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
老实话这是我第一次请人到火锅店吃饭。因为精神分裂症的原以我一直都避开这种人多的店，而且很少有同学叫我出去吃饭去别的地方玩，我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期待的。虽然请的人都是比我大三十岁左右的长辈们。
大概看我还是学生，而且还是一个人，服务员苦口婆心的向我推荐那些看起来既不划算又价格惊人的特色菜，既然是请长辈客，菜自然要等他们到了再点，为理由才把他打发走。不过真希望他们能准点时，等人真的很无聊。
坐在餐厅的小包厢里等人之余蹭用餐厅的网络在网上搜索了几首最新的歌曲，并认真的想了想叫他们出来的原因。
这样真的是对的吗？我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这样问自己了，因为这次我是没有一点证据去询问。
“要是能有个人讨论一下就好了。”
我回过头，看看空旷的包厢我自言自语。
“啊呀，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呢。”
这里离徐倩阿姨工作的银行不太远，所以她是第一个到的，而老爸和夏凌峰叔叔因为工作关系是一起来的，迟到了二十分钟左右，老爸说是堵车我也没太追究。
点菜的活早就交给徐倩阿姨了，说起来也挺奇怪的，两家人一起吃饭，但是却只有我一个孩子，估计他们也和我一样心里觉得别扭。
“我这次是想问一些事情，也许大人们会知道，虽然没有任何依据。”我先开口，这本来就是我叫他们过来的原因。
“工作上的事情还是学校的事情？特意瞒着雨欣和雪晴俩丫头，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雨欣不是已经和诸葛笠谈了吗？要八卦也轮不到我吧？”
“好意思说，自己妹妹都看不好。”
这要怪我吗？虽然当初我确实没有反对还救了诸葛笠。徐倩阿姨挑起的八卦话题意外的缓解了一下气氛。
“算是工作上的事情吧，主要还是关于夏雪晴的。如果我想错了请原谅。”将对话拉回原来的轨道，怀着沉重的心情询问这些长辈们。
“夏雪晴难道和我一样吗？”
“……”
“什么？”
“你指那些方面？”
有人沉默，有人装傻，有人凝重，我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在这个几平米的包厢里可以听的清清楚楚，三个人不同的表现仿佛就像给我肯定了一样。
于是我有用同样的分贝说道:“我的意思是她以前有过吗？还是和我一样现在也保持着没有好转？”
我尽量不想这么说，但不这么说三个人还会继续装傻下去。
火锅烧开了，汤汁随着气泡在国内翻滚，白色的蒸汽不停冒出，屋内的温度也在上升，但是却没有人往锅里下菜。充斥在他们眼中的反倒是迷茫和疑惑两种情感，而让我感受最深的是对隐瞒事情的不安。
“都别再沉默下去了，这样反而表示你们承认了。”我端起一盘牛肉下入锅里，等着大人们的反应。
“徐倩阿姨应该十分清楚夏雪晴想当托克的原因，因为夏雪晴幼儿园时的一个朋友，在按常理来说，认为那是小孩的无知或者随便编造的理由也许说的通。我总是感觉阿姨对夏雪晴的反对太过了，在成为正式托克前到十八岁为止一般都会有准托克的六年适应期，连这个当初都反对，让人感觉像是想从一开始就避免夏雪晴接触托克这个工作，再往根源想，是不想让她回忆起那场火灾对吗？”我毫无根据的猜想，随着徐倩阿姨微妙的情感变化正在靠近真实。
“所以说是我过激的反应引起你的猜想了？”徐倩阿姨动筷子加起一些生菜放入火锅，大概是想通过这个举动表示不在意。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有关。接下来说的才是我得出结论的关键。”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蓝色的单子，上面有一个类似雪花的标志，是幽雷侦探院受理的任务单。
正文大致写了雇主的要求以及完成的条件，最下方则是雇主与侦探的签名。“我不知道夏雪晴有没有和你们讲，我接受了她的委托，帮她调查那场火灾。”
“别胡闹！！”直到我说出这件事为止，刚才还默不作声的老爸突然站了起来。“这是别人家的事情，再亲密的朋友也要分清楚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
“算了老杜，孩子都叫我们来吃饭了他肯定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不如先听他说说。”夏凌峰叔叔劝说道同时也是希望知道我了解的事情有哪些。
