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八日凌晨1点24分,东瀛海深度300米,三栖登陆舰「龙鲲」。
巨大的登陆舰中有着超乎想像的广大机库,几乎所有配备于「龙鲲」的主力武器——反潜机、运输直升机和舰载战斗机都在这里井然有序地排列着。这艘满载排水量足有十万吨级的战斗母舰堪称“水下生态岛”,就算整个世界遭遇毁灭,「龙鲲」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循环系统成为“诺亚方舟”。
后勤维护组组长薛铠站在七层楼高的脚手架上,正一边唱着歌一边为「贪狼」机体做外部清理,头上大大的黄色耳麦和身上宽松的蓝色工作服相得益彰,配上那头刺猬一样的黑色短发和脖子上露出来的梵文刺青,使他看上去就像个说唱歌手。
“我把我的爱全部给了你,Ba~~by~!Only you can save me~!”
可惜他感情到位却五音不全,还自顾自地唱得很投入,搞得整个机库都回荡着他狼嚎般的歌声。
忽然他的耳机被一只手摘了下来。
“谁呀?!”
薛铠很不满地回头一看,立马眉飞色舞。
“哎呀,这不是雅琪姐嘛~!什么风把你给吹上来了~?”
此时站在薛铠面前的是一位栗色卷发的美女。美女戴着无框眼镜,脸上化着淡妆,一身灰色职业裙装外罩白色医疗官制服,露出的长腿裹着肉色的丝袜,美足上套着双黑色高跟鞋,气质高雅又知性。左胸口贴着的身份牌上,印着“黄雅琪”三个字。
“你就不能不戴耳机工作吗?我在下面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美女哪儿都好,就是有点爱训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薛铠赶紧向她道歉,“下次我把声音调小一点~”
“你这样对耳朵不好知道吗?”黄雅琪拿着耳机说,“那么大声音,还没上年纪你就耳背了。”
“啊?你说啥~?”薛铠一脸呆萌。
“……好吧,现在已经耳背了。”
“对了,楚琰呢?”黄雅琪问。
“在里面。”薛铠用下巴一点机甲的方向。
“什么?都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还在「上浮」?!”黄雅琪皱起了眉头。
“应该快好了吧。”薛铠道。
“太久了。”黄雅琪有些担心地说,“往常都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可能是这次任务的关系吧。”
薛铠完成了肩甲的清理工作,扳动把手让脚手架缓缓下降,将二人传送到了下一层。
“不是说救了一个女孩吗?或许他发现这个女孩是他以前认识的人,然后回忆起了许多事情。”
“你编故事能不能编得圆一点?”黄雅琪不置可否,“楚琰他从小在军队里长大,而那个女孩一直生活在外面的世界,二人的命运轨迹完全没交点好吧?”
“那他为什么到现在都呆在机体里面?难道是累了?”薛铠反问。
“他这一周的「深潜」时间已经超过了48小时。”黄雅琪道,“再继续就「精神负载」了。”
「深潜」是“深度潜意识”的简称,是一种停止知性和理性的大脑以及皮质作用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潜意识会更加敏锐和活跃,支配动物性本能和自我意志且无法加以控制的自律神经会得到解放,变得异常活性化。由于「贪狼」是以“黑暗精神力”为核心开发的超自然武装,为了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机甲的实力,驾驶员必须要沉入意识的海洋,去接近自己力量的「原爆点」。
「原爆点」是异能力的起源,也是将“心想”化为“事成”的根本,通常都是一段漆黑的回忆。
「深潜」虽然是当前接近「原爆点」的最佳方法,但也存在着极大的危险性。
因为那就像是不带水肺潜入深海,唤醒在海底沉睡的残暴猛兽,必要的时候还要将自己的部分意志交予猛兽控制。作为猛兽的主人,「贪狼」机体的驾驶员需要一刻不停地抓住限制它的缰绳。一旦这道缰绳脱手,人类的自我便会堕入深渊,被毁灭和破坏的欲望完全支配。
