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以三者为支点的非日常
“绑架……”
在H子的宣告声中，嫣汐再次认清了自己被绑架的现实。
也许是H子的刻意为之，投影穿过身体对嫣汐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她感到双腿发软，顿时瘫在地上。
“真是的，H子大人也稍微注意一点。”
女仆将嫣汐从地上拉起来的同时对女孩发出小小的责难，而H子只是不满地耸了耸肩，没有回应她的责难。
仔细想想，从那时起H子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恶意，当然，这股恶意是针对嫣汐一人的“特别待遇”。
“不需要对她产生同情，那是多余的。喂，还有意识吗？”
“……”
嫣汐只是抬起头看着她，似乎是不敢发出声音。
“啧，所以我才不喜欢她们。”
H子用无法被其他人听见的声音抱怨着，双手环抱着胸转过身去。
“没想到心理素质差到这种程度，果然数据和实际是存在偏差的呢……虽然你本身就是一项异常，不过算了，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只会让自己头痛。”
嫣汐无法理解她的话语，好不容易才让发紧的喉咙发出不像样的声音——那声音就好像呜咽一样不堪入耳。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那就再来一遍，我绑架了你，听清楚了？需要我拿着百倍扩音器贴近你的耳朵再说一次么？”
H子偏过脸用玛瑙般浅绿色的眼睛斜视嫣汐，似乎不容许她再问同样的问题。
“但是……咦？”
嫣汐刚要开口，却被身影突然变得有些模糊的H子吓得闭上了嘴，而H子也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用手扶额。
“怎么了？”
友绘担心地询问她，H子却摆摆手：“稍微……有点事情要处理，你不需要担心这些。”
说完，又转向嫣汐：“似乎在你身上浪费了太多宝贵时间。总之你就给我像个囚犯一样乖乖待着。友绘，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情所以会暂时不在这边，就委屈你帮忙照看这家伙了，她要是敢不听话就来点狠的，一会儿照例给她检查一下身体状况。那么再见。”
“知道了，我会好好执行的，请慢走。”
最后看了一眼对自己行礼送行的友绘，H子的嘴角微微勾起笑意，身影逐渐变成不清晰的蓝色影像，化作光斑消失在原地——
“哎，每次都会出这种不合时宜的突**况。”
H子让意识拉回到现实，终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打扰了，教授，是紧急事态。”
由日光灯提供照明的工作室里，穿白大褂的瘦高青年站在她坐着的椅子边，习惯性扶正细框眼镜的同时，将手里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了她——
“简略说一说。”
“是，那边的人有动静了，似乎正摸索着我们计划遗留的线索在查调。”
“这么快？”
H子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但很快便被掩藏在白色发丝投下的阴影里。
“这条线索是没办法回收了，但还可以阻断，需要撒下鱼饵吗？”
H子闭上眼想了想，“不，那家伙虽然很让人讨厌，但只有精明这一点值得钦佩，撒饵对付不了他。”
（既然如此，那就反套路好了。）
“没关系，继续让他派人调查，把我们的设备看管好就行。”
H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自己纤细的四肢——
“让他查，查出头绪了算我输。”
“立下这种不吉利的flag真的没关系么？”
青年表示担忧。
“啰嗦，老老实实办事去！通知其他人提高警惕，还有，帮我在楼下准备车子。”
“这个时候出去？”
时钟正走向凌晨四点。但是H子丝毫不在意时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我可不是那种秃顶的地中海教授，哪有这么多时间浪费在睡觉上啊。还有事情等着我去做呢，哼，想想还有些兴奋。”
工作室的窗户开着，从这里可以俯视一片大都市的夜景一列悬挂式列车在不远处的高架桥下疾驰而过，道路另一头的雄伟大楼外墙覆盖着大屏幕，此时正在报道关于世界政府管辖着的大陆进行漂移的轨迹消息，更远处的都市灯火只能成为点点光斑渐渐消逝在夜色中。
而上方，是玉盘般盈满的月亮。
H子的脸沐浴在若有若无的月光里，化作茫茫钢铁森林中浮动的萤火在夜色里闪烁。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一层走廊（二层下方）被顶端的射灯照亮。
走廊的墙壁上贴着许多以年轻的女性偶像为主角的海报，这些海报或是写着或是演唱会的宣传照。
但是嫣汐一直低着头，根本无心去观察海报，只是用十分消沉的表情让目光游离在前方友绘的背影和白蓝格子的地板之间。
纤细的手里抓着女仆装的缎带，就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样。
“如您所见，研究室一共有两层，升降梯能够联通大厅和二层，不过你可以去的地方是有限的，我会给你一些权限……嫣汐大人？”
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光晕里，机械的鱼儿游过嫣汐身旁。
——好想回家。
光怪陆离的空间里，根本没有嫣汐的容身之处。或者说，她实在无法从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找到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
某位名人曾经说过，人类最为惧怕的并不是只有死亡——还有能够使人癫狂的「未知」。
（我会被怎么样对待呢）
莫名其妙地被绑架到这个地方，偏偏那个“豆丁绑架犯”又突然离开……
“阿嚏——”
走出办公室的H子莫名打了个喷嚏。
