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歪坐在床边,竖起个枕头靠在后面。窗帘全拉开着,阳光斜照到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铺满房间的白色长绒毛地毯和平日一样被打理得干净柔软,她光脚踩在上面也不会被地板的温度沁凉。手中握着的这杯碧螺春仍是出自同一包茶叶,只是嘬在嘴里时尝不到往日泡出的清甜味道。她双眼无神地望着门的方向,从内室到外厅短短的几步路,她曾反复走了无数遍,到如今沦落到提不起力气抬起脚来走到门边。那张木板门不过是虚虚地掩在那里,却好似有万千的阻力朝她施压,不知是对她身体,还是对她心上。
她好像,做错了什么……
胡杉一推门之际,正是谢一龙对古言施暴的瞬间。由于谢一龙的施力,转椅已后退到贴墙。古言的右手努力地伸向座机,然而毫无悬念地被谢一龙向后制住,左手不住地捶打着他。隔音良好的事务所此时成为了古言大声呼救的最大阻拦,她哭喊着想要和分开她双腿的力量做抵抗,却效果甚微。眼看谢一龙不安分的手就要扯开自己的衣服,古言拼了命挣打,双腿乱踢,眼泪横流。谢一龙貌似不甚满意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发出的刺耳尖叫,这便要张嘴咬住她的唇瓣。
事后胡杉都无法准确回忆起他是如何镇压住心头满腔怒火,以怎样的速度出现在古言身边,凭借绝对的优势力量生生提起了谢一龙,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他感受得到自己的手臂的颤抖,手上的经脉凸出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他一转身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挡在古言前面,把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谢一龙没有胡杉个子高,腾空的他很快就涨成了猪肝色。胡杉怒目一瞪,使力把他狠狠地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当时就听见巨大一声闷响。
胡杉比谁都认得清自己的身份,他应该做好他分内的事,其他出格的事他绝不能插手。万事点到为止,肆意干涉他人生死或者暴露自己身份都没有好下场。纵使他再怎么生气,他也只能选择压抑自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即使是面对谢一龙这种人中败类,他也应该交给法律去制裁,而非以个人的力量枉加左右,这是人间契约,是社会得以维持正常运转的保障。
哪怕有一瞬,胡杉起了杀心。
胡杉的嘴唇还在不受控制地抖动,他紧蹙着眉,眯眼俯视谢一龙,言语间溢出令人生怖的寒意: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引行官前造次。”
胡杉扬起下巴,拍拍灰尘冷哼一声。
“既引行过一次,道理你自然是知道的,用不着我们重申。你自己不要命就算了,别把这条贱命搭在我们身上,我们可没有售后服务这个说法。至于你心里那些不干不净的想法,你在这里也最好给我收起来。”
“这个女人,可不是你可以欺负的。”
胡杉眼神冷峻,仿若降世的妖物,藐视着人类这不堪一击的物种。
“滚。”
兴许是被胡杉一掐一扔大伤了元气,又许被胡杉的气场陡然震慑住,谢一龙强忍住身体上的疼痛连滚带爬离开了引行事务所。临走前,谢一龙扒着门怯怯地往里偷觑,却不料想正和追到门边的胡杉撞个正着。谢一龙吓得一抖,扭头就跑。
“送”走了今日的不速之客,胡杉的表情分毫也不曾松懈。移步到古言跟前,神色凝重,只言不发。
古言整理好了衣衫,胡杉才拉开了落地窗前的米色窗帘。
宽敞明亮的北欧简约式装修,从墙纸的图案到家具的挑选,小到桌上的绿植,每一样都是由古言胡杉二人共同挑选。古言喜欢高高的楼层,大大的落地窗,然后她的办公桌就置在窗前,她背窗而坐,这样她就可以享受到阳光从背后照过来的安全感和幸福感。满载着昔日点滴美好回忆的物什,在现在的胡杉眼里,却是一件比一件刺眼。
胡杉背着手在窗前踱步,眼神却从未离开古言半刻。古言安静地偎在转椅里,低着头轻轻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也不吭声。经过方才的一番挣扎使得她过多流失了力气,只像个快耗尽电池的娃娃般待在那里。细长翘起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代替主人表白着难以言说的心迹。
胡杉由怒转哀。
他进到里室,往杯柜瞟了一眼,怔住,又抽开抽屉拿出茶包,洗了她惯用的杯子,沏了杯热茶。头一泡倒掉,留下第二泡。他吹了吹热气,试了试温度,再递到古言的手心里。
古言的双手明显一僵。
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颊,胡杉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也正是因此,古言也无法得知胡杉的表情。
他闷着一口气,坐到她对面的被引人常用椅。一张办公桌隔开了两个人的距离,他清楚他们两人的距离绝非由小小的桌子拉开,也不会是因为谢一龙这个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力的前引行人。谢一龙和胡杉之间悬殊的力量,也并非只字片语就能捋得明白。
“我出去办事这些天,你的茶杯没动过。”胡杉低沉着声音缓缓道来,心里百感交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可不可以说,你没有一丝一毫听过我的意见?”
