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七只猫头鹰
Seven owls
————————
大陆的南方大部分被人类占有着,在人类统领的土地上,有一条贯穿东西的长河。长河的西端比东方明显更繁荣一些,而且往北的矮人也不会贸然挑起战争。但到了大河的发源地,也就是海拔更高的东方群山,情况便迥乎不同了。
我不建议你往北翻过这片山脉(如果你过得去的话),要不然人类就不会设置那么多的哨站在群山周围警戒了,要知道,山的那头可是一群有一群的兽人和尸鬼嗬!他们正潜伏在阴暗的地洞里,围在邪恶的篝火旁,讨论着如何避开哨兵的视线,去劫掠人类的村庄,我可不相信有什么人敢脱离哨站的保护,独自翻过这片山脉。
在最靠近长河东端的哨站住着一位值得人们尊敬的哨兵,他的哨站正好被安排在在傍水镇的旁边,这意味着他根本不用担心敌人入侵这些折寿的事(因为前头有人挡着呢),所以这位哨兵的工作基本上就是隔一段时间向傍水镇的总部所传达一次北方的消息,而余下的时间,我们的这位哨兵就能拿来打理自己的生活了。他的哨站被建在一个小山坡边的洞穴里,一开始,哨站建造的十分简易,就是在地洞里插上几个大木桩,地面上铺上一层干草,再在洞穴凹凸的地方摆上生活必要的物品,时间长了就容易发臭。但这位哨兵住的可不是这种恶心简陋的地洞:他的哨站不是那种北方的简陋哨站,脏兮兮湿乎乎的,积满淤泥;也不是那种满是沙子的兽人的洞,干巴巴乱糟糟的,坑坑洼洼。他住的哨站是一个经过几年精心打理的哨站,对我们的哨兵先生来说,这就是一个舒适的家。
哨站没有门,但在入口处本是用来固定的大木桩在修整过后,就稍带点门的样子了,从洞口进去,里面是个半球形的客厅,只有地板是平的,周围弧形的土墙上都镶上了圆木板,地上的干草也换成了干净光洁的瓷砖和地毯。厅内摆着一张圆形的木桌,三张锃亮的椅子整整齐齐地摆在桌边,哨兵是独自居住在这儿的,所以他热切地希望有人能上门做客和他闲聊,以至于采用这种圆形的桌子(这在当时可十分罕见)。哨站原本是只有一个房间的,但勤劳的哨兵还开出一条不算很直的隧道连接到几米外的另一个小洞穴(其实是闲的没事做)作为卧室和储藏室,因为卧室还没装修的像客厅那样好,所以哨兵平日更喜欢呆在客厅里。卧室的左侧开了两扇半圆形的木头窗户,从这些半圆形窗户可以俯瞰到河水旁斜斜的草地和坡下的小镇。
很难说小镇居民对这位守护他们的外乡人究竟是感恩还是疑惑,因为哨站和城镇就离了个坡上坡下的距离,而且城镇里大部分的人都从没有担心过战争,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个天天闲在洞里的哨兵到底有什么用。但傍水镇的居民都十分讲礼,大部分人对他还是比较尊敬的,毕竟作为一个相比别人富裕一些的哨兵,钱还是很能带来面子的。
我们要讲的这位哨兵先生,他姓波罗安。如果你在西方生活过的话,肯定多少听说过波罗安家族的传说,如果你生在都城或者诺威尔这一类中心城邦的话,还得去学习这一段辉煌的历史。这个家族出了很多的名人,尤其是巴尔德的祖爷爷——布拉德·波罗安(说到这里你应该想起来了吧),当年老布拉德率军击败从东方入侵的兽人军团时,在傍水镇收养了一个孤儿,也就是哨兵先生的爷爷。但后来老布拉德又急急忙忙地赶回西方,把可怜的孤儿忘在了傍水镇。如果老布拉德当初小心仔细一些的话,我们的哨兵先生可能一出生就是都城的一名高高在上的王室成员,也不会有接下来的一段故事了。
我之前说到,这个哨兵——他叫巴尔德·波罗安,我想在今天描述一下他的外貌还是有必要的,因为两个时代的人类相貌还是有一点点区别的。那时的人类身高普遍比我们矮上一些,但又比那些长了大胡子的矮人要高一截,他们很少有胡子(巴尔德也一样),眉毛却很是浓密,眼睛要更有神一些,鼻子比我们塌一些。巴尔德平日里喜欢带一顶草帽,穿着棕灰色的布衣服,脚上踩着一双木拖鞋在草坡散步,他从没有穿过哨兵巡查时要用的锁甲(除了征兵那会儿),这锁甲闲置在柜架上都不知道多久了,巴尔德甚至都忘了在哪儿!
