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你的快递，请签收——”邮递员递来笔和快递单，毫不掩饰他那惊奇的目光。
“好了”，我在收信人那栏签下工工整整的“兰智明”三个字，迎着邮递员怪异的目光把单子递回，虽然我不会签名是事实，但是也不用这么奇怪地看着我吧？
“这是您的快递……嘿咻……”
接着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艰难地从打开的面包车后门里搬出一个东西，我终于明白邮递员尴尬的原因了，那个东西，是外观颇像棺材一样的一个包裹，因为包了泡沫显得有些鼓胀，但是还是有些地方还是有棱有角。
而且这个玩意未免太大了点。
直到司机狠狠地瞪着我，我才回过神来，连忙过去帮忙，看来这个包裹还是蛮重的。靠近了面包车后门，我才第一次仔细打量了这个东西。它貌似从车尾一直贯穿到了驾驶室，因此不得不把座位靠背拆掉，宽度则是刚好占了两个座位，高度倒不是很高，只有车里空间高度的一小半。
我们合力把它搬下车，这时我才注意到包裹上注明的寄件人。
兰硝子……听上去有点陌生。
正在我怀疑我到底是不是认识这个人的时候，我终于想起来，我还有一个远在天边的姐姐，她的名字就叫……兰硝子。
我一边帮助邮递员大叔费力地搬着包裹，一边把我这个姐姐的信息费力地从记忆中挖出来。
兰硝子原名兰秋萍，“兰硝子”这个名字是她自己改的。光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知道她有多么放荡不羁……啊，说不定也不是放荡不羁，只是不喜欢自己原来的名字罢了。
但是这个名字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姐姐大学毕业马上就出国去了，然后就不知所向，爸妈常常出差也很少有机会相互联系，而且似乎他们也对我姐姐不甚了解，不过姐姐的这个有些日本风格的名字却广播天下……每个知道我是她弟弟的人都要好奇地问我一句：
“你姐姐是日裔吗？”
我只好不厌其烦地不断解释。但是这都是她惹的事情，怎么想也让人觉得不爽啊，但是她一直不回家，我也没办法把火发在她身上，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我就对她更加怨恨了。
但是今天这个云游天下的姐姐给我发了一个奇怪的“棺材”，这让我不由得觉得：这一定有问题，嗯，这一定有问题。
好心的大叔帮我搬完东西，连水都不喝一口就下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和这个“棺材”。
我拿起刀子，开始拆包裹，包裹上方用白板笔涂了一个大大的禁止翻转的标志，为了遵守它，我又多废了好多力气才把包裹拆开。
“什么嘛？”拆开包裹，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斑驳的铁箱和一个信封——这就是姐姐给我邮寄过来的东西。铁箱虽然没有到斑驳的程度，但是却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虽然它比包裹小一点，但是也小不了多少，想到刚才对于棺材的联想，不由觉得它有几分阴森。
打开棕色的信封，白皙的信纸上，一行清秀的中文仿佛在纸上起舞，是我姐姐特有的笔体：
弟弟，这是姐姐以前的作品，好好收藏它们，以便以后回收。
兰硝子
姐姐如此写道。
就这么几个字吗？我把信纸翻来覆去好几遍，都没有发现额外的痕迹，好不容易来了封信就写这么点东西，我这个失联的姐姐真是一点也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啊。我叹口气，放下信纸，目光瞄向箱子。
硕大的铁箱上边只有两个用于固定箱子不会意外开启的扣子而已，难道是不珍贵的到都不担心别人打开的东西吗？不过想想也是，姐姐也不会送我什么值钱的东西吧。
看样子是从这里打开吧。我打开箱子的仅仅用于固定的机关，一点点抬起箱盖。
箱盖打开之后，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两位可爱的少女。
作为床铺的银色绸缎上，面对面侧卧着两个少女：一个是披着淡蓝发丝身形修长的少女，另一个是把身体缩成一团，被前者搂在怀里的棕发少女。前者穿着一身白色的洋装和黑色的披肩，白皙的手腕上有一个红色的刺青，后者则穿着长袖的绒衣和驼黄色短裙。
这这这这这……是人口拐卖？