古言没有吭声。
等不到古言的回应,胡杉自顾自地往下说,“言姐,你知道你是谁吗,你又知道我是谁吗?”
电脑屏幕还亮着,那个窗口闪烁的数据无一不在提醒着古言自己的身份。
“言姐,你是引行官,为人引行生命的人。”胡杉咬着牙宣告,尽量克制住自己起伏的情绪,“你以为自己还有什么特殊的本领,是吗?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他薄唇一抿,不怒自威,“还是说,你能永生不死?”
他突然伸手掐了一下古言,古言瞪圆眼睛这便要开口责备他,却被他抢先了一步。“会疼是不是?你也不是个怪物,你是个人,也会有痛感,也会轻易受人欺负。”
“你不是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就算你执意守在这个工作上不退,至少……至少起码的危机意识要有吧?”
“像这种人,既有当初之因,就不难料今日之果。我不是二十四小时都陪在你身边,我不在的每一分钟你其实都活在危险里,这个道理言姐你明白吗?”
古言一直没能抬头,胡杉紧攥着拳头,仿佛要把自己手心攥得滴出血来。
胡杉话锋一转。
“多说无益,我知道你比谁都更执着于这个工作,我说多少遍都是自讨没趣。但是今天不同,你知道我今天回来,言姐你抬起头来看我,我是谁,是不是你现在可以说话的对象,是不是唯一陪在你身边的……引行官侍者。”
“侍者作何为用……只因引行官未入轮回道,引己身一魂存一世到底……除开引行一职,与常人无异……”胡杉自嘲般摆头,“曾有引行官意外丧于职位,后才有引行官收侍者,虽不在录为职,然侍奉左右,分担其事。”他尽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静,却对古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关键时,能救引行官一命。”
古言是胡杉的直系上属,胡杉总笑自己是个底下苦命打杂赚钱的。实际上,胡杉是古言收下的引行官侍者,素日里沏茶倒水,记录事件案底的杂事什么都干,此外,还要承担起赚钱糊口的人物。胡杉像头骡子一样身兼数职,全因为古言引行官一职没有薪水。即使古言在,事务所也打着情感咨询的幌子做几回知心姐姐,那到底赚不得几个大钱。可是胡杉从没绝对不公过,她是他的上司,他是她唯一的侍者,陪着她,是他全部的工作。
“我不是一般人,我一直在等你叫我,言姐,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只不过是我分内的事而已。你宁愿……也不愿意叫我?”
不用开冷气的日子,古言凄凄一笑,太阳照在身上的时候,也不全是暖的。
“我就差一点点,就碰到话筒可以报警了——”古言酝酿好久憋出的一句话把胡杉霎时点燃,一掌拍在桌子上,蹭地起身。
“到现在你还以为你报警有用?!”他再也不能压住心头怒火,厉声问道,“对这种人报警,你自己活不活得下来你还不知道吗?”
“他刀子扔了,我有机会,再说这才是我们这一行不插手人世法制的做法——”
“你哪里来的机会!你离刀子近还是他离刀子近?好,就算碰巧让你捡到了,你能砍他吗?你能保证不被他夺过去吗?!人世法制,人世法制,因为这人世法制死了多少引行官你不记得了吗?!”
“胡杉你不要太较真了,冷静一点好不好——”
“古言!我是什么!”胡杉拍案怒斥。古言顿时愣在椅子上,双目圆瞪,一时咋舌。“你是想让过去的事情重新在你身上发生吗!”
自知失态的胡杉轻呵一声,只觉身心疲惫,连站立着也似有千斤阻力。“你怎么还不明白,还是你真心认为,当初你的决定错了,一开始就不该收下我。”
胡杉带门而出。
“……你不要让我觉得,是我一个人自讨没趣。”
好好地一场别后初逢,被一场闹剧弄了个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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