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瑶生于一个普通的农耕家庭,男耕女织,身为农夫的父亲每日卯时便出门耕作,而母亲则是在他稍后起床开始打理家里的内务。而律瑶自己则是帮着母亲打下手,这是从律瑶懂事时开始一直到她11岁她所拥有的普通而幸福的每一日。
不过,也就持续到了十一岁。
那一天的前一天晚上,律瑶做了个梦,那是个可怕的噩梦,可怕得不像是一场梦。实际上,律瑶从五岁时就经常做这种睡醒了以后也记忆犹新的梦,并且,不可思议的是梦中的一部分会变为现实。曾经她就因为这奇妙的梦而幸运地在上山拾柴火时躲过了山体滑动而落下来的巨石。
逐渐的,律瑶不再那种梦当成普通的梦,而是当做天给予自己的启示十分重视梦中的每一个细节。也因为律瑶态度的转变和积极地去回避梦中出现的不好的事情,她的双亲在很多次大小灾难中都有惊无险地平安度过了。
后来,律瑶甚至能够梦到村子里其他农户的“未来”,在善意的推动下,律瑶也会想办法暗中帮助他们。
尽管能够做到的只是让身边的人不受到意外的伤害,但能够找到“只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律瑶感到十分开心。
可是,这一次的梦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整个村子都将被鲜血浸染,梦里的村庄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充斥着血与绝望,律瑶认识的人在梦里全都被大卸八块,死状极其凄惨。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一个赤红双目的疯子。
这一次的梦和以往完全不同,律瑶根本想不到办法去回避那样的未来,她拼命地在村子里奔波,告诉村子里的人赶紧从村子里逃跑,可无论村民还是自己的双亲都只是把自己的话当成了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接着,如同梦境重演一般,那地狱绘图从草稿、勾线再到上色的一笔一划都由那个疯子亲手画给了律瑶。
双亲在律瑶的眼前被那疯子斩成两半,温馨的小木屋里面洒满了人的脏器和鲜血。
律瑶心中的憎恨超越了恐惧和绝望,她发誓……她绝对要向那个疯子报仇,哪怕花上她所有的生命,哪怕是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也绝对要将他撕碎。
“已经……九年有余了么。”
在客栈角落的柱子上刻下只有红叶葵和梦中的那人才知道的只属于两人的暗号后,律瑶算是把她为红叶葵编织的“网”完成了。
当年那个瘦弱的在雨夜中瑟瑟发抖不知未来所在的小姑娘如今已经亭亭玉立,在纤细腰间晃动的青丝勾的客栈里的男性时不时就往律瑶那边瞥一眼,店小二小虎这样尚只有十六岁的少年更是连和她说句话都结结巴巴。
“客、客客官,您要的菜来了……”
“放那儿吧。”
律瑶冷眼扫了一遍客栈内,那些刚才还在偷看她的男人全都移开了视线埋头吃饭。
男人们那些垂涎欲滴的视线,对于后来跟随雨夜中收养自己的女人进了天下闻名的倾世楼并在其中长大的律瑶来说早经司空见惯了。要怎么对付这些男人她也再清楚不过。在那里,不论是豪气冲天的大侠也好,头肥肚圆的官员也好,都没什么区别,因为到了那里,他们就变成了只会盯着女人看的猿猴罢了。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在律瑶看来,这句话应该改成英雄不过美人关才对,至少在她所见过的男人之中,还真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在倾世楼里不被女人玩弄于鼓掌。
“不……还真有一个。”
只不过那个人律瑶并没有亲眼见过,而是自己做的那个特别的梦的主人,也就是红叶葵到现在还仍未放弃等待、追寻的曾经的未婚夫。
用完膳后,律瑶回到客房中,将自己行囊中的一套夜行服取出并换上身。
夜黑风高,正是一些人活跃在别户人家房顶之时。身轻如燕的律瑶迅速略过了无数此刻正在饭后闲聊的百姓头顶,以她的轻功,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便抵达了她的目的地——木黎镇官道。
倾世楼并非只是单纯的一栋供男人享乐的青楼,那里还是天下消息传闻汇聚之处。当初收养律瑶的更是倾世楼中拥有一处<花阁>的阁主,这位阁主在墨朝皇室统御的曦州遍布其耳目,这些耳目之中,有一部分便交给了律瑶来掌控。
通过这些耳目,律瑶得知,在距离木黎镇不远的一个山头上,盘踞着一群当初墨军与琊军大战后的战难琊族蛮人,这些蛮人如今食不果腹,山上的果树和野味都快被他们吃光了。律瑶想做的,就是要制造木黎镇官兵和战难琊族蛮人之间的矛盾。
律瑶事先便让自己的耳目泄露今晚在这条官道上将会有从京城来官商押货,此时一来,律瑶很快就发觉官道两旁的草丛中均有人影晃动,藏在草丛中的人可不正是琊族蛮人么。
若只是将这事巧妙让蛮人知道,恐怕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去袭击京城的官商,但律瑶同时又让人密报木黎镇官府,说山上有山贼害人,自己的同伴被山贼掳走,而镇守木黎镇的百夫长昭薪又是出了名的有恶必除,一听说山上有山贼盘踞还伤及镇民,即刻便让人带兵上山。
律瑶的耳目领着这些士兵剿杀了一批在山上觅食的琊族难民,这事自然落入了这批战难琊族蛮人的首领耳中,有了这个导火线,再加上琊族那刚烈的性格,律瑶便不担心他们今晚不会出现在此处。
只不过,这些饿着肚子的蛮人就算来了,怕是也打不过护送商队的护卫。
“杀!!”
