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谷像是没有知觉与意识一样，不顾我的呼喊，一步一步踩进海水中。
夜晚的海很不平静，海浪一阵接着一阵疯狂地拍打着沙滩，发出骇人的响声，稍不留神便会被它带走卷入海中，再不得生还。
“栗谷！你干什么！停下！”我在她身后大声又焦虑地喊着，而栗谷全然不顾我的劝阻，依旧向前走着，再这么往下走，说不定下一步便会陷入浪涛中。
这个时候如果再只在乎自己的安危而不拉住他，我还算什么男人？还怎么向天道老师交代？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寻短见！”我在被浪潮打湿的沙子中艰难地向前跑着，栗谷是怎么走得这么平稳的，我怎么感觉每一步都要陷进去？
终于，我拉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往后一拉，两人顺势一屁股坐再了海沙夹杂的沙滩上，我一个踉跄向后倒去，栗谷一只手被我拉着往下，另一只手撑在了海沙中。
于是我和她就保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谁都没有说话。我微微仰着头，一半月亮娇羞地藏在栗谷的头发后面，另一半散发着温柔的光芒洒向大地与大海，洒向栗谷与我，栗谷的轮廓在月光下朦朦胧胧，若隐若现，脸上的表情我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却别有一番意境的唯美。
她的发丝顺着海风旋绕、飞舞，其中有几缕调皮的，似可爱温柔的孩童般，嬉笑着轻轻掠过我的脸庞，痒痒的，却十分舒服。
“你还打算保持这个姿势多久？”栗谷毫无温度的声音夹杂着海风的喧嚣向我传来。
我尴尬地松开她的手，准备站起来，她却一把抓住我的手，“不要站起来，就这么坐着。”
这坚定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恳求，更像是一个必须要服从的命令一般。
“好。”我安静地答应了她，“可你不打算换一个地方吗？就这样坐在海水里？”如果真这么坐一晚上，明天早上我估计屁股都该泡烂了。
“对，就坐这。”而她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不会吧，坐这坐一晚上，你当真？”
“别吵了，安静点！”栗谷似乎有点不耐烦地拍了一下海水。
于是我乖乖闭嘴，别我再说什么话，她又寻短见，那我岂不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我和她并肩坐在冰凉的海滩上，海水一阵一阵冲刷着我们的腿。谁都没有说话，我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却也并不想问什么。
她突然间向后倒去，海水正好能没过她的脖子，而达不到头，我松了口气，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阿嚏——！”我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栗谷却突然笑了。
“笑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才打喷嚏！”
“这样真好。”
“那你可真是太狠毒了。”说完我和栗谷都笑了，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栗谷笑得这么发自内心。
“我不开心的时候特别喜欢来这里，坐在沙滩上，被海水包围着，就有一种温暖的安全感，不管春夏秋冬，只有海水，永远是这么舒服，在这我可以忘记一切烦恼。”栗谷望向海平面的眼眸深不见底。
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瘦弱的栗谷独自一人坐在海边，静静地听着海浪的声音，世界上一切其他的杂音都消失了，只有栗谷与此，融为一体而永恒存在。
不知为何，这样空灵的画面却让人心塞塞的。
“大海，真好，拯救我的灵魂。”
“真有哲学家的感觉。”
“吉木流难道没有发泄悲伤的方式吗？”
“有啊。”不过我一时还真说不上来，悲伤的定义又是什么呢？是孤独吗？还是被世界抛弃的感觉？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并不知道什么才算悲伤，我悲伤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一天的动画。”
“真是忠实的死宅呢。”
“大概吧。”
“我有的时候能在这里从日出坐到日落，而悲伤似乎也会被远去的海水带走，而当我重返现实，却发现悲伤依旧这么大。”
“这么悲观的栗谷还真没怎么见过。”
“人要是连悲伤都不会，那也是一种悲哀。”
是啊，至少我们还会或因朋友与家长的指责，或因与恋人的分分合合，或因事业上的挫败而感到悲伤，这说明我们还能有血有肉地作为【人】而活着，作为一个喜怒哀乐的综合体而活着，毕竟，死去的人，没有感觉，没有心情，从世界上消失。
栗谷没有告诉我她为什么悲伤，也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只是陪她，静静听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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