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奥莉特从没有被如此猛烈的撞飞过……尤其还是在没有受到魔法保护的情况下。意外的,她没有感觉到疼痛,有一个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被法师的念力抓住,扔飞了出去。
在半空飞翔时,五脏六腑似乎都紧紧的贴到后背去了,然后维奥莉特便撞在墙壁上坠落下来。那时候疼痛才终于扩散开,像是将一块巨石投入小小的池塘,波纹立刻扩散到池塘的每一个角落……维奥莉特觉得自己怕是要碎了,只感觉有一股恶心的液体正从身体的最下面往上面窜。她趴在地上张开嘴想呕吐,却什么都没能吐出来……她明明是吃过晚餐的。
女孩儿的意识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那个绿色的怪物在视线里渐渐模糊成了一大团恶心的泥浆,而且正在往自个脸上贴呢。维奥莉特想站起来,却感觉不到双腿,想对那怪物施法,却感觉不到双手……这感觉对法师而言十分新鲜,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能在脑海里胡乱翻找能派的上用场的魔法。
办法还没能想出来,那团泥浆已经贴近到了女孩儿的面前。那双手简直比维奥莉特整个人都大……它直挺挺的张着,往法师的脑袋上罩过来。那手掌心残留的气味闻起来非常的可怕,手心的皮肤也粗糙得宛如砂岩。那手掌将维奥莉特的上半身攥住,将她整个提了起来……手在渐渐缩紧,那怪物似乎打算就这么把维奥莉特捏碎。起初,法师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一副任由怪物宰割的模样。
手心里的空间已经缩小到了令人难受的地步,维奥莉特全身的骨头似乎都互相碰撞起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这时候法师的意识才终于稍稍清晰了一些,她喘息着,紧咬着牙,思考摆脱这一险境的法子。
巨魔将法师的下半截身子凑到自个面前,隔着袍子都能感觉到那满是脓包的扁平大鼻子正在摩擦着维奥莉特的大腿。这个小小玩物一点儿活力都没有,让这个巨魔觉得有些困惑……无论什么动物,在这时候都应该拼了命的蹬她的那一对儿小小的腿儿才对。如果看不到玩具挣扎的样子,那又有什么好玩儿的呢?巨魔将玩具凑到眼前,往她的身子上吹气,怀疑是不是一不小心将这脆弱的小玩意儿撞死了。
然后那小玩意儿终于活动起来,就和它希望的那样开始胡乱蹬那对儿小小的腿儿了……差点就蹬到巨魔的眼睛上去了。那怪物满意的将那小玩具伸离自己的脸,欣赏那副滑稽可笑的挣扎模样来。
但它还没能仔细看看呢……手心里忽然窜上来一阵剧痛。那感觉难以言喻,简直就像将火塞进它的皮肤下面,直接点燃血管和肌肉。巨魔发出了一声惨叫,像扔什么垃圾般,把手里的小小的人儿甩飞出去。
维奥莉特终于从那可怕的手掌里挣脱出来了……快速从身旁划过的空气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正直挺挺的往半截戳出来的木板尖利的边缘飞撞上去……在法师的脊背即将被那木头戳穿的时候,她身后的空气扭曲了一下,然后那半截木板忽的碎裂开,嘭地四散飞溅。维奥莉特的背被木头的碎片扎伤,火辣辣的疼。但所幸没有被做成怪物的肉串。
那怪物似乎对自己遭到愚弄感到十分生气,挥舞着另一只手拽着的尸体,像甩一根短棒一样,往维奥莉特脑袋上砸。当少女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劲来的时候,那张几乎已经被磨得看不到五官的脸庞已经贴到自个眼睛上了,这可怜虫的血溅了她一身。
“这可是白袍子呀!”维奥莉特在心里惨叫。她紧闭双眼,将两只手缩在胸前,一副无助的样子。
那具尸体重重的砸在那些木头碎屑上,几乎将地面砸出一个坑……那些被周围火焰点燃的碎屑溅起,砸在巨魔绿色的毛发上,噼噼啪啪的烧起来。巨魔跳起来,手舞足蹈的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那模样看起来像一头滑稽的大猩猩。它有些错愕的望着那个小玩具原本躺着的空地……在“武器”即将砸到她之前,那小家伙嗖的一下便不见了,简直就像在拍打一只讨人厌的苍蝇。
苍蝇……苍蝇是飞不远的。巨魔小心的避过火焰,俯下身子,抽了抽鼻子……那股子人类的骚气,隔着一百米它也能嗅出来。
维奥莉特低吟咒语……魔咒往往是一段意义不明的话语,比如她念的这句,听上去就像是单纯的将人名叠加。但效果却明显而迅速……在念出最后一个名字“希维特”以后,维奥莉特身边的空气开始刷拉拉的抖动起来。那个几乎贴到自己脸上的可怜尸体在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法师都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脱离险境传送到了百米之外了。
但因为没有时间考虑要把自己送到哪儿去,所以着落点稍稍有些令人不满。
维奥莉特从半空中落下来,啪嗒一下摔在沼泽里,令泥浆四溅。少女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落点并非沼泽……在城镇中哪儿来的沼泽呢……起初她没有弄明白那些是什么,那是一大摊半胶状的红色和白色,它们搅和在一块儿,铺满了整个房间。从外头透进来的火光看上去,就像一大团拍扁儿了的果冻怪。
那股子呛人的血腥味从身子上冲进鼻腔的瞬间,维奥莉特马上就搞清楚这“沼泽”是什么东西了,她捂着肚子跪着,打着抖,之前没吐出来的那些东西终于全都涌上了喉咙。哇啦哇啦的呕了起来。
这是一大摊杀戮的痕迹……不知什么,不知多少生物被狂暴的力量搅碎,和成一团稀泥。
能做成这场屠杀的力量无疑只有魔法……当维奥莉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股安心感涌上心头。虽然身处这恶心的场景仍令她不住的打抖……只有强大的法师能造成如此可怕的景象(维奥莉特可没这个把握),而确实有一个维奥莉特认识的法师能称得上强大。他很可能就在附近。
维奥莉特按着胸口,强压着身体里不断外涌的灼烧感。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能从那摊泥浆里爬起身子。少女努力的将那些恶心的碎肉从衣服上抹掉……可惜那一身漂亮的白袍子已经被染成了略微发黑的恶心颜色。
双腿现在还在抖……被巨魔拍飞的机会可不多,但维奥莉特绝不想再来第二遍了。她大口的呼吸着……又被这股腥气呛得咳嗽不止。少女往屋子门口迈开步子(现在她才注意到这里可能是一座仓库),但她的左腿一直在抖,始终不听使唤。只能用一只手撑着膝盖,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维奥莉特每在“沼泽”里走一步,脚底下便发出啪嗒的恶心声响。她咬着牙,忍受着令人作呕的响声……就在她终于碰到门边,吃力的爬上半躺在门口的柜子上的时候。另一种脚步声在她耳边响起……那声音很急,也很大,每一步都像是攻城机器投出的巨石撞击大地,哐哐作响。
“不会吧……怎么会这么快……”维奥莉特趴在衣柜上,紧拽着门框,在心里叫苦,“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吗?”
