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觉怎么样?”踩着浮空滑板的希金斯·列侬降落在崇谕身旁。
周围,在自走浮游炮、强电蛛行者、索敌破骨锥等各种高端装备不计成本的轰击下,山猪和蚓螈都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同行赶来的还有雷泽,只不过他只拉着法伊嘘寒问暖。
“快救救山威特!”崇谕焦急地抓住他的裤脚,“另外,那边那棵最高的树木附近,我的同伴……咳、咳、咳……”他说话太急,咳出好几口血来。
局面很快安定下来,伤痕累累的山威特虽然气息奄奄,但凭借变革力量者的强韧生命力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而山威特也是所有人中受伤最重的了,其他即使惨如崇谕也还维持着意识清醒,现在都在放松心情修整伤口。
“你们这来得可真够慢呀!”法伊语带不满地说。
“其实是这样的,算上你们这里,总共有4处的鹰眼无人机遭到攻击。”雷泽说。
“但是因为其他地方都没有特殊情况,我们还以为这只是恶作剧,”希金斯接着说,“确实是我们疏忽大意了,我对此深表歉疚。”
“哼!”法伊仍旧愤愤不平。
“由于驱动机械还有气流变化的原因,你在想要进行急转的时候,需要先进行一下反方向的小幅度转弯作为前置动作。”
“是……这样吗?”
不远处,一个少女开心地在一个高年级生的指点下玩着浮空滑板。
“温蒂!”枫叶巡夜者的三人惊喜交加地迎上前去。
宫本绚音将她拉到跟前左看看右看看,说:“气色还行……你只被蜇了这两下?”
“其他的包该不是在其他什么隐秘部位吧……小谕,”法伊转头说,“这是女生的事,你别凑热闹了,一边凉快去!”
“不,我也很关心温蒂的……”崇谕没听明白。
“这种事有什么好关心的……啊,该不会你这家伙有着某种糟糕的癖好吧!”法伊正气凛然地将温蒂妮护在了身后。
“你在乱说些什么!”崇谕不再理她,“温蒂,你真的没事?当时不是有两窝弯角毒液蜂——”
“那个呀,我运气超好的!我先用火焰喷射器挡了一下,然后顺着滑轮索降下去,不过阻尼设定得有些过小,坠落时像垂直下降的过山车那样刺激,腰部、背部也被安全带勒得青紫一片,接着一直跑一直跑就侥幸逃脱啦!”
“弯角毒液蜂飞行速度很快,”宫本绚音好奇地说,“你怎么甩开它们的?”
“不知道,我没敢回头……可能是它们忙着搬家懒得理会我?我被蜇到那两下真是痛死了,像是指甲被整片剥开一般可怕!”
崇谕看到法伊私下里扯了扯雷泽袖子。
“还有这种事?”雷泽笑着说,看向旁边那个当时被紧急派去救援的高年级生。
“我到的时候,那两个巢穴已经固定完成,在地面上,发现了少量被烧死的毒液蜂尸体,然后在约200公尺外的草丛里找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琼林同学……”高年级生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也许在特定情况下,毒液蜂的强攻击性会有所收敛?”
这并不具备说服力,崇谕心想,现今已是混沌纪元72年,弯角毒液蜂又不是新物种,历经数代优秀的生物学家研究,怎么可能忽略掉这么关键的事?
这时候,那个死于蚓螈幼体的一年级生,在白幔覆盖下,被两个高年级生用担架抬着一路行来。那白幔采用了特殊材质,无论被覆盖物是多么的血腥可怖,在单调白色的遮掩下看不出一星半点,只能模糊看出失去了一切呼吸的人形轮廓。
“生命无比脆弱,永远不要以为你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这是在《从零建设钢铁意志》一课中,教官一上来就要求他们直面死亡的开场白。
全场寂静如死,众人怀着犹为沉重的心情,不约而同地举手行军礼。崇谕咬紧了牙,不顾撕裂刚刚包扎完毕的伤口,强行脊背挺直,肃穆得像是一杆标枪,目光一瞬不瞬地追索着那具遗体被紧急送往亚特兰蒂斯。
由于第一天就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罗德尔涅岛收复作业暂时禁止一年级生参与,改由高年级生重新进行更为彻底的二次作业。
四天之后的清晨,在医疗中心住院的崇谕被一阵覆盖全城范围的急促警笛声惊醒。
“发生什么事了?”他从病床上支起身子,抓过病房呼叫器问道。
“不知道……”呼叫器那头的护士语带惊慌,“有人正在入侵亚特兰蒂斯!”
