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每个小孩都曾听爹娘告诫过。
不要一个人跑得离家太远,否则会遇上人贩子把你拐了去卖掉。
然,总会有不怕死的小孩以身试险。
结局通常是话本里写的那样,小孩成功地撞上了人贩子。
从古至今,无一例外,命中注定。
故同理可证。
据说,每个小妖都曾听老妖告诫过。
不要一个妖跑到凡间去玩,否则会遇上臭道士把你捉了去炼丹。
然,总会有不怕死的小妖以身试险。
比如青酿。
比如幸乱。
结局就是话本里写的那样,他们成功地遇上了个臭道士。
不过很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认出那是个臭道士。
“杍弃,你看那边,是不是算命的?”
幸乱一边吃着驴打滚,一边指向路边的一个破烂摊。
青酿提着手中的大包裹,抬眼看了看。
一个穿着破烂黑袍的男人坐在街边打盹,散下来的头发遮了半边脸。
由于他穿的实在破烂,又还坐在街边,旁人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个乞丐。唯一能证明他职业的是插在一旁的算命幡,上面歪七倒八地写着“乐天知命故不忧。”
幸乱很是好奇道:“哎,杍弃,要不我们去算算命试试?凡间的卜卦,不知准不准?”
青酿道:“走呗,去算算你还能活几年。”
于是两妖走过去坐到算命的面前,伸手强行推醒他,要他给他俩算一卦。
算命的睡眼朦胧,推了好半天才醒过来,一见俩人,蓦的咧开一抹微笑。
“两位公子小姐今天可是找对人了。鄙人谢红尘,最善于算卦看相。请两位伸出手掌,鄙人给你们看看手相。”
幸乱先按兵不动。青酿嘿嘿一笑伸出手掌给他看。
谢红尘左看看右看看,问:“小姐尊姓?大名?表字?”
“青酿,字杍弃。”
其实青酿对自个儿的名字是不大满意的。
从小她最羡慕的就是幸乱的名字,乱,唯恐天下不乱,多霸气!倒是她的名字,青酿,听着像个什么酒似的。
以往她也曾问过黎桑山山主最仙翁,委婉地表示能否换个名字,可最仙翁却说:你的名字是贵人起的,不能改,不能改。
谢红尘神神叨叨地想了半天,嘴里也胡乱念了半天,突然手往地上一拍,猛地高声道:“不得了不得了啊!”
青酿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呢?”
“小姐你看着面相红润,可手相却是大凶啊!你这一辈子,定是命途坎坷,永无安生呐!”
幸乱哈哈大笑。
青酿很不服:“怎么我就命途坎坷永无安生了。”
谢红尘问:“你是不是失过忆?”
青酿一愣,点点头。
她确实是失过忆。
青酿只记得近三百年的事情,而三百年前的事却没什么印象了,就连自己从哪里来叫什么都不知道。
幸好最仙翁告诉她,她从小在黎桑山长大,名叫青酿,现在已经九百多岁了,再隔个一百年满了千岁就成年了。
不过没人解释得清她为什么不记得三百年前的事,最仙翁说,大约是因为你真身是青囊花,品种特殊,与普通的花不一样,可能小时候的事都忘了吧。
青酿本身也不大在意这些,也就没有深究。
谢红尘又问:“那你是不是没有父母亲戚,朋友也很少?”
青酿也点头。
废话,一个青囊花妖,就只是一朵花,哪来的父母?何况青囊花百世难寻,是极为稀有的奇花,天上天下都找不到几朵,更别说能寻着个亲戚了。
至于朋友,她住的黎桑山这种小山上根本没多少妖,年龄相仿的也就幸乱他们几个,这种情况能有几个朋友?
谢红尘又问:“你是不是总是做梦,想起一些过去的片段?”
这回青酿不点头了,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真是没有。连一点影子都不记得。
谢红尘不死心:“一点儿都想不起?”
“一点都想不起。”
“啊......也难怪你......”
“嗯?”青酿没听清。
“没什么,”谢红尘恢复那装神弄鬼的表情,认真道,“我说,你虽然命里多灾多难,但情路却一帆风顺,有个好姻缘。”
青酿将信将疑。
“真的,”谢红尘嘴角露出狡猾的笑容,“你以后就知道了......”
接着他给幸乱算命。
“我叫幸乱,字㺭末。”
幸乱和青酿的表字是一起取的,在他俩第一天遇到的时候就起好了。
他俩相遇的时候青酿记得一清二楚,因为幸乱正好是青酿这三百年记忆里第一个出现的人。
那时他俩都才六百多岁,肉身都不过才八九岁凡人孩童模样。两个小不点在森林里一见如故,又都没有亲人没有家,就当即决定以后作彼此的亲人和家人,并且共同起了表字。
㺭末,杍弃。
谐音是子莫子弃,意为愿子莫弃。
青酿现在想想觉得当时好天真,怎么就随随便便的认了个兄弟呢?现在每天喊打喊杀多累啊。
谢红尘看了幸乱的手掌一眼,就极为敷衍地说:“公子你命格真好,一看就是神福大贵,定是贵人投胎啊。”
幸乱极为得意,缠着他又问姻缘。
青酿在一旁突然觉着不对,细细打量谢红尘。
此人虽衣袍破旧看似贫穷,皮肤却光滑白皙,头发虽散乱却又黑又亮,怎么看都不像个落魄的算命先生。
而且,他这身破烂黑袍,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时一个刚买了镜子的小姑娘经过他们,一路臭美地照着镜子,面朝着谢红尘路过他们三人。
青酿和谢红尘相对而坐,所以小姑娘面朝着谢红尘,则是背朝着青酿,手中举起的镜子却正正朝着青酿,可以让她看个清楚。
就在小姑娘路过,刚好走到谢红尘的背后时,青酿从小姑娘手中的镜子里,正好看见了谢红尘的背。
青酿心中一颤。
那镜子里,谢红尘的背上,一个极大的太极图鲜明地画在乌黑的袍子上!
