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落日,火红的球体于远方的海平面尽头缓缓燃烧,重重叠叠的云层萦绕在其周围,被镀上浓金的光,看起来像是神端起罐子向人间倾泻了一捧金黄剔透的蜜糖。
“真美啊,”我喃喃说着。
“你最近应该只说了这一句实话。”那个男人奇怪而夸张地笑笑,脸上骇人的伤疤随之颤动,让人不敢直视。
我摇摇头:“其实连这一句话也是谎言。”
“不美吗?”他目光炽热地上下打量着我。
“美。”说完这句话之后我顿时开心地大笑起来,好痛,哪里都好痛,无论是脖子上的那道长至后脑的疤痕还是肩膀那里吓人的一处灼烧的痕迹,亦或是不穿东西,在这废墟之城里逃亡了三天的这双脚。
他的脸色一沉:“你是在戏弄我吗?”
“不,”我笑着说,“我只是一直在说实话而已。”
全部,都是谎言,无论是我说的话,还是我的存在本身,都是由谎言编制而成的假命题。
我纵身跳下临海的悬崖。
有什么声音在身后响起。
在最后的最后,这双眼所看到的场景是那脸上有着一道骇人刀疤的男人在悬崖上扶额叹息。
泪水在半空中散落,我捂住双眼,自苏醒的这些天来,我终于第一次说出了自己所想说出的事实——
“……太好了……”
——————
黑暗中涌现出一丝白光,紧接着那道光不停扩大直至完全淹没了黑暗,耳朵发出长久且刺耳的轰鸣,我张开嘴,感觉一阵剧烈的欲望在体内升腾。
食物,饮用水,呼吸,交流……
我感到喉咙呜咽着,耳中的轰鸣声越来越强烈,伴随着让人无法思考的剧痛,我终于发出了声音。
我推开了某样冰凉的东西,随后狠狠地瘫倒在了地上,脑海被痛苦的浪潮冲刷着,一片空白。
“医生!医生……”我好像听到有人这么说。
“医生,这件里面有……”
视野逐渐从刺眼的白光中脱离,我模糊地看到一些人影。
“怎么办?要怎么……”
“是遗失之……”
“带走。”最后某个男人发出一锤定音的声音。
我感觉自己被抬了起来。
茫然地抬起浑浊的眼看向那道声音的源头,我只能看到一个男人大概的轮廓。耳鸣声猛然增大,我痛苦地扭动身体,像是濒死挣扎的鱼。
“喂,给我安静点。”一只手掐在我的双颊上,直接把我提了起来,“不想死就安静点。”
我做不出任何表达,只能尽力地遏制。
那个男人把我放了下来,就在我的感官即将完全恢复运作时,一个重物击打在我的脑后,我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清醒过来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我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上,一边艰难地倚靠着床头柜坐起身,一边打量周围。
混凝土的土灰色墙壁,封得严严实实的玻璃窗,木质的床架和床头柜,套着白色套子的被单和床垫显得很整洁干净。
这个房间不大,除了床边的一张椅子之外就没有了其他日常用品。
这是那些人的家吗……我这么想着,听到了门把手挪动的声音。
一个女人走进来,手上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放着一碗粥。
“醒了?”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讶异,但很快恢复如常,她走到我的床边,坐在那张椅子上,餐盘放在我的面前,也就是被子上面。
“吃吧,吃完以后头要找你问事。”她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我撩了一缕发丝在手指上旋转,当我反应过来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做这个动作——
应该是,下意识的习惯吧。
“快吃,”女人不耐地敲了一下床垫。
我松开手指,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餐盘端到自己垫着被子的双腿上,拿起勺子,我舀了一口热粥,从外表看来这粥还是很正常的,如此想着的我在下一秒就尝到了苦头。
“好苦!”苦得我舌头都发麻了,让人一下子闭上眼睛,这种刺痛味觉的味道口腔里回荡了很久才化为一股热流直达肠胃,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如果不是厨师故意挑事就是所有人都在故意挑事的味道。
“你毕竟冬眠了不少年,医生说冬眠刚醒的人吃什么都是难吃的,因为他们味觉都没恢复,”女人看着我这副窘态似乎有些开心,话也多了,“医生说他做的这碗粥很适合你这种虚弱的人。”
我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看着米黄色粥水表面,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
