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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之章 其九

过去之章 其九

承包人严阵以待。

“今天并没有睡着啊。”

像是有些惊讶似的,寿崇如此说道。

看见寿崇,心真微微露出生气一般的表情。

“我又不是每次见面都会睡着的好吗,上次只是单纯因为通宵而过度疲劳了而已。”

“是吗?我以为你是那种说着‘要好好利用时间!’说着这种话利用等待人的空白时间补觉的类型。”

“.........我........我才不是那么失礼的人!请不要给我添加那种奇怪的属性!”

“啊,犹豫了。”

“真.......真是失礼啊你这家伙!”

“唔.......难道说,当真因为这种事苦恼着不成?虽然你偶尔看起来确实有些睡眠不足。”

“真是的!我有什么办法嘛!我很忙啦!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严重缺乏!睡眠不足是美容的天敌耶!会想着利用这段时间耶不奇怪吧!反正也做不到别的事情!反正也只是在等着啦!可是那样做又会有妆容和礼仪问题!”

“竟.......竟然在如此认真的思考吗.......明明我只是随口一说。对不起。”

“不要道歉啦!这不是显得我更加悲哀吗!‘啊,她的口红抹到了下巴上呢。一定是刚才偷偷补觉导致的吧,要不要告诉她呢?’反正你一定也在这么想吧!”

“喂喂,你的受害妄想症竟然这么严重吗?就算是我也只能傻眼了啊。”

“啰嗦!‘不过只是个高中生帮助别人做了点小事就沾沾自喜.......还真是幼稚啊!’反正你一定也这样想吧!可恶!”

“喂喂喂喂喂,抱怨越来越不搭边了耶,你是酒醉后的大龄剩女吗?”

“啰嗦!不许叫我大龄剩女!飞机场也不许叫!”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寿崇叹了口气“好啦,玩笑话到此为止。自上次三人一起出玩后就没有见过吧?总之,先来句’好久不见’如何?”

玩笑话到此为止。

这句话就像是信号一般,两人之间的氛围改变了。

心真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冷笑。

那银发显露出了“生人勿近”的气息。

可以的话,我还是喜欢这之前的她啊。寿崇如此想着。

承包人并非不通人情,倘若自己想要与她闲聊,她恐怕也会说一些平日里不会说的话来陪自己打发时间。

露出平日里不会露出的,冷笑之外的笑容。

只会对朋友露出的笑容。

并且自己与她,应该有很多可以大谈特谈的话题才是。

可是,今天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这件事,自己也不是不清楚。

总之。

“好久不见吗?可是我们是同班同学,见面的话每天都在见。不过.......确实呐,自那次以来确实没有说过几句话就是了。可就算按这个来算,也不过仅仅只有一周的时间。”

距离进入正题,仍有几句引语的距离。两人彼此都对这件事心知肚明。

“是啊,一周之久。”

“可是,我们应该也没有什么非要在一起的理由吧。”

“别这样说嘛,我们不是朋友?所谓朋友,就是哪怕没什么理由也会在一起厮混的人种。”

“没什么理由也会一起吗?这倒像是紫会说的话啊,你是从她那里学来的?”

“……为什么会在这种场合提到紫?不是啦,纯粹有感而发。不过,非要说的话,紫确实是会说这种话的那类人。”

“对吧?那家伙十分重视朋友,无论什么都能被她一句‘因为是朋友’解释过去。怎么说呢,那已经近乎于一种忌惮了吧?恐惧,总之就是类似的东西。我想她是害怕的。害怕被朋友讨厌,所以才尽可能的满足他们的要求。”

“……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感情吧,不如说会那样想的人才算正常。人呐,就是要被周围所牵绊所制约,至少能够为周围关系而战战兢兢的人比起那些对周围毫不关心的人更像正常人。”

“哼,对,是啊那的确是正常没错。”心真轻轻冷笑起来“可惜正常什么的我也不懂,反正非要归类的话我大概也会被归类到异常的范围内,那些所谓正常人的想法我也多少有些无法理解。那种无关紧要的事就随他去吧!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她对别人而言就是那种非常好利用的,或者说,是个方便的人吧?就算得知自己被利用也无法发自内心的仇恨对方,就算是被抛弃也会将悲伤藏在心里,你瞧,是很好用的人吧?”

