……”
双眼无力地阖上。
“我们会赢的吧……?”
“主啊……”
少女的世界彻底的被黑暗侵染,连同那些亡灵一起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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