崇谕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探头一看。天空中悬停着一架长度超过200公尺的铁灰色巨型军舰,从军舰两侧开启的椭圆舱门中正不断地有全副武装的黑衣军人,或者踩着浮空滑板、或者跨着空天摩托、又或者开着十二翼蜻蜓战机,降落在亚特兰蒂斯的各处。
崇谕眯起眼睛,从铁灰色军舰的舰身上,除了可以看到代表部队所属的编号以外,还可以看到蓝白色的徽记:自宇宙视角俯瞰地球的简图,周边环绕着枪炮与刀剑。
“那是……世界军盟!”
崇谕一把扯掉连接在身上的各种数据线与扎在手臂上的输液针头,从衣柜里取出红色制服披在身上。
他冲出医疗中心大门的时候,看到一架有着指挥官涂装的蜻蜓战机飞往士官学院的中心建筑群。不用多说,其目标应当是专供学院高层使用的办公别墅“阿波罗太阳馆”。
在赶往太阳馆的路上,他打开Icicle,心脏分院连发了两条消息让四年级以下的低年级生静静待在原地,其他分院显然也是类似的口吻,综合讨论区里吵翻了天,所有低年级生都嚷嚷着要去强势围观。但行至半途,Icicle一直以来的满格信号突兀地降为了零。
通讯截断?!崇谕皱了皱眉,世界军盟这番大张旗鼓地以非常规手段雷霆造访,显然不会是有什么好事了。
在太阳馆周边,学生们果然已经围了好几层,崇谕只能跟着一个戒律分院男生登上旁边一座教学楼的二楼走廊,在越发拥挤的人群中占据了一个视野尚可的位子。
雷奥赫夫站在最前方,身旁是他的秘书,后面是三大分院的正副分院长,再后面是一些资深教官,超过三十名黑衣如夜的全武装军人护卫在周围——这是亚特兰蒂斯保有的独立武装部队“终末之冬”,虽然同为黑色作战服,但风格、用色却是存在着微妙差异,终末之冬选取了吸收一切光线的暗深黑色,世界军盟却是完全反过来选了纯粹得可以反光的明亮黑色。
站在蜻蜓战机下方的仅有两人。为首那人正当壮年,一头棕发只比板寸头稍长一点,鼻子弯成鹰钩状,狭长的眼睛也像雄鹰一般慑人。在他身旁,是一个姜黄色短发的美丽女性。
“我是亚特兰蒂斯次世代高等综合士官学院的戈巴·雷奥赫夫副学院长,”雷奥赫夫说,“不知各位贵客的突然造访究竟是……”他没有把话说下去,口中虽称“贵客”,但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他都明显表达出了不快,而在他身后的其他人也是一般神情。
“我是世界军盟空天别动队PJ-5150的指挥官帕特里克·沃伦少将,”那个鹰钩鼻的男人走上前来,朝雷奥赫夫伸出右手,“很高兴见到您,雷奥赫夫先生!”
“别跟我扯这些虚的,少将。”雷奥赫夫只是与他略略交握了一下便迅速放开,“面对那么多无故涌入亚特兰蒂斯的贵方军人,终末之冬正在等着我签发驱逐令!”
“哈哈,您真会开玩笑。”沃伦笑着说,“事出突然,还请您原谅。这是经世界军盟北美分部紧急核准的行动许可证,请验收。”
雷奥赫夫接过印有世界军盟徽记的雪白信封,抽出信纸迅速扫了几眼,紧紧皱起的眉在额头中心挤出了深纹。
“僭越到这等地步的许可证也敢发,北美分部是想把爪子伸到亚特兰蒂斯来吗?”他沉声质问道。
“不敢,军盟并非特意针对亚特兰蒂斯,如果这件事是发生在碧落或是自由枷锁那边,我们同样会是这般做法。”沃伦不卑不亢地说。
“很好,真不愧是世界军盟!”
雷奥赫夫语带嘲讽地点了下头,“但我要告诉你——碧落或是自由枷锁会怎么做我们不管,亚特兰蒂斯的态度简单明确:我们拒绝接受贵方的无礼行为,我将即刻签发‘合理自卫’的决断书送达终末之冬!沃伦少将,请遵照《大混沌法典》在二十分钟以内将你的人撤离至10公里外!”