“其实关于那场火灾我还没有调查出什么事情，因为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留下的资料十分有限，而夏雪晴由于当时太小，她写下的对当时火灾事件的记录很难确认真实性。”听我这么说大人们好像都松了口气，果然那场火灾里面隐瞒了什么事情，而在场的这三个人都是知情者。
“等一下，也就是说你得出结论是从其他的方面？”夏凌峰叔叔最先注意到了我说话的疑点。
“没错，关于夏雪晴的事，我是从这张试卷上得出的结论。”我又拿出两张折叠的单子。
两张是几乎一模一样的问答试卷，这是维尔斯平时为了观察我精神稳定状态使用的卷子，平时需要做这种卷子的只有我一个人。但是这两张相同的卷子上却是两个人的笔记。
“右面这份是我自己的试卷，而左面这张，虽然字迹是用铅笔轻轻写的，但是这个笔迹身为父母的你们应该认识吧？”
将试卷递到叔叔阿姨面前，一手漂亮的铅笔字和我歪七扭八的字迹形成对比，显然是女生的字迹。
但是维尔斯分析后这张试卷的分数所反应的精神稳定性，几乎和我同分。
D·SE小组，算上徐晨光一共四个女生，而徐晨光又负伤这显然不可能是她写的，雨欣从来对这个东西没有兴趣，墨禄学的就是心理学，那么只剩下夏雪晴了。
光是怀疑我也不会做出这种结论，我拿它和夏雪晴每次帮我记录的口供对比过了，完全一样的字迹。
“但是这个不能说明什么，要说通过试卷来反应心理学精神学还要科学仪器干什么。”徐倩阿姨显然是不想承认。
“要说普通的心理医生得出这样的结论可能是误诊，但是这个数据确是爱德华·维尔斯分析出来的！”
“别再自欺欺人了。他和我第一次见面就确认出我患有FRS精神分裂症，十几岁的时候就考取了医师证书，他是英国医疗院代表爱德华家族的公子，在精神分裂症的治疗方面，我接触过的那么多医生都不如他可以准确判断我的病情。”
我的医生，我们小组里的后勤确实是一位很有实力的人，而且维尔斯还并不知道我当初提交给他的试卷答案是照抄夏雪晴的这份。所以说判断错误是不可能的。
结果对我来说却有点让人不能接受，因为一起那么多时间，我完全看不出夏雪晴患有精神分裂症的迹象，连维尔斯和墨禄好像都没有怀疑过。我甚至想相信这次是维尔斯的判断失误。
但是答应帮助夏雪晴调查火灾的真相碰到瓶颈时，面对眼前这三位知情者，这确是唯一的一个可以打开他们嘴巴的钥匙。
“如果我们回答你的问题，你以后会怎么面对夏雪晴呢？”
“喂喂，夏凌峰，真的假的。你真要现在告诉他吗？”
“当然可以，我相信云天梦是不会到处乱说的，而且那丫头根本不听我们的劝告，让他们D·SE小组中的人多关照她一下这也是我希望的。”
夏凌峰叔叔看着我，徐倩阿姨不安的眼光也在刺痛我。
“和平时一样，因为她是我的助手也是委托人。”
我无所谓的回答，知道真相也需要保持原有的态度，这是侦探的基础。
“这我就放心了。”估计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回答了。“其实和你猜的差不多，她还小的时候我们带她去做过检查，当时只是说孩子的内心有点孤僻，可能有时会妄想，小孩嘛，我们也没太在意。直到那次火灾的发生。”夏凌峰叔叔摘掉眼镜，揉揉眼睛，可能是在回忆。“那场火灾给她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没错。
我也不由回忆起恐吓信事件时与夏雪晴在医院照看蒲玲时的情景。
“少了一个，报道上的实情不符，其实少了一个孩子。”
这已经是快半年前的事情了，但夏雪晴说这句话时候落寞的神情却记忆犹新，因为她真的很害怕失去朋友。
“雪晴从小嚷嚷的那个孩子，无论是警方还是幽雷方面对那场火灾的记录里没有那个男孩的信息对吧。之后我们也找过雪晴那时候的班主任，说有小朋友经常欺负她。”
“所以我们得出结论，那个男孩子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只不过是雪晴产生出的幻视而已，保护自己开启的一种心里安慰。”
夏凌峰叔叔解释道，他们早就有了答案，没说是因为知道夏雪晴不会接受这个事情。
“你知道我们家那个笨女儿怎么看你吗？”
这个我不清楚，这是夏雪晴自己的想法，如果是负面情感我能很容易感觉出来，要我这种精神分裂症患者来定义人际关系还真的不能准确的对号入座。
“除雨欣以外的青梅竹马吧？”我猜测。
“感情再高一点。”
“朋友？”
“再高一点。”
“……喜欢的人？”这个词说出来连我都觉得害羞，应该说不太可能，但真的找不出更恰当的词了。