“这种说法——”

还真是怀有恶意的说法啊,你这样说就好像有谁去利用她了一样——寿崇想要这样说,但最终做的也不过是嘴巴略微张合,

说不出口。

心真丝毫没有注意——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没有理会这样的寿崇,只是继续以着近乎于讽刺的语气说到。

“紫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正因如此,你才会重新去接近她,你所瞄准的,就是她的善良。怎么样?我说的对吗?”

对。

从结果而言,就是如此。

不过,还真是准确的说法啊。

简直就像一直在看着一样啊。

如此想着看向心真,但就算是此时,她也依旧露出笑容。

这个人,就算是世界末日,大概也会是以这样无畏的笑容去面对吧。

无论如何,都能够勇往直前的,她。

真是让人感到耀眼。

“她像你告白了对吧。”

毫不突兀的,她如此说道。

“嗯,是啊。”

寿崇也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的,点点头。

戏言已经是不必要的了。

“然后你拒绝了她。”

“是啊。”

她苦笑起来。

“她很受打击呢。”

“说的你好像一直在看着一样。”

“就是在看着啊。在那之后,她来找我倾诉了。”

“原来如此。那么那什么?她说了些什么?果然是抱怨吗?果然是诅咒吗?说我是个怎样糟糕的人——是这样的话吗?”

可是,心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哦,她说你是个很好的人。她啊,将你的优点细数了个遍,然后,请求我好好对你,一边哭着,呢。”

她由始至终,从未说过一句诅咒的话。

“这样啊......”寿崇不禁沉默了,片刻,他重复到“......这样啊。”

“嗯,就是这样。所以,虽然她向我倾诉,但其实,她连一句倾诉的话都没有说。一直将那些话藏在心里啊,那家伙。”

寿崇抿紧嘴唇,心真只是微笑,片刻,寿崇像是忍受不住沉默似的。

“紫她......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啊。”

“对吧?”

“配我实在太浪费了。”

“阿拉,难得我们意见一致呢。”

“.......你得意个什么劲啊。”

“紫是我的朋友嘛。”

啊啊对了,寿崇猛地想起来,这家伙可是一个十分为朋友着想的人啊。

和我正好相反。想到这里,寿崇不禁苦笑起来。

“所以?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向拒绝紫的我问罪吗?”

要是那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寿崇如此想到,可是,心真却只是摇了摇头。

“不,并非如此。虽然我很为朋友着想,但我也不会过度的干涉他们。就算是朋友,我也总会有一天帮不了他们。为了那一天,他们也必须学会自主生存才行........怎么感觉我像个老妈子一样,算了。更何况,让她能够离开你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是这样想的。所以,你想要拒绝也好,接受也罢,这都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在意那个理由。你为何拒绝她的求爱,那个理由使我无法接受,我仅仅是来确认这点,顺便确认整个事件的真相。”

确认。她这样说道。

并非是探寻,并非是查明,而是确认。

那么,她大概在心里已经有了个什么假说吧。在我不知道的什么地方,她便早已将事件整理完毕,推理什么的活计也早已做好,剩下的就只是归纳总结。

并且,就连那个假说,恐怕也是正确的吧。

自己在她面前,根本隐瞒不了什么。寿崇如此想到。

不,还是有一件事的。她不知道的,某件事——

想到这里,寿崇微微沉下来气了,他微微吐气,像是抱怨般的回应到。

“你啊,理由什么的紫她没有告诉你吗?”

心真则是不买账一般的摇摇头。

“我还是比较想听你亲口说去那句话啊。那么,容我再问一遍吧。你为何拒绝了紫鸹?”

“因为有其他喜欢的人。”

心真仍不买账,继续追问。

“那么那个人是谁?”

啊啊真是该死。寿崇如此想到,倘若不是现在,这场面应该很浪漫才对的。可是,偏偏是现在,偏偏是这个连一点浪漫都谈不上的现在。他自暴自弃般的说道。

“是你。我喜欢的是你,心真。我对紫也是这样说的。就是这样。这样就可以了吧?真是的,想亲口听到这句话,你还真是恶趣味。这样说很让人害羞的好不好,简直是拷问呐,这。”

终于结束了吧?寿崇如此说着。

但是,心真只是摇摇头。

“不,可以说才刚刚开始也不过分,刚才那句话就是解决这个事件的钥匙。”

