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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时分，马车扬起尘土，在乡间小道上奔驰。
田野中灿黄的油菜花连成一片，和风吹过，花的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
然而，无关乎美丽，更说不上惬意。
“恶心”，硬要说的话还可以加上“恐惧”……途行至此的人，无非只能感受到这么多。
因为放眼望去，路上遍地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马蹄铁间或地踩在腐烂变色的肉块上，将其压成烂泥。
雪上加霜的是，阳光直射下来，死老鼠的臭味如胶似漆，挥之不去。
加上这些元素后，这条路顷刻间就成为了“通往地狱的捷径”。
这段路是如此的可怕，以致于皮毛店老板闻讯后直接惊呼“这车我不借了”——但赏金猎人没说什么，他只是从行李中取出了一小袋金币，然后面无表情地往桌上一拍。
于是，在距上一辆马车毁于魔物袭击的三天后，二人组终于又第二次坐上了交通工具。
“柯尔特先生……”厚梓从后车厢中探出身子，凑到赶车的猎人旁边，“我做了一条面巾哦。”
“？”萨琉斜视着看了她一眼。
“就是这个，”厚梓将手里抓着的一把长布条展示出来，“麻布底下垫了丝巾缝在一起，上面喷了些花蜜水……就像这样，可以少闻一点臭气哦。”
少女示范式地带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又解下来递过去。
“……你想用这种沾了你口水的玩意儿做什么呢？”猎人不屑一顾。
“啊，对不起！一不小心就做了这种蠢事，我马上去重做一根哦！”
“免了，那有什么用？就算洒点香水麻痹自己，最后不还是要一起吸进去。”萨琉·柯尔特耸了耸肩。
“可是，这样总是要好受一些……明知道是会让自己难受的东西，就尽量不要去看，不要去闻，不要去想象。”厚梓眨了眨眼睛，为自己带上口罩。
“可笑，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萨琉笑了，笑容显得甚感无聊，“老实说，这样的气味还真是令人怀念……就在我和你一样弱小的时候，我一连好几天就趴在阴暗的阁楼里，用成堆的杂物将入口堵死，在那里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这种绝望的气味接着小窗口飘进来，笼罩着我。”
“这种……死人的气味？”厚梓小声问。
“从此之后我就明白了，这种气味将会一直伴我左右，如影随形，直到这颗心脏停止跳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就和洗礼圣水对虔诚信徒一样意义深远呢。”萨琉语带戏谑地说道，顺手对着马屁股加了一鞭子。
“太悲观了！”然而，厚梓却皱了眉头。
“嗯？”
“这话太悲观了，柯尔特先生！”厚梓把面巾往下拉，露出嘴巴，“不管有怎样的过去都没关系的，伤心的时候闻闻花香，饿了的时候吸吸烤面包的气味，衣服有汗臭了就洗一洗……柯尔特先生明明是个好人，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一点都不帅气！”
“好人？喂，你认真的吗？”
“嗯，是个脾气有些暴躁的好人。”石榴发色的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语气确信无疑。
“就是因为这份天真，总有一天你还会被人拿去卖的……不过那种事，随你高兴就好。”萨琉·柯尔特勒了勒缰绳，将马车的速度减慢下来。
前方出现了一道低矮破败的城墙，墙缝里长着青苔，看起来年代久远。
墙角堆积满了尸体，其中大多烧得焦黑如炭，而城门也早已被烧得变形、毁坏，有半边塌陷下去，露出一个致命的破口。
显而易见，在不久之前，这里曾发生了一场戮战——生者与死者之间的戮战。守备在此的活人想尽了一切办法阻挠活尸进入城内，他们甚至采用了火攻的战术——不过现在看来这是个非常智障的战术。
“这里是「黑莓镇」哦柯尔特先生！”在拿着地图翻看了之后，厚梓抬头起来。
“远近闻名的水果产地吗？”掏出腰间的燧发枪，萨琉从马车上跳了起来。
“好像只是绿林黑话而已，不是真的黑莓。”厚梓也跟着跳了下来。
“那真遗憾呢，你没口福可饱了。”萨琉走近半毁的城门，快手装填，开枪连射两发。
子弹展现出不可思议的破坏力，厚重的木板被轰掉两大块，他接着抬腿一踢，把这个破缺再度扩大。
“看了这种场面，我也没什么胃口了。”厚梓迈着小步子跟着上去，她主顾右盼，谨防着突然从阴影里冒出什么东西来。
镇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人烟。
萨琉步履轻松地走着，随意地转出枪花。他对这样的场面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在活尸侵入之后的现在，要是还能看到热闹和平的日常景象那才是见鬼了。
石子路上遗落着不少杂物，从打烂的鸡蛋到破布匹都有，但却比意料之中的干净。
寂静笼罩着这整个小镇，尽管走了大半条街什么都还没有遭遇到，但寂静本身就能给予人十足的压迫感。
“好安静，人都去哪里了？”厚梓觉得自己的头发丝都要紧张得直立起来了，她紧跟在猎人的后面，寸步都不敢落下。
“他们都被活尸吃掉了……这种答案怎么样？”萨琉问。
“一点也不好笑啊，柯尔特先生！”少女很委婉地表示抗议。
“那样有什么不好？那样的话，想要的东西都可以随你拿，一分钱都不用花，不是顺应了你的生存之道吗？”
“……如果真变成了那样当然没有办法，可是，抱有这种期待本来就是不对的哦！ 对人家非常失礼。”
“做道德完人可救不了你的命。”萨琉鄙夷地一哼了鼻子，“不过放心吧，这镇子里的人都还活着，他们只是迁出去了而已。”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厚梓眨巴眨巴眼睛。
“因为每一间屋子都锁好了大门，地面也还算整洁干净，真祸到临头的时候，那些弱者们可不会有那种闲心。”萨琉用枪口指了指每一栋民居。
“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少女摸着贫瘠的胸口叹了口气，露出安心的微笑。
“是吗，这样真的很好？他们还活着的话，也就意味着有用的物资都被他们带走了……”黑发的赏金猎人停顿了脚步，转身向着两旁的平房走去，“就算还有一些东西留在家里，如果我就这么一脚破开房门……你也会坐视不理的吧？”
他看着厚梓，像是在试探她的底线。
“没错，如果柯尔特先生要用偷的或者抢的，那我就只有用不做晚饭来威胁您了。”厚梓很认真地皱起眉头。
“呵，真是嘴硬呢。”猎人笑了，顺着墙壁往前走去。
忽然，他注意到了什么，目光停在了一处。
“喂，你来看看这个。”他用枪口轻磕了一下墙壁。
在那之上，有三张粗糙的稿纸贴在上面，大约是告示什么的。
纸上画着一个女孩子的头像——带卷的头发，漂亮的脸蛋，认真的表情。
“看来他还没有忘了你啊，真是可喜可贺。”
萨琉回头，对着与画上一模一样的那张脸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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