不，有一个，并不是按照正常人物关系划分，对于精神分裂症患者来说独一无二最能代表他们心中向往事物的词。
“幻视。”
我咀嚼着这两个字眼，这是一个对我来说十分特殊的词汇。
“直到老杜把你带回家，与雪晴见面后，可能是因为你的身影和她的幻视重叠了，而你的精神分裂症又那么的特殊。所以雪晴的精神分裂症才显得十分不明显。”
这种解释十分的牵强，说是胡扯也不为过。
“所以不是隐瞒夏雪晴患有精神分裂症，只是我们都没有察觉到而已，是这个意思吗？”
“这样的解释你满意吗？”
“肯定不满意，不过你们承认夏雪晴患有精神分裂症我的调查线索就变的广阔了许多。”
“差不多行了，有的事情不是知道的越详细越好。更何况是别人的家事。”老爸劝我不要再调查这件事情。
“别人的？不不不，你们搞错了，我是在调查自己的过去。”
谈话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所以我也摊牌了。
“你说什么？”这次最吃惊的反而是老爸。如果只是要谈论夏雪晴的事情怎么可能需要叫他到场呢。
“为什么无论我如何调查都无法找到自己的过去记录，其实是你们瞒着我对吧。”
“从来到这个家开始，与梦涵相遇，九岁前的记忆我一点也没有。因为有人不想让我回忆起来，仔细想想，其实是一个非常容易就能发现的失误。两个时间误差。”
“我既然没有记忆，那么对于[九岁前]这个词的认知本身是毫无印象的，而告诉我年龄的毫无疑问是收养我的父母。”
“现在十七岁，没有九岁前的记忆，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八年前的记忆。完美的和火灾事件重合了。”
而另一个时间差出现在夏雪晴身上。
“夏雪晴和我年龄相仿，她对与火灾的认知是发生在八年前，也就是她九岁的时候。事实上她那时上的应该是小学三四年纪，而不是幼儿园。”
同样的时间差错出现在我们两个人身上，这绝对不是巧合。
而对于这个问题，大人们显然已经不会再对我做出任何解释了。
大家都默不作声，看着我将菜和肉加到盘子里，又往火锅里放入新的菜。
其实咀嚼食物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味蕾也随着思考变得麻木了许多。
将自己盘子里的菜吃完，起身离开座位。
“喂，臭小子。”老爸喊住我，但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情继续待在这里了。
“相处了八年我明白老爸还有叔叔阿姨是什么性格，没有责备你们的意思。”他们要隐瞒的事情是我不能接受的，是为了保护我也好，保护其他的东西也好。
我能感受到他们身上负面情绪的快速变化，他们在拼命绞尽脑汁想办法，拼命建筑着防御措施。
侦探需要挖掘真相，像是挖掘死者的坟墓，这是墨禄一起告诉我的。而当我自己挖掘自己的坟墓时，才觉得这真是一件痛苦又艰难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和任何人说。”
而且我现在还有其他案子没有结束没有精力再去调查这件事情了。
这个秘密不能说出去。
知道自己患有精神分裂症后夏雪晴会变成什么样？担忧，猜想，被朋友疏远，那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因为待在我身边精神分裂症才会稳定。”我粗略理解大人们的意思。这个答案真是奇怪。不过却十分的相像。
我和梦涵，夏雪晴和我。连接着我们的不是三角之类的几何图形，而是用简单的[约等于]形成一条直线。
“你能当我女朋友吗？”我询问坐在床上的少女。
病房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就算被拒绝也不会被她仓皇而逃，能把话直接说清楚。
就结果而言，估计会被拒绝吧。
夏雪晴在学校也被许多男生或开玩笑或认真的表白过，相较之下，我只是这么说，连一朵花都没有准备。
“那个，你刚才说什么？”
她绝对听清楚我刚才说了什么，证据就是她那神奇的脸红速度，嘴巴上却在装傻，这点到和她父母挺像的。
重心向前迅速移动到夏雪晴面前，离她还不到二十厘米，这也是我的极限了。
“能当我的女朋友吗？”我将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但又确保不会穿透病房，只不过这样她就不能再装傻了。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夏雪晴反而冷冷的回应我。“我们只是侦探与助手的关系，不存在任何恋爱关系。”