不是吧?还要继续?无视了露出这样表情的寿崇,心真继续说道。

“我们就以这个作为前提来说好了,不,不如说假如不以此为前提的话,话题根本就进行不下去。你喜欢我,但是,那时我们仅仅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仅仅只是上学的路上共同走过一段路而已,我们绝非是彼此熟识的关系,虽然是同班同学,但我从不在学校里建立私交。想要和我搭上关系唯一的方法就是‘委托’。但是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而设立的‘委托条件’?‘委托本身是免费的,但是委托人也要付出代价,承受风险。’诚然这也是‘条件’设立的理由之一,但是防范这种以委托为名的骚扰也是主要目的之一啊。那么,应该怎样做?一般来说都会这样想吧?假如说自己和那家伙毫无交点的话,那就去接触和她有交点的人就行了。那个人就是紫鸹。可是,你大概不知道吧,紫鸹那家伙虽然无论对谁都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她其实意外的有原则,直到那之前,那家伙协助他人来骗我什么的一次也没有,所以我才会将自己的时间交给她来保管。只是不巧,这一次是你,偏偏是她所喜欢的你。怯,果然还是敌不过本尊吗?”

什么本尊?寿崇有些想这样问,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他这样想到。于是他便保持沉默。

“总之,你利用了她。利用了她的温柔,刻意与她保持暧昧,倘若那暧味仅仅是出于无意我也不会说些什么,但那是刻意诱发的结果啊。她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暧味的对象,你仅仅只是把她当作跳板罢了。”

跳板。

何等残酷,又是何等的贴切。

将她当作工具,将她对自己的恋情当作接触承包人的跳板。

想着多少辩解两句,但是那一定也毫无意义吧。

无论辩解些什么,已经成为事实的东西也无法改变。

“嘿,正因为她是这样好用的人,所以她才会在上一次的时候将我们聚集到一起吧。切明明自己在期望着完全相反的事情。”

上一次。

寿崇与紫鸹与心真的,约会。

紫鸹就如同答应的一样,又是劝说又是软磨硬泡简直是半强制的将心真带了出来。

“我会帮助寿崇的。”

她曾这样说道。

在那个旋转餐厅的夜晚,她用着几乎是凄惨的笑容,说道。

“心真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喔,所以一定要好好对她才行。”

“是啊。”

面对这一张不知是笑容还是弦弦欲泣的脸,就连寿崇也有些不知所措。

就连回忆中的她,也是那么令人痛心。

“但是,”但是,寿崇最终开口,辩解似的。

“但是上一次——她不也是玩的十分开心吗。”

回忆中的她,无论那一幕都在笑着。

“快点来这里呀!”总是,如此欢闹着。

拼尽全力的去玩,结果寿崇与心真两人只是被她带着到处跑而已,某种意义上来说,说不定她才是那一天的主角吧。

“那一天,我们三人之中她玩的最欢不是吗?所以一定是那样的吧,偶尔也想三人一起出来之类的——”

“喂喂,也太狼狈了吧?”

少女轻轻嗤笑,寿崇的表情不禁僵硬了。

就连寿崇,也觉得这样辩解着无论是谁都不会信的自己,很难看。外加上自己也不觉得能够瞒得了她,辩解也仅仅只是出于习惯。

“嗯,那只是紫她的善意啦,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心情搅黄了那天的行程,所以她才表现出那么一副精神过头的样子来证明自己根本不需要担心。但是你以为我与她相处多久了啊?这种程度的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我。不说这些,总之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可是,就算是她,平日里应该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吧。最多是把我约出来后当天随便找个理由推说自己无法到场,拜托我们两人独自享受这一天吧。老实说,通情达理到这种程度,搞不好已经是笨拙了吧?真是的,也不知她是怎样想的。”

那一天她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呢。

记忆中的她,无论何时都,看起来无忧无虑的笑着。

只是,无论是哪一幕,她的笑容都是那么僵硬。

就好像是,刻意做出来的,笑脸。

“我还真是搞不懂啊,竟然能让她做到这种程度,你手上莫不是有她的什么把柄不成?”

寿崇没有回答。

无法回答。

将他人对自己的好意当作把柄什么的话,不可能说出口。

“开玩笑的。不要摆出那种严肃的表情嘛。”

心真微微吐了一口气,苦笑起来。

讽刺般的,苦笑着。

“我也讨厌严肃的话题啊。但是,有的事明明讨厌,却不得不做。还真是讨厌啊,无论是面对这种无聊的真相还是以暴力去解决问题的事都是。还真是让人讨厌啊,这个世界。”

无聊的真相。

对于她而言,果然是无聊的吧。

于是寿崇轻轻的,笑了起来。

绝望的,笑容。

“果然,对我失望了吗?认为我是个无聊的人——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会那样想?”