他的日子一直过的那么安闲舒适直到许多年前的一个早晨——明媚的仲夏照耀着亚玛利;天空明净,阳光灿烂,悦目湛蓝的长空万里无云,欢快的过路鸟从西方飞来,栖息在哨站后边的悬崖上。干草已经收了进来,傍水小镇周围的田地一片青翠;坡下的树林郁郁葱葱,十分茂盛;枝繁叶密的树篱和树林,和它们之间满地阳光的明亮的斜草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时巴尔德吃过早饭后正半躺在哨站门口外的一个草坡上小憩,哨站旁有颗突出而不突兀的大树,这树有一点佝偻,略显老态,但是坚固稳定,树顶像刚炸开的烟火一样繁密,霉黑潮湿的皮层上,有隆起的筋和纵裂的纹,像刚铸就的生铁——巴尔德习惯每天吃完早饭就到这个树下吸一口浓荫,躺上一小会。这天巴尔德吃的格外多(可能是最近心情比较好),他把草帽盖在脸上,一只手来回抚摸着肚子,以便肠胃消化的更快去吃第二顿早餐。阳光金灿灿,草地绿莹莹,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巴尔德不一会儿就打起鼾来了。
悠闲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书中亦是如此。太阳的位置在不断变化,树荫的位置在不停地挪动。而巴尔德的草帽上有一个洞,阳光透过草帽照射在他的眼睛上。
“好热!”巴尔德说着就跳了起来。
虽然巴尔德知道当太阳照到眼睛上时,就是吃第二顿早餐的时候,可他仍忍不住诅咒了太阳几句——就跟我们设闹钟一样,明明需要闹钟提醒自己,但当那一刻来到时,却觉得它破坏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但又不愿意失去这个能提醒自己的东西。
所以,当巴尔德在这天早上被热得跳起来时,他自个儿骂骂咧咧地把草帽往坡下一丢,便气冲冲地回家去了。
“去他的帽子!”巴尔德苦叫道,“这时间过得也太快了。”
可是当巴尔德刚到家门口时略迟疑了一下,便一溜烟儿地跑回河边把帽子重新捡了起来,又一溜烟儿地跑了回来。
因为卧室离河边草地更近些,巴尔德便养成了一些坏习惯:他很喜欢从坡上的窗户跳进卧室,窗户正对着的是一张床,所以巴尔德就能直接跳到床上滚上几个圈儿再下来。但众所周知,坏习惯是会带来坏结果的。比如说这一次:巴尔德跳下去后,滚多了几圈从床上直接摔了下去,额头还砸到了一旁柜子的边角,更可恶的是,柜子上瓷的餐具一股脑儿地晃了下去,全部都被砸得稀巴烂。
“怎么会...这么倒霉!”巴尔德按着自己的头失声叫道。没有餐具可怎么吃饭,哨兵可不想做用手抓肉吃的兽人。
“幸运的是,现在才吃完早饭没多久,还有时间下到镇子里去买这些东西回来,”巴尔德一边抚摸着柜子的边角一边揉搓着自己的额头想到,“应该能赶上我宝贵的午餐时间。”
前面说过,只有必要时,哨兵才能离开哨站去购置物品,因此每次要买的东西就会堆积得很多,所以巴尔德不得不每次采购时都列出一条长长的清单,这往往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巴尔德只能快速清点一下柜子里的东西,列好这个长长的的清单并把它卷成轴后,太阳早就从山头冒了出来到高处去了。他随便收拾了一下地上散落的碎片并给自己的额头上了点药,就匆匆忙忙地踩上甘车从坡上骑下去了(甘车大约是一两百年前逐渐被使用的,发明者姓甘,故称作甘车,甘车工作原理和自行车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两个轮子,每个哨兵都会配一辆,为的是能及时传递信息,可巴尔德都用来去采购了)。
