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觉得
光影缤纷，雨幕中，又一位女性站在我的身边。
她的头发蓬松，发梢成卷，穿了一件白色与淡樱色纵横交错的格子上衣，雪白的宽大衣领下系着紫红色的大蝴蝶结，胸前捧着一本厚书，脸上露出邻家姐姐的温柔笑容。
第八世。
她把书打开，挡在我的头顶，“不要淋感冒了啊。”
我感谢第八世的体贴，同时打算用这本厚书砸破她的头骨。
我正要下手，第八世突然在雨中转了个圈，“哇，这个场面真像《龙Four》中的雨夜呢，主人公提刀在高架路上和奥丁相互对砍，青春的奋勇，孤独而热血的梦。”
我停下动作，在雨中把手洗干净，和她握手，席地而坐讨论剧情。
“《龙Four》真是烂尾啊，主角刚变身冲上去就突然结局了。”我说。
“咦？我觉得很好很有悬念呀，”第八世咧嘴笑说：“有遗憾才有美好。”
我沉默，又在雨中洗手，说：“来，把你那本厚书给我。”我要打死你。
我接过她的书。
我用书打死了她。
在她消失前的几秒，我察觉到拿在手里的并不是书，而是很厚很厚的日记本，每一页都认真地写满了我生活的点点滴滴。
我泪流满面。
光芒再次在我的身边凝聚，少女再临。
镶着金边的华丽黑色警服，随意戴着的警官帽，白色的手套和白色的衬衣，紫红色的蝴蝶结系于胸前，与我同龄的年纪。
第九世。
我被第九世扣上了手铐。
“你被逮捕了。”第九世轻声说。
在我原以为是情侣间的游戏时，第九世一拳把我打晕。
意识远去了。
醒来时，第九世坐在我的书桌前，手里端着热乎乎的咖啡杯，整个人暖洋洋地露出惬意的表情。
“好痛……”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
“真可惜呢，没有罪证，没有牢饭。”第九世幽幽地吹着咖啡，“真想把你送进监狱。”
“的确可惜，你们每当死去，一切存在过的痕迹就会像烟尘一样被世界抹掉，”我冷笑，“你们没有人权。”
“有一个人的痕迹没有被抹掉，刚好是你最关心的第一世，她的父母已经失踪很久了，我去了她的家，经过现场侦测，”第九世轻轻地咳嗽，顿了一下，“发现是凶杀。”
我身体猛地一晃。
第九世的眼里闪过凌厉的光：“我只要稍微动用一些权力，就能把你变成那场凶杀案的凶手。”
我起身按住第九世的肩膀：“你刚才说什么？第一世的父母，凶杀！？”
第九世一脚把我踹到墙上。
“啊，凶杀。第一世的父亲杀死了第一世的母亲，母亲的尸体被埋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父亲畏罪潜逃。”第九世不屑的说道：“真是渣滓。”
我靠在墙上，脑袋一团浆糊。
为什么，为什么第一世什么都没有和我说？她同意我的追求时，究竟背负着怎样的悲伤？
第九世突然咳出血来。
我盯着第九世，她的身体状况似乎很不好，现在正是反抗的机会。
不，我需要她的帮助。
我开始细心照料变得虚弱的第九世，医生说她的病情很重，已经时日无多，但我不在乎，我要利用她还存活的这段时间找到第一世的父亲，再将他狠揍一顿，为第一世做一些能办到的事情。
此刻，我害怕着在杀死随机接替少女的过程中精神崩溃掉，我必须去恨一个人才能让精疲力尽的自己行动起来，
在第九世的职权下，全国的警力对第一世母亲的遗体进行了地毯式搜查，然而一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暑假快要结束了，一直都搜查无果。
我攥紧拳头。
那个男人，究竟会把第一世的母亲抛尸到多远！？
另一边，警察对案情的侦破也没有丝毫进展，找不到第一世的母亲，找不到第一世的父亲，第一世的父母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从第一世母亲被杀的那天起就失去了所有踪迹。
我什么都办不到吗……
在悲伤憎恨混乱与绝望之中，我不知第几次拖着身躯来到第一世的家里。
那是一间很大很空的房子，客厅的地面上残留着被打碎的相框，难以想象待在这种家庭环境中的第一世曾向我露出纯真无暇的笑颜。
我走进第一世的房间，几乎是摔在她的床上。
在儿童家具的环绕中，我想象着第一世在床上睡觉，在书桌上学习，用彩色的蜡笔在空白的草纸上涂鸦，说出无尽的心事。
画纸？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书桌上的那张被涂鸦过的画纸。
…………我猛然坐起！