任谁也无法长期承受这种压力,因此机体的驾驶守则规定,驾驶员每周进入「深潜」的时间最多不得超过50个小时,超过50个小时即视为进入疲劳的“精神负载期”。到了这个时候驾驶员必须从「深潜」中「上浮」,并脱离驾驶舱休息,之后再进行相关的心理测评。
“看来他真是累了。”薛铠颇为同情道。
“没办法,贪狼机甲还处于封闭测试阶段,为了尽快完成测试,我跟楚琰只能彻夜加班。”
黄雅琪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等他结束之后我还得将数据整理成报告提交上去,都弄完估计得到早上了吧。”
“当医疗官真辛苦。”薛铠套近乎地说,“等结束之后去我那里吧,我给你好好放松一下。”
“怎么?你还会按摩啊?”黄雅琪抬眼看他。
“当然会了,以前我经常给我的姐姐们舒缓疲劳呢~”
薛铠坏坏地笑道。
“好啊,有时间我尝试一下——”
这个时候,机体胸口的驾驶舱突然打开,身穿黑色驾驶服的士兵从里面走了出来。
士兵摘下头盔,露出来一张少年的脸。
散乱的黑发,锐利的眼神,紧皱的眉头,以及长期处于空气凝滞的狭小空间而晦养出的苍白肤色,使他看上去就像自无常道上归来的修罗。一身肃杀之气,抹掉了少年本该有的稚嫩和热血,取而代之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一般人看到他这幅模样恐怕都会敬而远之,但薛铠却不这样。
“你可算出来了,楚琰。”他一把揽住了少年的肩膀,“我跟雅琪姐还以为你在里面睡着了。”
像是被薛铠一视同仁的态度中和了一般,少年的表情有了温度。
“没有,我一直在里面调试程序。”
“调试程序?你又修改「食梦者」的代码了?”黄雅琪问。
“嗯,完善了无线驾驶的那一部分。”楚琰说。
“我不是跟你说过在封闭测试完成之前不能动系统的任何部分吗?”黄雅琪头痛地说,“这次的系统和之前的测试机不一样,擅自更改的话会很麻烦的。”
“只是增加了「燕甲」模块和「拟人驾驶」模块,其它部分都还和以前一样。”楚琰道。
“你怎么知道?你每一行代码都看过了?”
“看过了。”
“什么时候?”
“「深潜」。”
“不可能的,「食梦者」的代码可是多达数百万行,就算一目十行也得看好几天。”黄雅琪不相信,“你说你在深潜的时候就看完了代码,可那是给你进入战斗状态的时间,你怎么可能一心二用。”
“你不知道吗?”
楚琰用藐视的眼神看着黄雅琪,好像在看一只低智商的大猩猩。
“我知道什么?”黄雅琪反问。
“「深潜」就像是做梦一样,可以将人类体验的相对时间缩短,从而提高学习和记忆效率。”楚琰道,“同样的,进入战斗状态的时间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只占现实消耗的三分之一。”
“真的?”黄雅琪半信半疑。
“你办公室里不是有一台深潜测试机,你可以去试试。”
“可就算你看过了所有的系统代码,也没有之前测试机的代码进行比对啊。”薛铠在旁边道。
“有的。”楚琰回答,“之前测试机的代码,我已经全都背下来了。”
“你到底是有多无聊啊……”黄雅琪灿笑,“……连代码这种可以复制粘贴的东西都背。”
“我又不是特意背的。”楚琰继续王之藐视,“那种东西只要看一眼就记住了。”
“不错不错~”薛铠拍拍楚琰的肩膀,“颇有本学霸当年的风范~”
“嗯,对,在专门培养流氓的热血高校里你确实是个学霸。”黄雅琪调侃道。
“什么热血高校,我当年可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机械工程学硕士~!”薛铠拍着胸口自豪地说。
“麻省理工的机械工程学硕士,跑到「龙鲲」上当机甲维修工来了?”
“那怎么了?我可是凭着兴趣成为机甲维修工的男人~”
“对了楚琰,我差点忘了。”
黄雅琪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先去趟舰桥,舰长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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