“因为我对紫做了无可挽回的事啊。她是你的朋友吧?”

“是啊,可是如果我真的对你失望,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寿崇不禁感到疑惑。于是承包人便接着说道。

“尽管她是我的朋友,可是,虽然时间不长,但你也是我的朋友啊。所以,我才会与你见面。说说看好了,你这样做的理由。你有辩解的权力。因为,这还不是全部,对吧?”

仍然不是全部。

不如说,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说说看吧,寿崇。

“你为何会变成这样的人?我真正想要知道的,就是这件事。”

寿崇再一次的陷入沉默。片刻,他不服输似的抬起头来。

“没有什么理由吧。”

“没有吗?”

“难道说还非要什么理由不可?那我问问你好了,倘若有一天,有人用同样的问题问你,你会怎么回答?难道还非要得出个什么结论不可?我以前就很想问了,为什么你会使用那种方式去解决问题?暴力之类的事不是与你的身份完全不合吗?就算非要解决事件,也不一定非要使用暴力不是吗?这种问题完全就是无理群闹——”

想着承包人总该哑口无言,但是她只是微笑着打断了寿崇。

“并不是无理群闹。”

“怎——”

“所有的事都总是有所缘由,我使用暴力也是,你会成为这种人也是一样。也罢,总是由我提问多少有些不合礼节。既然你如此提问,我也只好回答。只是,与身份不合?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意料之外的回答。

但是,换个话题也不错,寿崇如此想到。于是他便如此开口。

“......因为据我听说,令尊好像是名人之类的。”

啊啊,那个啊。心真露出了像是如此说着一般的表情。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名人呢,不过大概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并且,他出名也是过去的事了。”

“令尊是——”

“不要再说什么令尊啦,那样叫只会让人感到别扭而已。啊啊,那个啥,我的父亲是拳击手啦,说是出名,也只是在以前的时候拿过区域性质的奖项而已。”

拳击手——寿崇不禁为这个突兀的职业感到些许的惊愕。

原来如此么。原来如此,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为何她会使用暴力。

为何她有着那种几乎是超乎常理的力量。

一切都,说得通了。

真相明了,但那并非是什么浪漫的答案,一切都只是单纯的弥漫着现实感的无力与颓废。

她讽刺般的笑着。

“要说是名人也确实是名人,但是一般来说的所谓的名人都拥有的财富和良好家教之类的东西我这里却是完全没有,唯一得到的,就是使用暴力的方法。”

所以啊,也没有什么不合身份之类的顾虑。非要说的话,比起通过言语来理解他人,我反倒更加擅长这边。所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啦。她如此说着。

“心真她,其实并不喜欢使用暴力。”

突兀的,紫的话重新从耳边响起。

“每一次使用暴力了之后,她都会一个人偷偷的哭喔。”

可是,眼前的她,却在笑着。

提及自己的事时,她露出了笑容。

无可奈何的,笑容。

放弃的,笑容。

寿崇不禁感到愤怒不禁感到疑惑不禁感到悲哀不禁感到惋惜——

于是他发问了。

“为什么?”

“嗯?一开始是我说谎了,小时候的我讨厌身为拳击手的父亲,所以在周围人问道我父亲的职业时,我只是说了‘在电视上出现过喔。’然后就被人传成了名人什么的,在以讹传讹的中衍生了很多版本,有人说我的母亲是不知哪里的流行歌手,可是我家是单亲家庭耶。还有说我的父亲是哪个财团的大董事。喂喂那是谁啊。完全成了不认识的人了不是吗。但是,流言的最初起因是因为我,所以我自然也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们,唉!总之就是自作自受。”

寿崇困惑良久,才理解她仍停在家庭组合的那个话题。

“我并不是问那个——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想要成为承包人呢。

你根本就不适合。你根本就不必要。

所以,放弃吧。

不要再因为这种无聊的事,继续奉献出自己的人生了。

“嗬。”心真露出了微微有些敬佩的表情。“这算是为我着想?”