“冬眠……”我又舀了一口热粥,竭力不去品味就咽到了肚子里,“总觉得……很熟悉……”
一碗粥被我一勺一勺吃得一干二净,我感觉身体在缓缓发热,力气也恢复了不少,这次勉强算作轻松地就拿起了餐盘,我把餐盘递给旁边的女人,十分认真地道谢。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把你捡回来的医生和头吧。”她莫名有点慌忙地转身,在关上房门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于是回头对我说,“等一下头会来找你问事。”
我木讷地点点头。
门关上了。
沉睡的记忆缓缓苏醒,我闭上眼睛,一个人思考着。
荒漠城市,中心试验场,实验室,白褂的学者人来人往,和蔼的前辈们很照顾新人,然后在某一天……
记忆忽然断线,一阵剧痛从脑海深处传来,我连忙捂住双耳,不再去思考之后的事,最起码现在的我已经想起了我是谁。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抬起头来,门口站着一个脸上有着一道骇人刀疤的壮实男人,他站得并不近,却带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静静地看着我,缓缓开口:“你是那个基地里最后的活人,身为一名科学家,你知道什么吗?”
“什么?”对于前半段话我在震动之余也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
“外面的那些怪物。”他说,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什么……怪物?”他的那句话倒是让我疑惑起来了。
“你不知道吗?难道是你开始冬眠之后那些东西才出现的?”男人没有什么表情,但眼里明显流露出思索的光,“那你为什么要冬眠?”
后半句话是在问我,我仔细地在碎片化的记忆中寻找着那段记忆,却只能得到一阵如从子宫中便跟随我直至今日的剧痛。
“想不起来吗?”他叹了口气,“也真是难为你了,一个人沉睡了上百年,什么痕迹都没有剩下。”
“上百年……现在是公元多少年?”我急切地问。
“公元?那种东西已经没有了,”他说,目光紧紧盯着窗外的灰黄色落日,“现在剩下的,只有混沌期。”
盛大的夜幕降临。
“一百一十三年前,世界末日发生了,人类的身影逐渐在大地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断猎杀人类以及所有生物的怪物,那就像是世界对人类的一次大清洗一样。怪物现世之后的一周内,三个国家在大陆上灭亡,没有一个活人剩下,一周后,一块大陆的板块失去了它全部的子民,一个月后,国家的概念彻底消失,人与人联合在一起,绝望地抵抗着怪物们,这样的时间持续了很久,终于在某一天……人类几乎灭亡了,所有文明都支离破碎,幸存的人类也大多是缩在某些上个时代遗留的保护地中,也有人类,像我们这样组成团体在勉强算作安全的区域里流浪,还有一小部分人类,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进入冬眠逃过了这次末日,我们把这些人称为‘遗失之民’。自此,公元破碎,世界陷入长至如今的混沌期。”
我合上男人留给我的这本笔记,窗外落日逐渐失去光芒,我长久地凝视地平线上最后的余晖,就好像看到人类正在逐渐灭亡一样。
这本笔记记清楚了一切东西,与此同时也有些话他没有点明,但大家看过之后都会明白那种难以言明的绝望感——
“人类就像迟暮的老人,只能看着死亡一天天临近,却又无力反抗。”
太奇怪了啊这种感觉,为什么人类会……咸味的水从我眼中渗出,滴落在笔记上面。
那个男人临走前最后的一句话还回荡在我的脑海里,给我以浓浓的暖意。
“大家都是人类,必须互相扶持着才能活下去,虽然你是上个时代的遗失之民,但我们也会照顾好你的。”
我把书放在头边的枕头下,蜷缩起来,把下巴埋进膝盖,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我擦擦眼泪警惕地看去,发现来的是白天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并不是多么好看漂亮,小麦色的皮肤,五官只能说是端正,一头黑色的短发夹杂着许多白色,也许是经历过太多风吹日晒的缘故,她的皮肤干燥,看起来非常显老。但我对她很有好感,因为她是我从冬眠中醒来时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有什么事吗?”我好奇地问。
“不……我……”她的脸有些红,语气里带着羞涩与歉意,“我来道歉。”
“道歉?”我更加好奇了,“为什么?”