是没错，侦探与助手，雇主与侦探，同学与同事，无论哪条关系都无法和恋爱成立，因为我们连最基础的朋友关系其实都没有建立起来。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一直觉得你挺特别的。”
“骗子。”
夏雪晴没有看我，我却感觉到她的一股不甘。
“你的注意力明明都在幻视身上。”
盖上被子，意思是不想再和我说话了。
我也确实被她的话反驳的无可辩驳，搬进D·SE也好，向侦探院的前辈请教经验也好，开始托克的工作也好，都是以梦涵为动力，从我的行动上来讲这确实是事实。
“因为，梦涵是我唯一的朋友啊。”我轻轻说道。
“其实我都忘了，梦涵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可能是失忆之前，但是渐渐地习惯了，虽然碰不到，但却时常被她教训，被她帮助，还有那永不厌烦的国际象棋。因为我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吧，所以我一直觉得只要有她在就足够了。然后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现在说是向夏雪晴表白，到更像是在自我解剖。
“我完全不知所措，精神几乎快崩溃了，墨禄虽然会心理学但却是理论派，雨欣当时面对我也十分慌张，徐晨光和维尔斯阻止我自杀让我保持镇定就已经很困难了，如果不是你那杯果汁浇醒了我，我说不定现在已经被维尔斯让人关进重度病房了吧。”
“那是因为和她约好了……”夏雪晴用我听不清的声音念叨着什么。
“所以我觉得，和你认识真的是太好了。”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大概正是这样，梦涵离开的时候才会把那颗国际象棋交给夏雪晴再转交给我吧。
经过这次事件，我更加确定了自己对于害怕失去夏雪晴的事实。
“除了梦涵之外，当我的朋友，真的不行吗？”感到略微有点失望，因为夏雪晴是十分重视朋友的人，所以对选择朋友的要求也会很高吧，我可能真的还没够资格。
“朋友？！你是说当你的朋友！？”夏雪晴突然又坐起来把我吓了一跳，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但更多的是无奈。
“恩，是，不行吗？女性朋友。”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至少给我分清楚女朋友和女性朋友的区别啊！！”刚才还像是大病一场浑身乏力一样，立刻大喊大叫起来。
“啊？喂！等一下！这里是医院啊！”我立刻抓住夏雪晴凭空变出一根尖锐冰锥并高高举起的右手。
夏雪晴出院后立刻就被审问院的人传去问话，周末结束后又因为临近学校期中考试，我们不得不暂停托克的工作，虽然上学放学是顺路，但我没有机会确认她是不是同意了那天在医院的事情，只要一问，回答我的总是鄙视的白眼。
就这样，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化作了轻浮的粉末飘散在时间的长河里不知所踪。
但也正是因为学校的原因，听说最近幽雷准备医疗院院长选举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之时，我们D·SE小组反而变得清闲了很多。
经过两周的治疗，徐晨光恢复了健康，可以上下学了，墨禄因为大学的事情经常不在家，维尔斯在为家族的事情烦恼，夏雪晴和雨欣还是一如既往的要好谈论女生间的小秘密。而且也没有从院长那里听到神威党的动向。一切都在趋向和平。
不知是谁说过，人生总是不缺少风雨。我喜欢淋雨，但是一直觉得这些风雨十分麻烦，如果人生是场梦，我都不知道要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了。
这次也不例外。
“班会课之前和大家介绍一下这次的交换生。”
女生走进班，第一个抓住人眼球的是她稀罕的银白长发色，长相清秀标志白色的皮肤透着粉红色让人感觉十分的娇弱，而一双明亮的红色瞳孔充满着活力和兴奋，举止又显得静谧。
“我叫梦涵，很高兴又见到大家。”女生用略微虚弱的声音微笑着自我介绍。
而我的心跳声，淹没在了同学们热情的掌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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