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石也感动于米拉的这种敬业精神。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谁为他盖过被褥。
“是你们救了我?”
自己昏迷了多久,李子石并不清楚。但昏迷之前的事情他一清二楚。而且米拉掀开棉被的一角之后,李子石发现自己上半身光溜溜的不着寸缕。更让他触目惊心的是胸前居然有一道长长的缝合线——看着那歪歪扭扭的针脚,李子石可以肯定是小悠的手笔。
直到这个时候,李子石才有空闲开始惊讶。那一场车祸的记忆像流水般慢慢回放出来:路边缓慢行走的小女孩、突如其来的重型卡车。从他不顾一切冲上前到救下那个小女孩的一刻,李子石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那个时候李子石的心中只记着一句话,活着来到这世上,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车轮前彷徨失措的女孩和还有最后汽车轮胎摩擦地面尖利的啸音。那一场车祸前后零散的画面,在李子石脑海中汇集,慢慢形成一幅动感的影片: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夏雨,一个穿着泡泡裙、没有打伞的小女孩手舞足蹈地在街面上蹦蹦跳跳,心情晴朗地跳着舞,忽然跌倒在湿滑的路面上。路边对她瞩目的众人惊呼起来——一辆满载重卡从转道处冲了出来,刹车已经来不及了——而漂亮的小女孩正在重卡的行进路线上。
除了惊叫,旁观众人只能呆呆地迎接惨剧的发生。
自我评价,李子石觉得他自己并不是个特别热血的人,怎么当属就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了?
也许是地球磁场、也许是大气环流的影响,当然更多的可能是高分落榜深深地打击了李子石,他不禁哀叹自己命运不济,进而开始怀疑人生,有一种烂命一条,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伤感。
既然已经厌倦了人生,是做一秒钟的英雄,还是做一辈子的懦夫,如何面对这个选择就不太困难了。
于是李子石在众人的惊叫声和不作为中冲了出去,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下意识地把女孩推了出去。百米9秒!一瞬间他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高速度,超越了短跑冠军的速度。
他冲锋上前那一刻周围的情景,现在还凝固在李子石的脑海里。电影里的英雄也不过如此吧!中二的年纪居然没患上中二病,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奇迹。
随后的记忆却像是洗过的磁带,一片空白。好像做了一个长久的梦。又像是在水中把头仰出水面,有那么一瞬间的迟滞感。
不过不管怎样,李子石明白自己绝无幸理。
“啊咧!不是的。虽然说是我们,或者说小悠把你救了回来。但是你不用感激我。”米拉双手交错置于腹前,浅浅地笑着说,“因为如果不是小姐坚持,我并不打算救你,也不会救你。”
“我们救你只是另有目的。”
伤人的话总是出于温柔的嘴。
“能不能先给套衣服。”李子石弱弱地说。躺着说话实在太没气势了,他感觉自己就像蜷缩着的小绵羊,米拉像拿着皮鞭的女王,霸气外露。
米拉的动作完全符合一个江南温婉女子的身份,但说出的话却像秋风一样刻薄了,“现在我们来谈谈费用的问题。”
“就算要走,也要先把相关的费用算清楚。亲兄弟,明算账吗!”米拉笑容满面地说着斤斤计较的话。
走?李子石忽然意识到这里不是他的家,但是往哪里走?
他还有家吗?
李子石是一个孤儿,全靠街坊邻里的接济才能长达成人。就像所有励志故事里的主角一样,李子石非常努力、非常争气。凭借优秀的智商和坚韧的性格,李子石在学习和生活上过得风生水起,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三名,年年都拿到了最高等次的奖学金。学校也额外减免学费,帮助他完成学业。
李子石还在业余时间打工兼做家教,赚钱补贴家用。李子石把汗水全部用在了学业上,也收获了丰硕的成果——因为成绩一直优异,学校把保送入大学的名额分配给了李子石。
原本是很高兴的事情,近期突然有了变化,板上钉钉的保送入大学的名额竟然莫名其妙地被人取代。李子石不解之下,迅速向学校申诉。没想到学校教导主任找到李子石谈话,谈话的核心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要他识大体顾大局。
李子石当然不肯罢休,然而接下来学校竟然取消了他的奖学金。这让李子石不仅惊讶而且愤怒。
因为高三学业紧张,抽空打工的时间非常少,为了备考,李子石甚至放弃了周末的家教课堂。没有了奖学金,李子石不仅无力支付学费、补课费等名目繁多的费用,而且更面临无米下锅的窘境。
有人看上李子石的保送名额了。这是室友的分析。同寝室的室友们纷纷向李子石支招。不过李子石明白要么把事情闹大,要么就得向学校低头接受现实,没有其他的路好走。
不过事情真要闹大了,也许会有人出来辟谣、甚至背锅,还有可能恢复李子石的保送名额。但是风平浪静之后,李子石必然要面对主使者暗地里的小动作。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承受。
至于向学校低头!这种事情,李子石连想都懒得想。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
李子石也是郁闷,这个保送的名额又不是全国排名第一的水木大学或者中央大学,只是一个中央师范,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李子石自己只是看中了免费教育和安排工作这两点优势才选择了保送。这还是导师劝说之后,李子石再三权衡的结果,不然以他的成绩不出国肯定是要上第一流的大学。
是斗争还是妥协?正在李子石彷徨着,没能做出选择的时候,他一直暗恋着的女孩许丹晴主动。李子石明白自己不配拥有爱情。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他一直对这个同样家庭贫困,同样家贫志坚的女孩抱有好感。
不过许丹晴姣好的容貌也给她带来了相当数量的拥趸。这让颇有自知之明的李子石只能远观不敢亵玩。
第一次被女孩约出来,还是被自己心仪的女孩,即使是在逆境中,李子石也是兴奋的心花怒放。但是他没有想到,这居然是针对他的一个局。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两人刚刚一见面,还来不及说话,许丹青就紧紧地抱住了李子石。从她瑟瑟发抖的肢体动作,李子石明白许丹青也只是个情场新手,但他不明白许丹青为什么如此着急。
片刻之后,从树林背后蜂拥而出的人群让李子石明白了这不是桃花运,而是鸿门宴。学校教导主任一边举着自己的iPhone手机拍着照片,一边狞笑着说,私自谈恋爱,有伤风化。开除,开除!
果然,第二天学校立即宣布,开除李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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