我第一时间想到，姐姐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也不和父母联系，还能自给自足的原因就是从事了人口买卖的不法交易了！我要不要和她断绝关系避免牵连……
不对，国外寄过来的包裹，貌似都是要有海关检查的吧……那么，这这这这这……是偷渡进来的？还有这两个少女，虽然很可爱，但是总让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
心乱如麻的我索性放弃了思考。
这两个人刚刚一直没有出声也没有活动，不知道是不是还好，我本着不能见死不救的想法，把手伸向深蓝色头发少女的鼻子下方，想要看看她们还有没有呼吸……
“刚见面就要摸人家的头吗？真是无礼。”软绵绵的声音没有什么气势，却不由让我动作一顿，留着一头棕发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睁开一对棕色的眸子，嘴唇喂喂向上翘起，我这才意识到，我的手正在她的头上方，我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心中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脑内无比混乱。
“你醒……了啊？”我一边说着，一边在脑内想着应付她的办法，这个女孩该不会是拐卖来的吧？那么她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应该是？啊不对已经是第二句话了啊。应该是“你是谁？我在哪里？”我该怎么回答啊喂！？难道是顺着大姐的意思把她收入囊中吗？我靠难道大姐是这个意思……
“啊啊，主人，请你……”少女语出惊人。
“呃？主人？”让我我摸不着头脑的称谓。
“是啊，主人，前主人销子说过，我醒来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主人呢。”
“销子？前任主人？”这么说，果然是销子拐卖过来的吗？然后加以调教什么的！？姐姐果然变成了这样的变态吗！？等等果然是怎么回事！？
“是呢，不过主人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她微微动了一下，但是好像怕惊醒了另一个女孩似的，没有乱动，只是焦急地对我说道。
“诶？什么？”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事？”
“把手放在那里”，少女指着同伴的头顶说道，“对了要放在正上方，不要碰到哦，那样是无礼的举动。”
“啊啊，好，好。”我照她的意思做了，然后我感受到留淡蓝色头发的少女身体震颤了一下。然后她睁开了金色的瞳孔，而棕发少女也装作刚刚睁开瞳孔的样子。
原来如此，可能是她比较争强好胜吧，不想要同伴比自己先醒来。
等等，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醒来啊？我刚想问，我的右手就被两只有力的手攥住了，留淡蓝色头发的少女的双手紧紧握住我的腕骨两边，似乎一扯我就会脱臼。奇怪的是，这两只手并非平常人的温暖而是物体的冰冷。
我目瞪口呆，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喂！
“歆文，等等。”棕发少女连忙出声制止，但是已经晚了，我的腕部传来一阵剧痛。
“啊——！”一声惨叫回荡在屋子里。
“对不起，主人。”穿着雪白洋装，披着黑色披肩的少女想我鞠躬道歉，脸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呃……没什么的。”我不太擅长应付这些，只草草说了一句。
“看来你还不太了解我们的情况吧。”刚刚帮我接好手腕的棕发少女走过来，说道“主人，我叫歆拨，她叫歆文，是我们前任主人硝子送给你的人偶。”
“人偶？”我不敢相信，站在我眼前的这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竟然是人偶。
“没错”她说道，好像已经见惯了这种惊讶一样，“但是主人把我们做的和人类很像。”
“诶？”我想了想，她们的确和人类女孩子没什么不同，几乎只有力气和体温不同而已。但是，她们怎么会被制造出来的啊，想想就觉得很奇怪，这种技术几乎和造人没什么不同了吧。
