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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在大德路的旁边,不,应该是在它附近的不远处,有一片极大无比的森林——圣罗马丽亚森林。这片森林被百分之九十的树木所覆盖,空气显得格外清新,遍地都布满了大自然的味道,令人感到心旷神怡、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宛若一片世外桃源。

森林的深处,也就是整片森林最中心的地带,有一棵硕大的梧桐树,大约有百来年的历史了。它的枝叶长且茂盛,几乎连接了森林的东部与西部,成为了整片森林的标志。关于这棵历史悠久的梧桐树,对外还流传着一个极为恐怖的传说——它是蝙蝠的老巢,居住着成千上万的蝙蝠。白天它们在梧桐树上倒挂着睡觉;当夜幕降临时,蝙蝠们从深林里飞出来,专挑小孩的鲜血喝呢!——当然啦,这些都是传说,究竟是怎样传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更不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说,或许是他们曾经见过梧桐树上那些奇怪的洞吧,才会运用丰富的想象力来编述传说。不过当这棵硕大的梧桐树被搭造成树屋,并且有人搬进去安全地居住了多年后,所有的传闻便都不攻自破了。

树屋的主人名为葛芳,是一位身材较为高挑的家庭主妇。她的头发呈棕黑色,长长的,若是把它们全部放下来也许能够到比腰还下一些的位置,不过她通常不这么做——她把它们全都盘到后脑勺,如此才不至于影响她的工作。她的脸并不小,相反,稍稍有些大,光从她的形象上看,许多人大概会忍俊不禁,因为她长得多少与棒球棍有些相似。大约在搬入树屋的两三年前吧,她与她的丈夫离异了,自此带着她的女儿葛莉丝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让我们再来认识一下这位名叫葛莉丝的可怜孩子吧,她十一岁左右的年纪,有一头乌黑卷曲的秀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外加上一副,呃,干瘪瘪的身材,还有,她不太高。是不是看上去和其他同龄人没什么不同?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自打她有记忆以来,她便不曾走出过这片森林。她不知道在森林以外的世界还存在着汽车、火车、飞机、手机、电视、电脑;没有吃过被大众所喜爱的麦当劳、肯德基和必胜客;没有上过学、没有看过一本书。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这使她感到尤为孤独寂寞,好在,生活在大自然里的她,有整个大自然为伴——她喜欢在森林里窜来窜去,尤其是她总喜欢跑到小溪旁,一边听它欢快的唱歌声,一边幻想许多有趣的故事。只有每当到这时,她才感到原来她是那么快乐幸福。

我们的故事开始于一个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星期六——那天,原本还是雪白色的云突然一下都变得黑漆漆的,它们纷纷拥簇在一起,紧密相连,成了一大块毫无缝隙的团状。有经验的人一看便明白,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果真在这不久后,从天边传来“哗——”的一声。

“有人吗——”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葛莉丝隐隐约约地听到呼喊声,不过她并不能确定,因为雨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有人吗,我可以进来避一下雨吗,雨太大了——”同样的声音再次传进葛莉丝的耳朵里,她这才确定,她没有听错,这不是梦。

“来了,来了!”她慌慌张张地从床上下来——事实上,她差一点儿从床上摔了下来。接着,她花了一会儿功夫去找她的拖鞋,拖鞋被她丢的东一只西一只的,最后,她放弃了寻找拖鞋这一念头,直奔楼下。

站在树屋外侧的郝一此刻浑身都是湿答答的,他着实未曾想过这一天会是这样的恶劣。他看了一眼被他用力揣在怀里的书,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他的书并没有被淋湿太多。他是个非常热衷于阅读的男孩,每天不管是在学校也好、还是走在大街上也罢——哪怕他只是上个厕所、吃个饭、抑或是散步,手里都必定会拿着一本书。书是他最好的朋友。学校里,没有人愿意同他一块玩耍,私下里都叫他“怪胎”、“书呆子”,朝他做鬼脸、贴字条、扔果皮纸屑,说他是个没人喜欢的孩子。总之,他们总觉得他是个“异类”,总对他说:“讨厌鬼,快走开!”他对这些过分的做法从来都不甚在意——他的眼里只有书,只要他能够不停地看书,对他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周六那天,一向喜欢安静的男孩选择来到森林里进行阅读——因为图书馆正处于维修阶段,而森林又恰好拥有足够的清静。