“是。”

“谢谢你,但是,这是我已经决定好的事了。”

寿崇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呢并不喜欢去干涉他人,我觉得干涉他人的人要么是不负责任的无赖,要么是连完全不计后果的蠢蛋。我当真这样想,不相干的人就让他一直不相干下去。即使有的时候我觉得‘那样大概更好’我依旧会让当事者自己摸索解决方案,他人怎样与我毫不相干我真的这样想。总而言之我绝非是那种喜欢向说些不知所谓的箴言的人,可是我——真的觉得这样的你,很可怜。”

明明讨厌暴力,却身处于一个被暴力包围的环境之中,我真的觉得这样的你,很可怜。

“所以我才会向你如此建议:收手吧,至少现在还来得及,至少,我们还年轻。”

但是,她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的父亲,他曾经想要成为英雄一样的人。所以他才会磨练自己的身体。”

想要帮助什么人——他。

“因此,他才不断战斗着。”

“……这个城市,有什么需要战斗的东西吗?要是中世纪还好说,可现在已经是文明社会了吧?”

她轻轻的笑了出来。

“确实如你所说,生活中已经几乎看不到那种事了。但是,如果去寻找的话,就会有很多。”

有……很多吗。

“嗯,需要帮助的人。无论是哪里,只要有人存在,就不乏怪异啊黑暗面之类的东西。这个城市也是如此。总之,他年轻时,就与这些战斗着。”

我的母亲,也是在那时与他结识的。她如此补充到。

“可是,他一回神,自己已经二十好几了,却仍然没有一份正经工作,诚然,战斗的事是不能让他人知道的,即使说出去,恐怕也无法理解吧,无法理解他在与什么东西战斗,无法理解他为何要执着于此。母亲那边,也被亲戚指责说是应该换一个更加正经的男人。但是,那些对他们两人倒不是最致命的,他们两人都很坚强,哪怕每一天饭只能吃到还不到刚刚饱的地步,哪怕被身边几乎所有人指责,他们两人仍然能够很开心的活着,可是,有了我。偏偏是有了我,母亲因为产后的大出血死了。至于我,一个近乎与无职无异的男人当然不可能带的起一个婴儿,所以,父亲才去当了拳击手。”

最终,他放弃了成为英雄。

因为我。

寿崇不禁默然了。

“我呢,以前很讨厌依靠暴力殴打他人来生活的父亲,那时父亲自然是没有让我也走他的老路的想法,我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学习什么拳击,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不可能把自己过去什么的大肆宣扬,况且,就算他那时对我说了他的过去,我也只会把他当成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总之,我当时与父亲的关系并不算好。那时我觉得父亲大概是恨我的吧。毕竟因为我母亲才会死去。我一开始想要好好表现来得到父亲的表扬啊关爱啊期待啊什么的,但是那时的父亲似乎是忙于工作,对于我的努力只是淡淡回应一句’做的不错’,那时我觉得他只是在应付。现在想来,他确实是那种不善言辞的人。每天醒来时只剩下早饭也是那时的我愤怒的理由之一,虽然现在知道是因为没办法,但那时我仅仅只是嫉妒那些能呆在父母身边的同龄人。总之我多次努力都仅仅得到一句‘做的不错’之后,我便也厌倦了无意义的努力,心想着‘这也不是我的错’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于是我便用另一种方式去吸引他的注意力,便是在他的人生中搞破坏,说来也是讽刺,曾经是英雄的人也会因为女儿犯的错误而去低头道歉。但即使如此,父亲他依然没有过多反应,那时我以为他已对我万念俱灰,可现在想来,那不过只是愧疚,一个父亲为了没有时间陪女儿,不善言辞而使女儿伤心,以及因为自己年轻时的所作所为而导致自己家环境天生低别人一头而感到的愧疚。父亲他只是由于种种而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罢了。但是,那时的我却在一切皆无法激起他的关注后,选择了离家出走。虽然现在听了可笑,但那时的我觉得非那样做不可。”