“奇怪，是不是有人在说我坏话？”
不过H子很快就将这个抛到了脑后，一边摇头一边往停车场走去。
（啊啊，胃好痛，感觉好累。）
“有哪里不舒服吗？”
就在少女缩着肩膀轻轻发抖的时候，有人用手轻柔捂住她的额头，那手心里传递出的温暖使嫣汐一时忘却了不安，她愣在原地，用复杂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人。
“似乎并没有发烧呢。是觉得冷吗？”
……
“为什么？”
“嗯？”
“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呐，我是被绑架了吧？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面对这样的困惑，友绘眨了眨眼睛，居然笑出声来——
“嫣汐大人多虑了，关心您的身体状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是纯粹的微笑，但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友绘脸上又是那么自然，让人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恶意。
“抱歉，或许是H子大人没有把话说完从而造成了您的不安，所以作为知情者，我还是解释一下吧。”
——解释，这是嫣汐当下最迫切渴望的事情。
嫣汐非常想知道自己的处境，也对H子“绑架”的动机感到困惑，现在的她需要一个能够让自己安心的解释。
“不过还是换个地方说比较好，也能让你休息一下，来。”
友绘拉住她的手向大厅的沙发走去，被如此温暖的手牵住，嫣汐似乎得到了精神上的安慰，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乖乖跟着友绘往前走。
嫣汐在沙发上坐下，友绘转身离开的片刻，然后十分体贴地从一个房间里端出温水递给了嫣汐，见少女脸色好转，这才放心了似得坐下来。
“那个，首先我希望您能够明白一件事情，虽然是绑架没有错，但我们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嫣汐大人的举动，至少您不需要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仅仅只是限制了您的自由。”
“……”
（这算什么啊，“仅仅只是”？）
“那么，建立在你知道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前提之上，我们绑架你的目的——是想对嫣汐大人你进行训练。”
“诶？训练？”
少女的疑惑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那个——训练是指什么呢？”
然而友绘答非所问：“事实上，我们对嫣汐大人的过去有相当的了解。当然，请不要因为这一点就产生过去被窥视的嫌恶感，毕竟您的经历对我们而言十分宝贵，是使双方达成沟通的桥梁。”
（过去？）
嫣汐在心里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去的经历——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孩，无论是家庭还是交际圈都与这个年纪的少女们无异。
“难道说我体内有着充裕的魔力还是强大的因果，所以你们绑架了我要我签订契约成为马猴烧酒拯救世界？不好意思啊我对拯救世界没有什么兴趣你们找错对象了。”
“……”
“啊不好意思我不吐槽了快继续吧。”
友绘一脸无奈的看着嫣汐，清了清嗓子后继续说道。
“根据我们的了解，嫣汐大人曾经是一个乐队的成员，参加过live吧。”
（是这个吗……但是为什么会和这段经历有关系？）
嫣汐不解地睁大眼睛，而友绘却回以理解的一笑。
“也难怪您会感到惊讶，毕竟我们想要对嫣汐大人进行的训练就是建立在您过去这段独特经历的基础上，不会太难，但却也不轻松。”
“诶？”
“总之，我们的目的就是对您进行训练而已，虽然不会轻易让您回归日常，但是也不会对您做其他事情的。”
“真、真的吗？不会把我的肾拿去卖钱？不会让我签订契约什么的？”
“您为什么会对这件事尤其关注呢？真是让人头痛。”
忍不住露出苦笑的友绘站了起来，再次向她伸出手——
“有没有觉得稍微安心了一些？如果足够坚强，那就请站起来吧，由我来好好介绍一下这个实验室。”
要说不安，那是肯定的。但是嫣汐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奇妙，嫣汐找不到能够形容的言辞，心里却又明白此时这种心情的特殊性……
或许情况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至少，因为有这个体贴的女仆在，所以才没有那么糟糕。
就连嫣汐自己也没有察觉到，或许自己已经对她产生了一丝依赖的感情。
不过，另一个人……H子又是怎么想的？
“似乎在你身上浪费了太多宝贵时间。”
想起H子的全息投影消失前所说的话，嫣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这个人的态度与体贴的友绘完全不同……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冒出这样的疑问后，嫣汐突然觉得鼻子发痒，最后打了个喷嚏。
另一边，大风渐渐将夜空中的乌云铺开
此时的H子坐在黑色SUV的后座上，将左臂靠在扶手上撑着脸，透过进行了特殊处理的车窗远眺外界。
拥有暗红色框架的大桥仿佛遗落在海平线上的巨兽尸骸，远处一座灯塔的光扫过海面，最后总是会照在大桥上，将女孩的白色发丝渲染成浅金色。
乌云已经将黑夜里的星光完全遮挡，H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小巧的鼻子，心里嘀咕着马上就要下雨了，看上去甚至有些高兴。
她喜欢下雨。
因为对她而言，雨是一种媒介，连接着非常贵重的回忆。
（稍微有一点在意实验室那边……）
计划才刚刚开始进行，一切都尚未稳定。最重要的是，她必须亲自成为那个人对自己计划调查进度的阻力。