妈耶,谢红尘穿的是件黑色的道袍!
那谢红尘岂不是......
青酿猛地起身,一手提起大包裹,一手拎着幸乱的领子提起他,向谢红尘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谢谢你给我们算命不过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家了!”
言罢拔腿就跑。
幸乱一边跑一边挣扎:“天都没黑你急什么?”
青酿来不及回答,只管疯狂地跑。跑过一个转角时回头一看,谢红尘居然在后面拼命地追。
青酿拼了命使劲逃。
不过由于大包裹和幸乱这两个拖累,青酿终究没有跑过谢红尘,被他堵在一个死胡同里。
青酿和幸乱贴着墙,看着谢红尘撸起袖子,伸出手来。
完了,他要收了我们。青酿想。
便见谢红尘袒露出空空如也的手掌,厉声道:“算命钱,十文!”
青酿:“......”
青酿扔过去十个铜板,飞也似地提着幸乱和大包裹跑了。身后谢红尘大喊:“下回再来啊二位!”
等两只小妖逃得没影了,谢红尘才抛了抛手中的铜板,“嗖”的一下把它们变回叶子。
谢红尘捏着一把叶子,笑道:“晋漓的小姑娘,有意思,哈哈哈......”
“你是说,刚刚那个谢红尘是个道士?!”
“对。穿黑道袍的,修为应该挺高的。”
幸乱震惊:“那我们岂不是死里逃生了一回?果然最老头说得对,下山还真得遇上臭道士......”
话未说完,幸乱住了口,青酿也停下了脚步。
他们现在正在黎桑山脚下,前面就是相思脉脉坪,一片蒲公英草坪。
这片草坪上的蒲公英精们平日里的职责有两个,一个是阻止山上的小妖跑下山去。
之所以青酿和幸乱能偷跑下山,是因为他俩贿赂了这些蒲公英精,答应从凡间捎些绿豆糕拿给她们吃,她们这才放了他俩下山。
而她们的另外一个职责,就是拦下外来入侵者,阻止外人入山。
现在,原本应该安宁一片的相思脉脉坪却刀光剑影,蒲公英纷飞缭乱,漫天纷白犹如雪白的花海,一时间视线缭乱,让人看不清相思脉脉坪上谁在打斗。
一定是有人来闯山。
可这么个小妖山,谁没事来闯啊?
青酿和幸乱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地悄悄绕过去,躲进了相思脉脉坪旁的玉竹林。
青酿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会儿,才看清是五个执剑的白衣人在围攻黎桑山上的云师姐云惜醉。
云惜醉,据说是孩子中年龄最大能力最强的妖,所以几乎所有的小妖都喊她云师姐。但其实没人知道她到底多少岁。只知道她性子冰冷,法术精湛,修为也不错。
而这五个执剑的白衣人,戴着白斗笠白面纱,看不见面貌,也不知打哪儿来的。
幸乱道:“怎么回事,那些人哪里来的,五个打一个算什么!”
青酿道:“我们要是上去,我们俩合力能干掉一个不......”
话未说完,一个白衣人被云惜醉全力一踢,直接砸向玉竹林里的青酿和幸乱!
青酿、幸乱:“!!”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赶紧退到一边儿。
那白衣人猛地砸进他俩刚刚站的位置,爬起来似乎有点生气地看向他二人,没有迟疑,提起剑就向他俩劈过来。
青酿幸乱赶紧接招。
很快,青酿就知道她想的有多简单了。
刚刚她说,他们俩合力能干掉一个不?
呵,他们俩合力,连白衣人一只手都扛不住啊!
于是二人赶紧调换战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念了个飞行决,分开两头飞逃。
白衣人仍然没有迟疑,径直飞起来追向青酿。
这时,青酿脑子里猛地冒出来的,居然是谢红尘那句“命途坎坷永无安生”......
身后白衣人一剑朝她劈过来,她微微侧身躲过,回身飞起一脚踢向他胸膛,踢是踢准了,可惜她这点力气对白衣人来说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她被反弹得后退几步。
没办法,谁叫区区九百岁的她,现在肉身也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啊,体型和修为都差太多了。
白衣人紧接着剑锋一闪,劈头盖脸地袭向青酿。青酿只看清了一招横扫,就直接被掀得坠向地面。
感受着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青酿闭上眼睛,虔诚地想:谢红尘这臭道士,算得还真准......
忽然间风声停了,耳边不再呼啸。青酿感觉身子一轻。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温柔地搂住了青酿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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