“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

“嗯”她露出了往事不堪回首的笑,用着半分怀念半分苦涩的语气说到“可是,我的第一次离家出走的结局并不能说是良好,就结局来说,我被绑架了,对方好像是曾被我父亲击破的黑帮还是什么的,总之就是来自过去的恩怨。在被绑在椅子上的时候,我从那些绑架我的人的口中听到了父亲曾经的事迹,说来也是可笑,那些话倘若由我父亲来说我恐怕只会叫他骗子或者吹牛大王,但由我的父亲的敌人来说,就不知怎的却可信的多。总而言之,我相信了,相信了父亲曾憧憬成为英雄。相信他曾经确实是个英雄。在那之后,父亲来了。赤手空拳,好像对方原本也是这样要求的。在我的眼前大战了一场。最终自然是由我父亲获胜,但由于对方有武器和人质——也就是我的缘故,我的父亲也收到了伤害,右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左手的小拇指,变得抬不起来了,好像是伤到了筋还是骨头,总之是无法治愈的伤,也正因为这些伤,我的父亲的拳击事业变的一蹶不振。这些倒是后话,总之我终于理解了父亲。归途,他用状态相对良好的手将我托在背上。那时我已经对父亲有所改观了。于是我便这样问他‘你曾成为过英雄吗’他只是默默摇头说英雄不至于连一个人都保护不好。我也曾问他是否恨我,他只是很惊异的看着我问我为什么会那样想,当我回答母亲的事后,他只是沉默良久,最终如此答复‘那并不怪你。更何况,我想你的母亲也一定早已宽恕了你吧,毕竟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们的孩子。没有那个父母会仇恨自己的孩子的,就算你犯了再大的错误,我们也依旧会宽恕你。’他这样说到。最终我如此问他‘那么,现在你还想成为英雄吗?’他沉默了比之前还要久,最终只是苦笑着摇头。’我已经无法成为英雄了。’他这样说着‘因为我身边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因为我已经步入中年,当然手上的伤也是原因之一。成为英雄也是有条件的,而我,一不小心已经没有那个条件了。’我想他一定很伤心吧,毕竟要放弃他和我母亲两人的梦想,这就好像是否认了两人一直以来的人生一般。但是,他最终还是屈服了,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我。所以,我就这样说了。

那样的话,就让我来代替你吧。

我来继承你的梦想。

那时他的脸上流露出了很复杂的表情,有对女儿的不安,但是也有因女儿开始理解自己而感到喜悦。他沉思很久,时而喃喃自语,时而一言不发,我便将头贴到他的后背上听他的心跳。他的后背上满是肌肉与伤痕,他的心脏跳的很快,我便听着那声音睡着了。回到家,父亲把我叫醒。告诉我,他支持我的决定,我仍记得他那时说的话‘无论你决定要做些什么,我都不会去阻拦你。但是,唔,不要太逼迫自己啊。’我想了想,说‘那么,从明天开始,你来教我拳击吧。’然后我就丢下讶异的父亲那么睡着了。于是从那天的后一天,我便开始了训练。说实话真的很辛苦,拳击一点也不适合女孩子,但是,有的事情是没有办法的。因为我要成为英雄,因为我非要成为英雄不可。尽管听起来有些可笑,但我决定要实现父亲没能实现的梦,我希望更多的人能因为我得到幸福。为此我才开始了作为承包人的工作。”

心真如此说道,带着潇洒的笑容,看向寿崇,她的眼睛如此言语。

就算听了这些,你也能对我说出“别当承包人了。”这种话吗?

寿崇不仅沉默了。

可是,那不过是你父亲的梦罢了——寿崇想要这样说,可是,嘴连一点张开的欲望都没有。

......怎可能说的出口。

总觉得心烦意乱。寿崇如此想到。

焦躁感,亦或者是,愤怒。

不,这样仍不贴切,但是,为什么?

刚刚她的话里,应该没有让自己感到愤怒的成分在啊。

为什么。寿崇如此自问。

那应该是一个需要想很久才能得到答案的问题吧。寿崇如此想到。

别装傻了。可是,几乎是瞬间,寿崇便得到了答案。

你应该知道吧?

心中另一个自己,在嗤笑着。

那不是愤怒,你不是也说了?你没有愤怒的理由。那么那就不是愤怒。

那是,嫉妒啊。

对有着这样的父亲的她,感到嫉妒。

对可以这样将自己的家事说出口的她,感到嫉妒。

面对这个声音,寿崇想要反驳。

不对!想要这样大声叫喊。

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呢?

那个他也是自己,那个他所说的,也都是自己所认同的事实。

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可是你不得不承认。

另一个自己如此说道。

逃避——也是有尽头的。难道不是吗?