沃伦脸上笑意不减,说:“恕难从命,因为实在是事关重大,不妨进屋以后让我向您详细阐明个中缘由——”
雷奥赫夫冷然打断道:“先做完这些,之后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说话的同时,他将信纸塞回信封,再揉搓两下将其塑造成一团废纸状,最后看也不看随手抛出,偏偏那纸团越过围观众人的头顶,划过一道长距离抛物线精准射入二十公尺外的一个垃圾箱内。
“雷奥赫夫副学院长,请听我——”
“送客!”
随着这不耐烦到了极点的一句话,三十余名终末之冬成员齐刷刷亮出武器,介入到雷奥赫夫与沃伦之间,从那攻击指向来看,他们甚至想要将蜻蜓战机用两门“裂变式跟踪火箭炮”给轰下来(无须任何人提醒,围观的学生们纷纷争先恐后飞速远离)。几乎在同一时间,女性副官微抬左臂刚想有所动作,沃伦神色凝重地握住她手腕,摇了摇头。
“帕特里克,一下子对上34个终末之冬如果不抢占先机——”
“你被调到空天别动队来是为了革除戾气,而且他们也不是恐怖分子!”
眼看战斗一触即发,忽然一声长笑由远及近,从士官学院众位高层的斜后方,一个世界军盟的军人跨着一架空天摩托飓风般自半空俯冲而下,剃刀似的切割而来,惊得沿途之人无不仓皇闪避。
惟一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只有雷奥赫夫,学生们看了不由惊叫连连,好在空天摩托与他险之又险地擦身而过。
“好胆量!”从摩托上下来的那人冲雷奥赫夫竖起大拇指。他的军服宽松得隐藏起每一分肌肉线条,双手戴着手套,头上戴着兜帽,脸上还戴着面具,从头到脚不露一丝肌肤或毛发。那是一张惨白如骨的陶瓷面具,面具上用简约的笔触描绘了一副奸笑脸孔,眼睛跟嘴巴所在的三处孔洞都贴着乌黑的晶片,闪着类似宝石的彩光。他的声音听上去怪里怪气的像是在播放被剪碎后强行黏合起来的磁带,如果不是面具附带变声功能,就是他的嗓子大有问题。
“你才是好胆量,”雷奥赫夫说,“如果不是你车技了得,现在你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失礼了!”那人装模作样地鞠了一躬,“我是随军监事官,隶属于‘无面变色龙’,军衔中尉,代号为‘K’。”
世界军盟的无面变色龙,是跟亚特兰蒂斯的监察署类似性质的存在,但声名上却要显赫好几个数量级。据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面变色龙未曾探知的秘密,如果有,要么说明知晓秘密的人已经死了,要么说明那个秘密压根不具备价值。而由于这是一支如此神秘的部队,其成员从不轻易现身于人前,否则便是像现在这样打扮得密不透风,崇谕甚至嗅到了淡淡的香水味,显然是为了将K的体味给掩盖掉。
“K,为什么你要现身?”沃伦不解地说。
“我也没办法,实在看不下去!”K说,“你再这么照顾他们的情绪,世界军盟威严扫地不说,要如何完成这次任务?”
“我明白了……”沃伦转头向学院高层大声说道,“那我就在此明言: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阻止‘魔王复活’!”
这句话仿佛一颗深水炸弹猛然爆破,除去雷打不动的终末之冬的战士,几乎人人脸色惨变,即使是在学院高层之中,他们也各自与临近者交换惊恐的眼神。
“魔王复活?简直荒唐!”雷奥赫夫一边摇头一边粗声粗气地大声说,“亚特兰蒂斯怎么会与这种荒谬之事扯上关系!”
“关于这事,还需要我们进行深入交流以达成共识。”沃伦诚恳地说。
“无须交流,你们的想法完全错误!”雷奥赫夫拒绝说。
“副学院长,我们从不幸殉职的内线那里获知了极为重要的情报,有充足的理由判定亚特兰蒂斯与这件事息息相关……”K补充说,“还是说——你需要我在这里把细节公布吗?”
雷奥赫夫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离去。一个戴副黄铜眼镜、文质彬彬、聪明睿智的中年男子——心脏分院分院长阿瑟·鲁珀特——上前一步,说:“沃伦少将、K中尉,副学院长一直都是那样性格直率,还请不要挂怀。”
K发出一声诡异的怪笑,跨上空天摩托疾速飞离。沃伦眯着眼睛看了K一眼,朝鲁珀特点头微笑,领着副官跟随他进入太阳馆。
“人呢?好戏这就散场了?”
当人群开始四散,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崇谕耳朵,他回头一看,是枫叶巡夜者的另三名同伴。
“原来你在啊!小谕,快说说都发生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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