从最初的惊愕不知所措，到难以理解，到无法接受，过渡到我终于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对不起……对不起……”我将画纸紧紧抱在胸口，“原谅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眼神一点一点冰冷起来。
一切都真相大白。
我又来到了江边。
然后将第九世的头按在江水里。
江面如约刺出光芒，女神从幽深的江水中升出。
“来了啊？”我瞥了眼脑袋浸在水中咕嘟冒泡的第九世，“啊啊，抱歉，她还没死。”
我把第九世提了起来，少女开始激烈地咳出血液，生性冷酷的她犯了最大的错误就是信任了我，天真的认为我在用心照顾她，熟不知我每天都在递给她的饮品里注射慢性的毒药。
“喂，不会心痛吗？”我向女神投去冰冷的视线，“我的岳母大人？”
老婆婆女神的嘴角勾起令人讨厌的笑容，年老的她露出这种表情分外诡异，但我仍不服输地瞪了回去。
“为什么这么说呢，诚实的年轻人？即使撒谎也阻止不了源源不断的少女出现在你身边喔？”
“因为你的拐杖实在是太过扎眼呐。”
“拐杖？”老婆婆女神歪头。
“没错，就是你手中拄着的，系着红白相间的蝴蝶结的这根。”
我把第九世丢在一边，拿出那张被涂鸦过的画纸，轻轻抚摸：“原本应该是你女儿的拐杖。”
“啊呀，被发现了。”女神微笑中带着旖旎，以及满脸的皱纹。
画纸上，是用蜡笔涂抹的父亲母亲和女儿一家三口站在一起的景象，其中领口处系着蝴蝶结的女儿手里拄着拐杖，拐杖上同样系着蝴蝶结，是血一样悲伤的红色和雪一样纯洁的苍白，两道颜色交错而成的样式。
“看到那张画纸时我就在想，”
“为什么能够引发奇迹的你会对第一世那么执着？”
“为什么画里的拐杖和你手里的拐杖那么相似？”
“为什么全国的警力都找不到你的尸体！”
我深吸一口气，攥紧的双拳慢慢松开，轻声说：
“因为你是第一世的母亲。”
“因为那根拐杖是你从女儿的手中拿来的。”
“因为你是最先投江更改了年龄设定的人。”
啪。啪。啪。女神用她苍老的双手缓缓鼓掌，每拍一下我的心就急颤一下，我需要一个答复，因为在我未知的领域还存在着另外一个可怕的可能。
老婆婆女神嫣然一笑：“答对了。”
她像舞剑一样挥着拐杖，又将拐杖抱在胸前，“我就是第一世的母亲。”
“我还以为你会把拐杖掰断。”我淡淡的说。
“怎么会呢？”女神用她干瘪的嘴唇亲吻着拐杖上红白相间的蝴蝶结，“这是我爱的人做出的东西啊。”
“第一世送给你的吗？”我问。
老婆婆女神恶毒的说：“不，是我的丈夫送给第一世，我再从第一世的手里夺回来的！”
女神瞪着我：“知道吗？第一世最爱的人并不是你，而是她的父亲！”
“我早该猜到的。”我并没有多惊讶。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骨肉一定要和我争我最爱的男人？那是最禁断、最不可理喻的情感，”老婆婆女神一字一顿，“我绝不允许。”
“所以你打算杀了自己的女儿，却没料到被丈夫发现，在他阻止你的过程中将你误杀了。”我说着森冷的事情，将第九世的警服外套拽下来，披在自己的身上，“你的丈夫将你的尸体投到江中，意外地触发了接替系统，你变成了类似神灵的存在，并且强大到保留了记忆。”
“确切的说不是接替，而是知道代价的进化，系统告诉我成为神的代价是衰老到老死前的样子。”女神试着抚平脸上的褶皱，“为了复仇，我选择了成神。”
“尽管拥有了接替系统，但是你不敢让自己被接替实现年龄复原，因为一切设定的更改都是随机的，你害怕下次更改后，你就不再是保留记忆的神了，真是可笑，即使作为神也害怕触犯神的规则。”
老婆婆女神媚笑：“这倒是方便了你迟迟没有发现我就是第一世的母亲。”
我没有理会她可怖的笑容：“在你成神以后，你先是藏匿了你的丈夫，以防某一天警察发现他犯下的案件将他逮捕，然后你又把在栅栏外的第一世拖入江中，用随机更换系统衍生出第一世的各种形态，以此来折磨我。”
“除了我的丈夫，所有爱上第一世的人，”女神冷笑，“都该死。”
“真抱歉，我还好好活着，”我摘掉第九世胸前的蝴蝶结，让它随风飘向江中，“我也对你的女儿失去了兴趣，但是以防别的爱上你的女儿的人遭殃，我决定带她回去，用各式各样的方式折磨她，直至她活得生不如死，死到不能再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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