我知道,可是——

“.....好了。我的故事已经说完了,那么,接下来说说你吧。寿崇。”

在自己与另一个自己针锋相对时,一个声音唐突插了进来。

回过神来,承包人挂着讽刺的笑容。

那不过是她“工作”时的一贯表情。

我知道。

可是现在看到这表情,却不知怎的有些不舒服。

真是过分啊。另一个自己如此笑道。原本你的过去就不是那种适合谈笑的事。更何况,在她炫耀完自己的过去后,你又怎能开的了口?逼迫你开口的她,真是过分啊。

我的.......过去。寿崇如此默念。

那个由无数偶然组成的,恶意。

你少打探我的事。

要是能这样说的话,肯定能轻松很多吧。

但是,这种话,还是说不出口。

“我吗?”

就像是完全没想到话题会转移到自己头上来,寿崇用手指着自己,表现出讶异的样子。

“你已经知道了我家的事,那么接下来不应该聊聊自己的才符合礼仪?不过嘛,其实就算你不说,我其实也把话题往这方面引导的——毕竟假如一个人有很大的变化,最大的概率就是家庭出了什么变故。所以说说看吧寿崇,你的家人是怎样的?喂喂喂,我都说了这么多,你总不至于连一句自己的事都闭口不言吧?”

承包人用着那让人不舒服的笑容如此说道,逼迫道。

原来如此。寿崇如此想到,就说她怎么这么好心,任由自己逃避对自己不利的话题,原来那并非纵容,只是将审判延后了吗?

可以的话,不想说的。

那么,不说不就好了?另一个自己如此说道,再怎么说,她大概也不会用武力去对付朋友。

........虽然也有一句话不说的选项,不过那样的话,她大概会对自己彻底失望吧。那样的话以后大概就不可能再与承包人有所来往了,运气好的话也许会被饶恕,会让她就此收手,不过就算那样她也不可能再继续把自己当作朋友了,会被她舍弃,甩下一句‘不要再接近我和紫了’然后离开。那绝对是最糟糕的情况。

因为我喜欢她啊。寿崇如此想着。

就好像是想让自己相信一般默念着。

不过,自己的事吗……

没办法,随便说两句应付一下好了。

至今以来,想要探寻自己过去的人也不是没有,那些人有着不同的立场不同的原因,有些人是出于有趣,这种人在听到第一句后就会陷入沉默,发现这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后就开始不知所措。这时候只要随便总结一下,他们就会道歉对不起啊什么的,话题也就此结束。

也有着确实想要探寻自己过去的人,对付这种人,只要在事实之上增加合理的谎言,他们就会沉浸在自己准备的答案中,自顾自的以为理解了全部。然后说什么没事了之类的话来安慰我。抱住我或者摸我的头,沉浸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中。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这次也是如此吧,一如既往的,只要随便说些什么听起来就很悲惨的身世,她就会说什么“原来如此”之类的话,那时候自己在随便应付两句就好。

不过——

“我的父亲,在我出生前就抛弃了我的母亲跑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是连一句有关于他的话都不想提啊。寿崇如此想到。

“抛弃......吗。”

“似乎是一开始就不想要孩子呐,那家伙想必是极端的讨厌责任,所以我对于他而言,不过只是个意外罢了。只是发现的时候太晚了导致无法做什么补救措施的意外。所以他就一边好生安慰她,一边暗暗计划从我的身边逃走的事,在最关键的时候,也就是怀胎九月时,我的父亲成功的人间蒸发。我的母亲一开始只是不敢相信,那叫什么?产前忧郁症?总之因为那玩意,她当时似乎连想要自杀的心都有啊,尽管最后还是被拦了下来就是了。拦下她的是同病房的夫妇,是紫的父母。也正因为有这件事,我家与紫的家才有所私交,会与紫成为青梅竹马也是因为这个。”

是啊,会认识紫,也是因为这个。

虽然与这些无关,不过小时和她的关系真的非常好。曾被当时的同学开玩笑说是男女朋友什么的,那时的我还很在意这些,还因此大打出手来着。

还要过这样的时期啊——但是现在想起来,感想却只能如此。

分别的时候,好像还哭了。有吗?应该有吧。毕竟我们的关系很好嘛。

但是——这种违和感,是什么?就好像事实与这完全不同一样的,违和感。

“......你恨你的父亲吗?”