“你们是被怎么制造出来的啊？”我看着两个“少女”，心中不禁泛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我们也不知道呢。”歆文姐妹不是第一次回答这种问题了，歆文很快说道，“不过貌似是一种奇怪的技术……”
“奇怪的？”我顿时想到人体切割，禁忌人偶……
“不是那样的啊！？”歆拨连忙辩解。
“总之我们就是具有人格的机器人啦”歆文扯了扯自己的胳膊，“这个其实是用树脂做的。”
“这样啊……”我手捂着脸说道，“真是……难以接受……”
“？”
“竟然做出这么好的人偶来……难道硝子崛起了？”
“呃……”
“我先整理一下思绪……你们有话对我说吗？”我看两位“少女”似乎欲言又止，又不得不赞叹老姐的能力之强。
“是的，主人”歆拨继续说道，“我们被送给你收藏，是因为我们即将迎来被拆解的命运。”
“被拆解？”我不明所以，“为什么？”
所谓拆解，恐怕就是把人偶完全拆开，每一个被拆开的部分都尽可能小的操作吧？想想就不寒而栗。
我看着两个美丽的人偶低下头去，才发现我说错了话。
“啊啊，抱歉……只是觉得像你们这样美丽地的人偶拆掉不是很可惜吗？”
“会很可惜吗？”歆文低着头说道。
“姐姐……”歆拨拽了拽姐姐的袖子，歆文便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你们和真的女孩子几乎一模一样呢。”我连忙说道。
“对不起，主人我刚刚有些任性了”歆文说道，“下面我就就事论事来说吧。”
“简而言之……我们是残次品。”
“……残次品？”我惊讶地看着两个少女。
歆文的皮肤雪白，在一身黑白两色的装束映衬下显得雍容高冷。歆拨则是穿着淡粉色的绒衣和驼黄的短裙，很好地表达出了她活泼的性格。无论怎么看，这两个人偶都是完美的，至少我在她们身上找不出一点瑕疵。
“我们是最初被完成的两个作品”歆文抬起手腕，把上面的刺青展示给我看，白皙的手腕上刺着眨眼的“01”两个数字。歆拨同样抬起手腕，把袖子挽好，手腕上也有着一个刺青，但是数字是“02”。
“你们真的是最先完成的两个作品吗？”这两个人偶十分完美……从表面上看。
“是的”歆文点头答道，“我们两个是最先完成的两个作品，所以有个瑕疵。”
“我们的前主人——销子——也是创造我们的人……但是她没有交给我们任何知识……也就是说，我们没有任何能力，就连歆拨会一点医术也是后加上去的。”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歆拨一直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一直没有说。
没有任何能力？……那么第三个及以后的人偶都被赋予了能力，而且恐怕外观方面也会做出改进，应该比前两个人偶好得多，这个时候要拆解她们恐怕也说得过去吧。
“因此我们被拆解也是理所当然吧，”歆文接着说道，“我们只是试验品而已……”
“姐姐……”歆拨又拽了拽她。
这种自暴自弃的语气，和刚才歆文的强势，完全不同啊。
“妹妹你也不要再逃避了吧？”歆文说道。
“我没有逃避，只是姐姐……”她指了指我，歆文这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主人”歆文鞠了一躬，“尽管我们什么都不会，但是还是请您吩咐。”
强制压下了自己的情感吗？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请您吩咐。”歆拨也保持着和姐姐一样的姿势说道，一滴泪水从她眼中落到地上……我该不是看错了吧？
“那么请到二楼的空房间去找一间住吧”我说道“不必鞠躬了。”
“不放在箱子里保存吗？”歆文疑惑地问道。
“不会的”我笑着说，“在我看来，你们就是正常的女孩子而已，你们的事情会让你们自己做主的。”
“什……什么？”歆文和歆拨脸上浮现出几分慌乱。人偶是不会慌乱的，但是她们却实实在在表达出了“慌乱”的表情。
“放心吧，我和你们其他的主人不同，在这里你们就做普通的女孩子就好了”我笑着说道，“对了你们还不知道我的事情吧？”
“？”歆拨和歆文纷纷做出好奇的表情。
“我是兰硝子的弟弟，我叫兰智明”我向着她们伸出手去，刚伸出手我就笑了出来，因为同时伸出两只手太蠢了，看着好像是要拥抱她们一样，“请多关照。”
歆拨和歆文对视一笑，同时伸出手来：“请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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