那声音已经十分逼近了……已经近在耳边,维奥莉特只要往右边偏一偏头,便能看见……
硕大的脚板重重跺下,那衣柜顿时四分五裂……巨魔还是踩了个空。那小玩具已经从这上头滚到地上去了。
怪物弓下身子,张开双臂,像个空手捕捉蝴蝶的小孩儿,两只兜网般的大手向维奥莉特聚拢过去……女孩儿深吸了一口气,瞪着那张扁平的大脸,冲那对分得开开的眼睛中间伸出手指。
一串她自己也弄不懂什么意思的咒文脱口而出,指间开始发热……温度极为迅速的蹿升到了可怕的高度,一股钻心般的疼痛从维奥莉特指间传遍全身(不过这并不会真的伤害到她)。一枚小小的,闪烁着光的火团从指甲尖儿释放出来,像被风鼓动的蒲公英,快速的飘向巨魔眉间。
这个距离太近了……但维奥莉特别无选择。看着火团逼近巨魔,维奥莉特将身子蜷缩起来,将脑袋抱在怀里。
火团触碰到那怪物宽阔的眉间……
然后一瞬间爆发出来。
庞大的火焰以火团为中心,呼啸着挥舞爪牙,像是被风暴卷起的巨浪,眨眼之间便席卷周围一切。这爆炸没有声音,但力量庞大……这团火剧烈的膨胀着,然后将周围的空气撑开。瞬间把巨魔整个吞噬,那一身绿油油的长毛仿如一团干枯的稻草,跳动着往火焰拥抱上去。这爆炸虽然没有声音,但巨魔的惨叫却能在百米之外听到。
维奥莉特离得太近了,也受到了波及……所幸她的这身衣服受到某种魔法的保护,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燃烧起来。但火焰的触手炙热滚烫……当它抚过女孩儿的身体时,就像一张满是倒勾的大手,仔仔细细的将她身体的每一寸都揉搓了一遍。
维奥莉特的惨叫也不比巨魔小多少。
那巨魔燃烧着,尖叫着,挥舞着手脚,一边蹦跳一边哀嚎。这怪物像是一个被暴打了一顿的傻孩子,哭泣着从原地跑开,将身前的障碍物一把推开……那怪物的号哭仿如一团纠缠不去的海藻,在维奥莉特的脑子里回荡老久。
疼痛让维奥莉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麻痹了……过度频繁的施法则让女孩儿的意识开始飘荡起来。她痛苦的在地上蜷曲着身子,一边发抖一边哭。过了好久,才终于能稍稍扭动肩膀。
维奥莉特让脑袋从胳膊下面解放出来……视野里立刻出现了可怕的东西……一头兽人正踏在自己身上,高举手中的战斧!
女孩儿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尖叫,那怪物已经一脚踏上她的胸脯。尖叫的后半段被噎在喉咙……已经没有力气释放法术了。深深的疲惫钻入少女的脑髓,她的视野被泪水模糊,眼睁睁的看着那斧子往自己的脸上落下,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兽人狰狞的笑容越来越远……
过了好一会儿,维奥莉特才反应过来……直到她看到那兽人手舞足蹈的飞向天空,消失在被火映成橘红色的夜幕之中。一个漆黑的人影飘在她的身边,那影子弓下身子来,抓起少女的衣领,凑近她的脸庞。
漆黑的斗篷下是一张年轻英俊的男人面孔,也是一张维奥莉特熟识的脸……那男人挂着一丝冷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女孩儿的窘况,“看来你自己一个人可碰上危险了,大小姐?”
“奥休斯叔叔……!”女孩儿喘息着,泪水已经将男人的脸孔模糊成了一片,她一把搂住叔叔的脖子,抽泣起来。奥休斯没有去安慰女孩儿,但也没有拒绝她。
维奥莉特让意识沉浸在安心感中……一旦放松下来,疲劳便迅速的将她全身啃噬殆尽。少女的视野渐渐暗下来,窄下来,很快便昏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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