说实话，H子虽然极其讨厌他，心里却也清楚与他为敌的自己究竟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和压力。
（如果真的被他掌握到关键信息就有点不妙了）
就在这时，车内的无线通讯突然响起，H子立刻按下位于扶手上的接听按键——
“H子大人。”
（是友绘的联络，而且还使用了紧急的联络途径……不会吧，这么快就出现差错了？）
由于事态变得和计划不同，H子显得有些浮躁了，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那个家伙闹出什么事了吗？实在不行就用镇定剂让她睡一会儿……”
“很抱歉，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如果检测到嫣汐大人有发烧的可能该怎么做？”
“哈？！”
（怎么可能！不仅心理承受能力出奇地差，就连身体也弱不禁风？我记得当时……）
H子黑着脸，伸手挠挠头：“身体检查做过了吗？”
“还没有。”
“姆……总之你先给她做个全身检查吧，特别全面的那种，仪器都有通电。我正在处理事情，有空再过去。”
“是，我知道了。”
联络就此挂断。虽然倍感无奈，但H子决定把精力倾注在眼前。
黑色SUV顺利通过大桥，来到了城市的另一端，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黑色的钢铁大门上，烙印着“生物研”的字样。
巨大的自动化钢铁大门前，穿着一身警卫服的门卫将车拦下，阔步走到了驾驶室的车门前。
“请出示身份。”
在后座上的H子阻止了司机的动作，自己降下后座的车窗：“是我，今天出门有点匆忙，没有挂出通行证……可以放行了吗？”
门卫在原地愣了几秒，突然向她弯下腰：“抱歉，原来是教授的座驾啊。这是临时通行证，请随身携带。”
“辛苦了。”
H子接过通行证，车窗重新关上后前方的大门也在渐渐敞开——
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这样悄悄流逝。
远在另一边的实验室里，嫣汐结束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结果显示，少女并没有得任何病症或是小感冒，只不过是小小的身体不适而已。
“这检查也太过于全面了吧……”
嫣汐坐在类似手术台的床边，一边扣上宽松舒适的家居服的扣子，一边抬起脸望了望这个用来充当医务室的房间——
友绘将换洗的衣服拿来后就离开了，嫣汐突然感觉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友、友绘？”
她往门外喊了几声，等了许久却无人回应。
“怎么这样……有人在吗？”
想着一直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少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居然起身向门外走去，所幸大厅里的灯光非常充足，稍稍缓解了她的紧张与不安。
“奇怪……友绘？你在哪里？”
环视大厅，任何地方都见不到友绘的身影，气氛说不出得诡异。
就在这时——嫣汐看见了一个亮着灯的房间，门也是半敞着，并没有被关上。
她会不会在这里面呢？
少女小心翼翼地向房间靠近，将手扶住门边时，这种阴森森的氛围让她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但她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而是轻轻将门拉开……
就在这时，嫣汐听见头顶上——不，整个实验室里几乎每一盏灯都同时发出异常的声响，在少女理解发生了什么之前，实验室突然陷入彻底的黑暗！
“诶？！”
嫣汐顿时手足无措，一边发出惊呼一边出于本能地抓紧门边，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够获得必要的安全感。
“停、停电？讨厌，对这种事情最没有抵抗力了的说。”
黑暗中的嫣汐已经是一副快要哭出来了的表情，脑子里正拼命思考着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
偏偏这种时候，友绘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不见踪影。
“糟糕，越来越害怕了……好想回家啊！”
但是经过与H子和友绘的接触，嫣汐非常明确地察觉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们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妄想着离开这里。
为什么呢？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她们对这个实验室有着自己无法轻易逃离的自信。
在彻底的黑暗里，少女低下头，温热的泪水无声划过因为害怕而胀红的脸颊，她没有哭出声音，只是默默流着已经强忍多时的眼泪，将一直积攒的情绪发泄出来。
“我……大概已经回不去了吧……”
“不哦。”
不知何时，有人摸了摸她的头，将她轻轻拉入怀中——
“不要紧张，哭吧，想哭就尽情地哭出来。”
动听的音色里掩不住那份静静流动的温柔，被黑暗里的那个人抱着，少女终于放下最后的防线，直到昏睡之前，都像孩童那样纵情哭泣……
不知过去了多久，依然是在陷入漆黑的门口，友绘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哭累了而睡着的嫣汐，那对美丽的眸子里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她用修长的手指为轻抚少女的额发，露出一个让人感到安心的微笑，轻轻低语道——
“嫣汐大人，是能够回去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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