“因为我白天对你的态度很不礼貌……实在是对不起!”女人弯下腰来。
她居然是因为这种小事特意来找我道歉,我对她的评价顿时上升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高度,莫名其妙的,我感觉自己又有些想哭。
“没关系啊这种小事,而且我毕竟是外来人,你那样也很正常啊!”我连忙说。
“不,你不明白……”她直起身,脸色复杂地看着我,“我其实在那时对你很讨厌,又很害怕,所以才会是那种态度。”
讨厌我还可以理解,但是害怕……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疑惑地看着她,等着对方的进一步解释。
“他们对我说,在他们搜索完基地,正准备离开,偶然经过那里时,你刚好推开冬眠舱,掉在地上,”她解释着,我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想法,“所以我就想,你会不会是特意等到他们经过才出来的,但仔细观察你之后,我感觉你的虚弱根本不是装出来的,所以……对不起!”
她又道歉了。
我慢慢下床,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了她。
“诶……”她发出疑惑的声音。
“没关系,”我想到那个男人临走前的话,就在这里重复了一遍,“大家都是人类,必须相互信赖,才能互相扶持着走下去。”
“小姐……”女人伸出手来,轻轻抱住了我,“谢谢。”
我邀请她和我睡在一起,她也欣然接受了。
两个女人躺在一起会聊什么呢?我想了想,大概是化妆品和电视剧之类的吧,可我无论是一百年前还是一百年后,都是这么与众不同。一百年前我和同事聊着科技领域的进度和某种科学产物的合理性,一百年后……我和她聊着从未见过的怪物和从未经历过的人类末日。
“那些怪物很吓人,表皮像干枯的树皮,有很多只眼睛,口器有人的手臂那么长,形状……像是扩大了几千倍的线虫蜈蚣那类生物。”她的身体微微发抖,看起来那些怪物真的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我们这片区域的怪物很少,也许是因为这城市里面上个时代的居民不多吧,猎物很少,所以猎人也不多,”她倒是意外得很有文学气息,我提出这个疑问,她不好意思地回答说因为自己经常看书,那些从上个时代遗留下来的书籍在她眼里就像宝藏一样。
“我们的组织有些特立独行,名字叫‘末日俱乐部’,很奇怪对吧?”她笑了笑,继续说道,“组织一共有六十个人,男女大概是七三分,别看和上个时代相比起来人很少,这已经是相当大的规模了,头和医生他们经常带人去城市的废墟里面,找食物和日用品,这些就是他们找到的。”她拍拍身上的被子和身下的床单。
“祖辈们给我们做了榜样,他们都是末日后第一代人类和第二代人类,到了中晚年,他们会自己离开组织,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死去,绝不浪费组织的资源。”
“真是感人啊……”在和她的交谈中我逐渐明白了现状,在经历了一百多年的进食期后,那些所谓的怪物已经不再去主动猎杀人类或者其他生物,只要活物不出现在它们眼前,它们一般就只会在城市里乱晃。这个组织是几年前才建立起来的新组织,却很快就拥有了不小的规模,又吸纳了周边城市的几个组织,所以也算得上小有底蕴,成员基本上都是末日后的第三代,甚至第四代人类。
这种组织的食物用水大部分都是来源于附近的水源和耕地作物,也有不少是从废墟中找到的时代遗物。
“原来如此……”抱着已经理解了这个时代的想法,我微微眯上眼睛,和她道了晚安。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适了,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总之我一觉醒来,阳光正透过窗户照在房间里,让人感到一股难得的温暖。
女人已经不在了,我仔细回忆着昨晚的对话,发现自己确实没有问到她的名字。
“今天抽空一定要问出来……”我这么想着。
一阵敲门声响起,我下意识地动手想要理理身上的睡衣,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是一件白色男性体恤衫,我穿起来显得非常宽大。
“请,请进!”我说。
“醒了?”推门而入的是那个被称为头的男人,他冷着脸,但我昨晚已经了解到,他经常摆出一副冷脸完全是因为害怕自己脸上的刀疤吓到人。
其实是很温柔的啊,这个男人。
他端着一碗热粥坐在椅子上,这次还附带了一片面包。
“那个,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我看着他将干净的餐盘放在被子上,忍不住对他说,“我也可以做些小事的……”
“什么小事,拖地?擦窗?还是洗碗?”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先休息,对你这种遗失之民,我们有特殊的任务给你。”
“特殊……的任务?”