隐匿于丛的蛮人猛然突袭,顿时杀护卫队一个措手不及,蛮人那天生的体格优势以及不顾一切飞蛾扑火式的猛攻护卫队一时之间抵抗不过,顿时便有几名护卫死于蛮人的拳下。
“哼,几个土匪,竟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来劫官商?找死!”
护卫队中一道怒喝之声杀出,数道剑光涌现,瞬息滚地上三个蛮人头颅。
“快燕剑郎萧时倾,剑榜二十七,倒也算个高手……哼。”
律瑶不屑一笑,旋即手捏碎石,弹指一射。几颗碎石刺破长空,附着内炁的碎石又是在暗处偷袭,哪怕是萧时倾这等高手,在碎石击中自身之前都无法察觉。
“唔……!!”
被碎石击中要处的萧时倾所受的不只是外伤,碎石附着的内炁更是给他体内的炁脉造成了损伤,再加上这一下是在他正打算运炁发招之时所中,致使内炁紊乱,损伤脏器。
“是谁?!竟用暗器偷袭,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蛮人啊啊啊!!噗哈…咳咳咳……”
见萧时倾吐血半跪于地,蛮人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可不会浪费这绝佳的好机会,一鼓作气把护卫队的人是又抢又杀,不光是杀人,还要抢走护卫队身上披戴的装备和兵器,萧时倾无奈,带着重伤只得逃跑。
今晚这事,不用到明日清晨便会传入昭薪百夫长耳中,到时律瑶再让耳目说些话,便能让其认为是前日山贼报复所为。
这样一来,矛盾便不可化解了。
律瑶只需等待明日红叶葵按照她自己的计划逃婚,知道红叶葵为了寻找“他”必然会先去那十叶门旧址,而木黎镇“昭薪”又是她和“他”回忆最多之地,曾在红叶葵身边做侍女两年的律瑶对于她,有十二分的理解和把握,她必定会自己走入这“昭薪”。
不出律瑶所料,红叶葵看到了自己在客栈用倾世楼人才知晓的用罗莎粉画的暗语,以律瑶和红叶葵的交情,她若知道律瑶被蛮人抓走而发出求救暗号,定然不会不管不顾。红叶葵的行事原则便是非熟人不帮,非必要之事不做。
律瑶在返回寨子的蛮人队伍之前先一步来到他们的寨子,以轻功遁入寨内隐蔽起来。
一个时辰后回到寨内的蛮人将从木黎镇掳来的女人关押进地下木牢中,满载而归的他们兴致勃勃地就打算开个庆功宴,这刚抢回来的粮食和美酒就开始奢侈了。
而蛮人的老大魁罗奇听闻同胞们带回来的女人中有一位极品尤物,便忍不住跑到地下木牢瞧瞧。
“‘啧啧啧,弟兄们说的天花乱坠地我还不太相信,亲眼一见,果然是美人呀!不错,不错!’他是这么说的,小女……呃,女王大人。”
红叶葵弯眉轻笑:“你语气和神态倒是模仿的惟妙惟肖呢小人,姑娘我最喜欢听戏,你很有天赋呢。”
“欸……承蒙夸奖,嘿嘿……”
迦罗皮笑肉不笑的,嘴上奉承,心里想我堂堂迦罗明王去唱戏?也就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奶奶想的出来!
魁罗奇又嚷嚷了几句,眼神中那垂涎美色的贪婪毫不掩饰地全落在红叶葵身上,随后便叮嘱了看守木牢的同胞们几句便离去。
“那傻大个对那边那几个说要特别关照你,不要让你吃苦头,也不准他们在自己动你之前碰你,看来暂时不用担心了。”
迦罗的翻译工作一点没拉下,魁罗奇说了什么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红叶葵。
“本来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就这破木牢,想出去还不是随随便便。关键还是要找到律瑶她被关押的地方。”
“律瑶是谁?是不是那个在客栈里给你留了个什么暗号的人?”
“她八年前跟在我身边做了两年的贴身侍女,我把她当我妹妹,是个好孩子。”
“哼……你还真是只管熟人的死活啊,和你一起被关押的这些个女娃娃你是不打算顺手救一救了?”
迦罗依旧还是难以认同红叶葵那对熟人以外都无关紧要的态度,红叶葵见它如此不服气,倒也没有继续和平时一样用暴力威胁它。她看着身后那些颤颤巍巍满脸恐惧的女人们平淡说道:“你们的生死与我无关,我非善人,何况,只救眼前之人,与只救熟人又有何区别?这些蛮人受战难逃难于此,他们饥饿得食不果腹,还被官兵误认为是山贼而杀死他们的同胞,他们何尝不需要帮助?救了这些女人即是善,帮助那些蛮人就不是善了么?”
红叶葵收回视线,正视前方:“我只管我自己的路,这些蛮人若是到时没那个眼力挡在我面前,那便杀。若是都不长眼,那便杀光。那时你们也就能得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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