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真美啊,可惜就快落山了。”
“与其担心那种亘古不变的东西,还不如担心下你自己的事情。”
不知何地的一座小山上,两位男子席地而坐,其中一人衣着华贵,却有些不修边幅,膝下摆着一个酒壶,他时不时拿起来酌上几口,连酒杯都不用的样子,可见其潇洒不羁。
另一人一袭狩衣,声音闷闷地,情绪似乎很是低落。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虽然我不是百分百地肯定,但也相差不多了,你现在的处境应该就和这夕阳一样,危在旦夕了。”
在这光秃秃的山头上,两人身后的影子被血色的残阳拉成长长的一道,显得颇为孤独,却在尽头诡异地重合在了一起。
“哈哈,我这只是咎由自取罢了,就在十年前,谁又能想到,偌大德川家竟会衰败至今天这个地步,我看啊,很快就它会消逝在历史长河中咯。”
衣着华贵的男子大笑一声,只是那笑声中更多地流露出一种无奈。
“你其实是不甘的,对吗?我在你的笑声中读到了这些东西。”
“是啊,如果说一点都没有的话只是在骗自己罢了,但,那又如何呢?世间没有不散的筵席,此间之事,莫概能外。”
他又是一笑,而狩衣男子这次却是读不出来其中蕴含的情绪了。
大概是百味陈杂吧。
自己的这位好友,作为时下最著名的书法家、画家、武道家...等等诸多头衔中,最更加广为人知的那个却是。
日本两大超级世家之一的德川家家主。
名义上的最高掌权者天皇,却长期被架空,基本上只是作为精神支柱存在,而造成这一现象的两大世家,它们的家主可以说是最高统治者了。
可惜的是,或许是天妒英才,琴棋书画骑射剑术样样精通的他,唯一不会的,却是为君之道。
他自己自然也是不愿担当家主的,虽有自觉才能不足的因素,但更多的是对于这种束缚的不满。
可惜造化弄人,作为家里的嫡长子,顶着巨大压力的他还是屈服了。
结果短短十年时间,德川家就呈现出了大厦将倾的景象。
虽然肯定有另一世家从中作祟的原因,但以这种败坏祖业的速度来看,估计他也算得上是一位难得的天才...
狩衣男子眉头一皱,作为一名出色的阴阳师,他早就知道了这种情况,也尽力替自己这位好友谋划过一番,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命运终究难逆,就算事先知道了结果。
那么接下来...
“多说无益,现在我有一事相求,土御门君,你且听好。”
又将一口老酒一饮而尽,那位衣着华贵的男子脸上已显出几分醉态,但此时他的语气却突然严肃起来。
“请讲。”
被称为“土御门君”的狩衣男子微微一愣,显然是被他这种少见的严肃态度给惊到了。
“虽然我是不想的...但估计那些人只有见到我的尸体,才会安心吧,那之后,犬子就拜托你了。”
“可...”
狩衣男子眉头一皱,信仰阴阳道的他们,认为事事皆两面、此消彼长、互相牵制,所以作为阴阳师间约定俗成的规矩,他们一般不会过多干涉这种势力间兴衰更替的事情,最多只是做一些卦卜占象的事情。
作为掌握神秘力量的他们,知道这样做会过多沾染上别人的命运,给自己带来麻烦。
“拜托了,我知道你们的禁忌…就当是我求你好了。”
德川家家主突然双手撑地,跪了下去,让那有些土御门姓氏的男子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想扶他起来,可对方的身体却如同生了根般结实,丝毫不动。
虽然他并不是没办强行拉他起来,但那就太不妥当了。
“你醉了。”
并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我不求你带他卷土重来,也不希冀你保他一世荣华富贵,只要他能平安地生活,就行了。”
或许,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吧?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锦衣男子自顾自继续说道。
狩衣男子眉头紧皱,仿佛干涸已久的大地上绽开的裂痕。
许久,他长叹一口气。
“也罢。”
“果然,你这家伙还是心太软啊。”
他腰间系着的一个葫芦里,犬神也是叹了一口气。
“罢了,这才是你啊,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让老夫心甘情愿地认其为主。”
时间回到现在。
犬神有些出神地回忆着,至于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多愁善感?
大概是在弥生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吧。
悠斗,你这次可是搞砸了呢,真不愧是我所看中的笨蛋啊。
只是一面之缘,居然为他人付出至此。
果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吗?
犬神心中心思百起,但弥生由于还不是他正式主人的缘故,自然对这些一无所知。
此时他正低头啜饮着一碗清亮的茶汤,虽热气缭绕,但却清香四溢。
随后他将剩余的茶水倒入水方,又将茶杯置入涤方,一切都按照着标准的茶道程序进行。
一点毛病都让人挑不出来。
但早云却没有丝毫放松。
我的天,这都行?
原本他引弥生来此饮茶的目的就是想趁机让他脱下兜帽,好见一见他的真实面目,结果弥生只是略微掀起一点,将茶杯整个罩在兜帽里,就这么饮完了。
不嫌烫吗...
早云的嘴角一抽一抽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阴阳师不但熟知观星宿、画符念咒、施行咒术之道,还精通观相之术,虽然弥生只是刚入了门,但此道却有了一定的火候。
眼看早云这副模样,弥生还能不知他想些什么。
他微微一笑,却是伸手将兜帽摘了下来!
“早云桑似乎很在意我的长相呢,我就满足一下这个小小的愿望吧。”
早云闻言自然避免不了有些尴尬,不过好奇心害死猫,他还是抬头看向弥生的脸。
希望我的幻术能起效...
弥生默念着术法,时间紧迫,没有符篆的帮助,这方术成功的几率着实不大,但也只有赌一把了。
况且就算不成也不要紧,能认出自己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而且还是他们所了解的还是自己十年前的模样。
女十八大变,男十六怎么说也有小变吧...
不过那个东西怎么办?不管了,要想在这里借住,这也是迟早的事。
怀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弥生面色却十分坦然,仍保持着唇边那一抹微笑。
早云所看到他的表情就是如此,少年形容不凡,特别是一对桃花眼特别有神,五官孔武有力而端正。
只是,在少年的左脸上,有一处不小的伤疤,完全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其上至额头,下至颧骨,两边以眼角外沿为界,将整个左眼都覆盖住了。
这伤疤明显有些年头了,已经痊愈了不说,就连皮肤和四周那些正常皮肤的差距都很小了,只是显得更加红润些,别说眼睛,眉毛也没受到丝毫影响。
边缘参差不齐,呈锯齿状,但由于其面积不小和所处位置显眼异常的缘故,还是显得十分惊人,咋一看上去,仿佛在其脸上盛开了一朵妖异万分的花朵一般。
早云不禁呼吸都为之一窒,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如何?在下这副尊荣,希望没有惊扰到早云桑。”
弥生这下自然知道自己的幻术是失效了,但仍强装镇定地谈笑风生。
“你...你难道是...?”
早云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大吸了一口气,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呵呵,看来你已经认出我了,没错,在下德川弥生是也。”
到了这种底部,否认也没有意义了,弥生长叹了一口气,话语里满是苦涩,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得出,和当年的德川家家主的几分相似之处。
这笨蛋家伙,果然是玩砸了,我就不该相信他真能糊弄过去。
犬神却是心中一紧,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记得当初堪解由小路家给很多武道家都下发了一种符篆,只要用少许灵能激发就可以起到信号弹的作用,专门是用来搜捕这笨家伙的。
却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否还保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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