“先吃饭吧。”男人说,“等一下再说。”
我一勺一勺地小口吞咽热粥,他拿着那本笔记,似乎是思考着什么。今天的粥和昨天的不一样,又或许是我恢复了味觉的原因,苦味已经大大削减了,还能尝出一丝甜味。
“面包,你不吃吗?”他指了指餐盘上的那片面包。
“呃……”我这才想起来热粥和面包是可以一起吃的,“我把饮食习惯忘了……”
“……”他的脸颊微微抽动,似乎是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轻轻把面包撕成两半,我咬了一口面包柔嫩的白色部分,熟悉的口感触碰到舌尖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捂住嘴巴,低下头哭了起来。
自己所居住的世界正在灭亡,友人和家人全都痛苦地死去,熟悉的一切都已经离我而去,而我所剩下的,只有这具躯壳和并不完整的记忆。
巨大的悲伤笼罩在我身上,我轻声呜咽着,看着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冒热气的稀粥里面,机械地咀嚼嘴里的面包,那个男人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做出给我擦眼泪之类的蠢事。
真是太好了。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他组织着语言,说,“我也见过像你一样的遗失之民,在一开始明白自己的处境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在之后的某个瞬间就会哭成泪人。”
“唔……”我点点头,松开捂着嘴巴的手,咽下嘴里的食物,说,“悲伤总会来得突然,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击垮你。”
“你说的?”
“我的一个前辈说的,他写小说写了很久,也一直都有教导我。”咽下最后一口白粥和面包,我无力地倚靠在了床头柜上。
“他好像快要结婚了吧,整天把订婚钻戒戴在手上,看见人就炫耀一番,搞得我记得很深。”
“挺有意思的人,”他似乎并不是很想了解我的过去,放下手里的笔记,留在我的枕边,“你一定要想起来自己的记忆,遗失之民的记忆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也许我们能从你们的记忆里找到世界末日,还有那些怪物出现的真相。”
“真相?”
“这种遍布世界的生物总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即使是生物的变异体也应该会有相对的基体,虫子和蛇之类的。”
“真是异想天开啊……”
“也许会成真的,”他端着餐盘走到门前停下脚步,说,“我有一种预感,你会是我们成功的希望。”
门轻轻地关上,这未来世界并没有所谓的自动门,所有科幻小说家的愿望都落空了,身为幻想小说家和末日主义者的那位前辈,如果知道了现在的状况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吧……亦或者是趴在满是黄沙的废墟大地上嚎哭着自杀。
我把身体蜷缩起来,把头埋进双腿间,小声地说:“不要对别人擅自抱有奇怪的期待啊……”
午饭还是那个男人来送的,他这次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在一旁拿笔在笔记上写着什么。
在沉默中我吃完了粥饭和面包,他离开时我忍不住问:“那个,给我的特殊任务,是什么?”
“嗯?”他回过头来看着我说,“既然这么想干的话,那我就去拿来。”
拿来?什么任务需要拿来?
过了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只是比之前要沉重不少,我好奇地望了望,刚好他推开门。
“这就是我说的任务。”他抱着有半人高的一摞书本走到床边,然后重重地放下。
不知道是先吐槽对方的力气还是这奇怪的任务,总之我先拿了最上面的一本翻开来看了看。
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我的瞳孔猛地一缩,慌忙地看向那个男人,忍不住问:“这,这难道是!?”