“……我并没有见过他,他的一切都是我从母亲那里听说的,或许我对他有所误会,亦或者是他有什么苦衷——这种可能性自然也不是没有,只是母亲到最后也没有对他抱着过多的恨意,亦没有让我去恨,偶尔也会回忆她青春时那些快乐的时光。所以至少故意抹黑的可能性应该微乎其微吧。至于我么,老实说,还是恨的。尽管母亲一再向我诉说父亲的优点,尽管周围人也曾劝过我放下仇恨,但是,不可能不恨吧,毕竟我是被抛下的人。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他的错——倒不至于这样说,但是,类似的想法还是有的。倘若他没有抛弃我们的话——愈是这样想,对他的恨意也就愈发强烈。差不多可以了吧?我......差不多已经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差不多可以了吧?

这就是原因,这就是答案。

我都如此好心的给你指出来了。所以,你也差不多可以收手了吧?

“是吗。”她轻轻重复了一遍“是吗。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过如此遭遇啊。说实话这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同情的话就免了。类似的话,我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寿崇最终笑了起来“是我不好。你也应该不想说那些的吧?所以,换个话题吧?”

寿崇如此苦笑着说。

不要再继续了。

只要不再继续挖掘那黑暗......我想,我们就仍旧可以继续成为朋友。

我就可以继续喜欢着你。

不也挺好的吗,每天说着无聊的话,嘻嘻哈哈的,不也挺好的吗?

可是,心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同情这种事只不过是谁都可以做到的廉价品,所以,我不会同情你。虽然你心中的黑暗比我想的更加深邃,但是既然我插手,就没有中途退出的道理。我会将你的黑暗尽数挖出,然后,拯救你。”

拒绝了寿崇的提案。

否定了寿崇的答案。

面对这样的她,寿崇不禁感到有些恼怒。

“够了!有谁拜托你这种事?承包人,这里并没有你的委托人,即使如此你也打算多管闲事?”

承包人是承包人。

所以,必会因承包人之名而受限,就和上次一样。寿崇如此想着,确定了自己的胜利。

可是承包人只是沉默片刻,然后——

“是啊,这里并没有我的委托人。”

轻轻的,露出笑容。

“但是,这里有我的朋友。所以,没办法了,让我破一次例吧。”

那并非是一如既往的嘲弄,也并非是对谁都会展露的业务性质的笑容。那笑容在银色的前方闪耀着。使寿崇不仅有了那么一丝于心不忍,但是最终他只是咬咬牙。

“.......放弃吧。再说,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些,已经是全部了。”

心真却只是微笑着摇头。

“你没有说。你所说的,不过只是一个开始。只是起点罢了,但是,仅仅只是起点,就已经使人不堪提起,就已经是不可诉说的沉重话题。于是你便以此来掩人耳目,所以,继续吧,假如说父亲的临阵脱逃造就了最初的黑暗,那么加速它发酵的是什么?四年前。你究竟为什么要离开这个城市?又是什么使现在的你比起离开时有着如此改变?是啊,答案很明了了不是吗?一切的答案都在四年前。那么,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年前。

寿崇想要说些什么辩解,却发现一切皆是徒劳,四年前,四年前。心真的话语让她沉默;少女的诚挚微笑是他不禁低下头去;承包人的敏锐让他不禁承认。

——是啊,你猜的没错。

倘若没有四年前,即使父亲抛弃了我们,我想必也定会与母亲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吧。

倘若——

假设已经没有意义,青年曾做过无数的假设,曾有过无数的遐想,然而,这些遐想却被名为现实的怪物击败。醒来时,自己又重新变回孤独的一人,所以寿崇仅是咬紧嘴唇,抬起头,却发现承包人正悲哀的望着自己。

“不说吗?说不出口吗?”

作为回答,寿崇仅是将头瞥向一边。沉默。

怎可能说得出口?

“是吗。那么,虽然我不想这样,但是,没办法了。我来吧。”

果然,已经知道了啊.......

对于接下来的话,寿崇,并未感到过于惊讶。

自己并没有刻意去隐藏,不如说,是做不到。

自己既不是什么军队高层的身份可以将自己的情报抹掉,也不会什么隐藏情报的技巧。

只要知道问题出在四年前,那么去查明事件并不是太难的事。

所以,寿崇对于承包人接下来的话,并没有,特别惊讶。

“你的母亲,在四年前就,去世了。”

承包人这样说着。

“使你改变的,应该就是这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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