他大步往森林走去,却不想迷了路,只能在硕大的森林里一点点摸索着前进的方向。忽然,他发现了在众多树木背后掩藏的隐隐光亮。天空“哗啦”一下,下起了倾盆大雨,他的脸色大变,看了看光亮的方向,毅然决定往那个方向驰骋而去。

他想得正出神,连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条细缝也没注意。葛莉丝从细缝里好奇地望着那个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她想从未见过像他这般奇怪的人。可要我看来,他们都很奇怪——他们就这样静止不动地站着,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谁都不曾先开口。

“你要进来吗?”葛莉丝耐不住性子先开口发问,她把门再打开了一些,并指了指他的衣服,“都湿透了。进来吧,我去给你泡一壶热茶。”

郝一这才缓过神,朝葛莉丝微微点了一下头,以示感谢。当他走进树屋的那刻,便被树屋的内部给震惊了,这样的居住环境让他想起了在书里看到过的原始时代,却也正是他所向往的——回旋式楼梯把树屋分成了上部分与下部分,也就是一楼和二楼。

二楼他还未上去过,所以我们先把它放在一边,暂且不谈,我们先来说说一楼好了。在郝一的正前方,有一个巨大的烤炉,里面的柴火烧得正旺;而在他的左手边,也就是大门的左手边,放着一张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的桌子,桌子是用木头做的——它的的确确是用一根根长短参差不齐的木头拼接而成的,有点像他在书里看到的诺亚方舟的样子。只不过诺亚方舟是长方形的,而这张桌子是——呃,六角形的,就像六芒星一样。郝一走上前,抬手摸了摸,似乎有些扎手,还有些凹凸不平——也难怪;桌子上插着一根蜡烛,它照亮了整个树屋;桌子底下放着两张木凳,凳子上还印有树的年轮,一圈一圈的,长得像花卷。郝一盯着这两张凳子若有所思。

这时,葛莉丝端着茶壶从厨房里出来了,她把茶壶和两个杯子放到桌子上,再把水壶拿起,不一会儿,杯子里盛满了热气腾腾的水。郝一小心翼翼地端起它,吹了吹,待热气散走了一些后,他“咕咚咕咚”地,把它全都喝完了,这才觉得似乎没那么冷了。

葛莉丝又把毛巾递给他,示意他擦擦身上的水。他接过毛巾擦了起来,并坐在木凳上:“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葛莉丝摇了摇头:“我跟妈妈住在一起,不过她最近正好有事出去了,要过段时间才回来。”

郝一了然地点点头,也不再说话,顺势把掖在怀里的书拿出来,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封面,打开到了做记号的那一页,又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屋子里异常的安静,只能听见火炉时不时发出的“滋啦滋啦”的声音。葛莉丝走到郝一身旁,把凳子从桌底下搬了出来,坐在他旁边。她头微微倾斜,手倚在头部,眼睛直盯着郝一手里的那本书。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开始在桌旁来回走动,双手擦掌。终于,她又走回到郝一身旁,鼓起勇气,指着郝一手里的书问道:“这是什么?”

郝一把书合上,只露出了封面,他把书递给葛莉丝,扬扬头,示意她看书的标题。

葛莉丝双手把书接过,对着封面念了起来:“哈、哈什么——”

“《哈利·波特》,你没看过吗?”

葛莉丝摇了摇头,把书拿起在手里晃了晃:“这又是什么?”

郝一诧异地看了葛莉丝一眼:“这是书呀!”

“噢,书——”

“等等,你没见过书?”

葛莉丝颔首。

“怎么会呢,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葛莉丝,十一岁。”

“跟我同岁,我叫郝一。”郝一说,“难道你从来没有出过这片森林吗?”

葛莉丝再度颔首。

“唔,那么,不打算出去看看吗?”

“我试过了,”葛莉丝显得有些沮丧,“可是根本出不去。”

“为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葛莉丝说,“我问过妈妈该怎么才能出去,可是她没有理会我,接着我又去问路过这里的人,他们给我指了一条路,说沿着那个方向一直走就能出去了。后来,我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呀走,却发现,那条路似乎没有尽头,一直都走不完!”