“这是从发现你的那个实验基地里找到的书和笔记,上面是我们看不懂,或者说遗失的语言。”他难得笑笑,我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感受到了一丝温柔。
“我,我会帮你们翻译的!”他的笔记还在我的枕边,通过那本笔记我了解到文字并没有失传,但人们已经只会写自己国家的文字,而对别国文字一无所知了。
“那就好。”他伸伸腰部,骨头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就这样了,这是纸和笔。”
我接过来,紧紧握在手里,一种即将与旧人重逢的紧张感在我心间蔓延。
他离开后,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开始认真地阅读那些已然泛黄发脆的书和笔记。
时间很快过去了。
当我从书堆中抬起头来,窗外已经全黑了。
“呼……”我翻看着自己一个下午的成果,不由得感慨着力不从心,瘫倒在了床上,昏沉地睡了过去。
当我睡醒过来时,他正坐在床边,拿着手电,认真地翻看我一个下午的成果。
我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揉揉眼睛,他注意到了我的动作,轻声地说:“辛苦了。”
“没什么,”我坐起身,体恤衫松松垮垮地挂在我的肩膀上,“我也很开心的。”
“那就最好了。”他放下我的红皮笔记本,打开房间的灯,从一张新搬来的桌子上端来餐盘,还是熟悉的稀粥,只是不再冒热气了。
“需要热一下吗?”
“不,这样就好。”我接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地把米粥送到胃里。二人之间没有交流,他又拿起那笔记本
“……米拉等一下会来陪你,你如果不情愿的话我可以让她回去。”
“不不,我很开心她能来,”我发自内心地说,“她很善良,我很喜欢她。”
“这样啊,”他垂下眼帘,闭目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做的很好,虽然有所了解,但我还是没想到上个时代的人生活得如此惬意。”
我翻译的那本笔记是一位女性前辈的生活日记,里面的内容大概就是资本主义腐败的多金生活,说实话我也有些好奇那样的人是怎样混进研究基地的,但我应该只能把这个疑问留到未来了。
“以后……还请拜托不要翻译这种书了,”他沉声说。
“欸?对不起,我做错了吗?”我愣了愣。
“你翻译的东西……是要给整个俱乐部看的,我不希望他们沉醉于已经毁灭的璀璨过去,而忽视了惨烈的现在。”
“是……这样啊……”我握着勺子的食指用力得发白,因为实在没想到自己会犯这种明显的错误,而且还一边犯错,一边沉迷其中感到快乐。
“对不起……”我的声音低得像是蚊虫。
“以后还请你多翻译些和现状有关的东西,”他这么说着,放下了红皮本,“这样的话,你的任务也会轻松许多吧。”
“嗯……”
“谢谢你,”他莫名道了声谢,我抬起头看着他,他却走过来端起餐盘准备离开了。
“我……”我想说些什么挽留他,却实在找不到话题。
“米拉等一下就会来了,”他转过头来,关上灯,温和地笑了,“晚安。”
我感觉脸颊有些发烫,来不及回应,他就关上了门。
我捂着脸,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掩饰害羞。
门悄悄打开,一个熟悉的身体钻进了被窝。
“米拉?”我说。
“嗯,是我,”她的头发湿润,带着淡淡的香气。
“还有地方洗澡吗?”
“有啊,只不过要等很久才能洗一次。”
“真辛苦啊。”
“和你们的那个时代当然不一样了。”她咯咯地笑笑。
“真好啊……”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这么感慨说。
“什么?”她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我拉到了怀里,轻轻抚摸着对方略微湿润的短发,我开心地闭上了眼睛——
“没什么啦。”
她似乎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加在意。
我们就这样一起睡了过去。
直到那个声音响起。
“娑娑……嘶喇——”
有什么刺耳的声音回响在耳畔,我睡醒惺忪地坐起身来,意识有些模糊,我嘴里口齿不清地问:“米拉……怎么回事……有人在抓玻璃?”
没有人回答,我感觉有些奇怪,与此同时嗅到一股古怪的味道,那种味道似乎融在空气里,将一种传承自祖辈的原始欲望自我体内勾起,我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急切地睁开眼睛,当视野清晰起来,我看到了这辈子我所见过最恐怖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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