“这太不可思议了!”郝一瞪大双眼,啧啧称奇,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但他听出葛莉丝有些垂头丧气,便识趣地换了一个话题,“不如,我跟你讲讲外面的世界吧?”

葛莉丝一听,马上来兴致了,他们就这样坐在桌子旁,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郝一眉飞色舞地讲着,双手时不时地在桌上比划,葛莉丝也同样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捧腹大笑。

过了几个小时——也有可能是几天,雨渐渐地在他们的欢笑声中小了下来,当然,还有一些细微的小雨,郝一瞥了窗外一眼,拉起葛莉丝的手直往外冲:“走,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葛莉丝“扑哧”一声,笑出了来:“你知道该怎么出去吗?”

“我,呃,”郝一挠了挠他的头,憨笑道,“嘿嘿,不知道——”

葛莉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推开大门,清新的空气里夹杂着雨后泥土的气味,向她扑鼻而来。她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气,再呼了出来,心情显得格外舒畅。她拉起他的手,直走、左转弯再右转弯,直到把他带到了那条正确的道路上,“喏”了一声:“就是这里。”

郝一看到熟悉的路,眼睛“噌”地发出了亮光。他记得这儿,他就是在这条路上迷的路。他依稀记得这里有个分叉口,当时他进森林之后,的确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过来的,后来他来到了分叉口上就犹豫了。而他现在就处于当时犹豫的分叉口上,并且他已经从分叉口过来了——也就是说,他们的确只需要一直直走就能出去了。

他们手牵手,郝一朝葛莉丝咧嘴一笑:“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带你出去。”

“可是,这条路一直都走不完……”

“放心吧,看到那儿有隐隐约约的光亮了吗?”郝一朝他前面的方向一指,树林透出的光向他们暗示着终点就在他们的不远处,“更何况,就算我们真的出不去好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就这么一直走下去,路迟早会走完的,不是吗?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葛莉丝似乎变得有信心了:“嗯,你说得对!”

他们肩并着肩,一边走一边讲着好玩的故事。走了大约十分钟,他们终于来到了最初的入口处。而这次,他们很顺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更没有像葛莉丝之前所说的路一直走不完。这一点使他们两个都觉得非常奇怪,却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出去了!我想,此时谁也不及葛莉丝那般激动吧,她几乎要蹦了起来:“终于……终于要出去了!出去后我一定要去看看你说的车、电脑、电视什么的,还有书店和图书馆!”

葛莉丝让郝一先走,郝一颔首,往出口方向迈了一大步,他成功出去了。已经出了森林的他在原地不动,站好后向葛莉丝招了招手:“快过来!”

葛莉丝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企图把那股紧张的感觉冲散开,她闭上双眼,双手紧握着拳,抬起腿、迈开脚,大步一跃,“嘣”的一声——她似乎被什么东西弹了回来,“啪”的一下,她摔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甚至比那儿还要后一些。

“这怎么可能呢?”郝一大叫道,“你再试一次!”

葛莉丝爬起身,望着郝一点点头,又再试了几次,可是结果依然如此。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出不去!”

“这怎么可能呢?”郝一再次大叫,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又回到了森林,一把拉起葛莉丝的手,“我牵着你,我数三下,我们一起跨。一、二、三——”

他们手拉手一起跨了一步。又是“啪”的一声,他们的手被挣脱开了——郝一已经出去了,而葛莉丝又被弹了回来。

“看来,是有人故意不让你出去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任何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释。”

“会是谁呢?”

“现在还不清楚,不如这样吧——我这几天去图书馆查一下资料,看看书里有没有答案。”

“那、那你还会回来吗?”

“肯定会的,”郝一咧嘴,灿烂一笑,“我每天都会来找你,教你认字、给你讲外面的事情。”

“好,我们拉勾——”葛莉丝安心了,她擦了擦脸上流下的泪水,“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嗯,一言为定,对了,这本书借给你,”郝一说着,把书递给了葛莉丝,“就当做是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信物吧!”

葛莉丝接过书,含笑地看着郝一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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