下坡很是轻松,巴尔德都不用去踩,他把双脚垫得高高的,身子斜靠在座椅上,只用一只手去控制方向,任由甘车从坡上滑下去。其实从哨站骑车到镇子里去的话,不一会儿就到了——痛苦的是上山(这我就不描述了,你应该可以想象骑着甘车上山的痛苦吧),巴尔德一般都是去向镇上随便哪个农夫借一匹马来拉着甘车上山的,到了哨站后再把马一放,所谓老马识途,这马是会自个儿回家找主人的。尽管巴尔德知道可以这么做,可它仍旧是十分的赶,或许是想赶紧回家躲今天的霉运吧。
很快的,巴尔德越过了镇口的那座石桥,这是整个傍水镇的唯一入口,整个小镇周围都有小溪包围着(就是从哨站旁留下的那条)。巴尔德涉过小沟,骑过工坊,很快就到了镇中的街道,接着又骑了有一里多,不久就到了玛丽大婶的杂货店门口。
“官爷骑得真快儿!”大婶倚在店门旁的木柱上,拍起手笑着喊道,“今儿您是不是需要什么呢?”
“没需要我来这儿干什么?”巴尔德跳下甘车,一边小跑过来一边回应道,“给我准备一套瓷的餐具,要新的不要二手的,以后都一样,别给我像上次那样给我一堆二手货,然后你就按着清单上写的来吧。”
巴尔德跑进门把清单递给了大婶,还不忘叮嘱大婶速度快一些。
“官爷莫要着急,挨个儿找清单上的东西挺难的,要不您先到旁边的酒馆点个东西舒舒服服地慢慢等?”大婶满脸堆笑,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说道,“我会尽力快点的。”
巴尔德之前买东西时就会先在酒馆里等候,所以他也不过多勉强,再叮嘱几句之后便往酒馆走去了。
“我可不想在这种小地方浪费我的午餐时间。”说着,巴尔德推开了酒馆的门,门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当巴尔德环顾四周找到自己以前经常坐的位置时,却发现一个老头儿正在那儿低着头喝酒。这老头衣着破旧,披着长长的灰色斗篷,脚上穿着棕褐色的旧凉鞋,椅子旁斜放着他的拐杖,一副东方流民的装扮。所以,巴尔德根本没有多想什么。
“早上好啊!这位先生,”巴尔德招呼道,“不过您是不是用了别人的位置呢?”
那老头儿头也不抬一下,直到巴尔德站在一旁很久后,他才放下酒杯扭过头来,“你是这家店的什么人,你对先来后到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老头大声沙哑地说道,“何况我一早就坐在这儿喝着这村酒,也没见过有你的人影。”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亲爱的先生!”巴尔德被这老头标准的西方口音吓到了,他原以为这老头不过是一个流浪汉罢了,他回答道,“那我看我就坐着这儿吧。”
巴尔德捡了个靠近老头的座位坐了下来,点了份啤酒,悄悄地仔细观察这个老头儿——他惊奇地发现兜帽之下的这位老者面容细腻俊美如人类贵族,眼睛犀利有神如吟游巫师,鼻梁笔直高挺如同森林精灵,破旧灰暗的斗篷和脸上大片大片的白胡须也无法掩盖住他高贵的容貌。巴尔德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怔怔地多看了两眼,却被老头注意到了。
“我说,你有什么意见吗?”老头放下酒杯侧过头问道。
“没有,没有!”巴尔德摆起手说,“我只是想知道您是——”
“这不关你事,低贱的家伙!”老头粗鲁地打断了巴尔德(这让他相当不爽),自己又重新举起酒杯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天哪!这破老头说我低贱!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巴尔德在心中暗想道,“这听起来可不太对劲。”事实上,巴尔德已经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老头儿是一位巫师,而且可能是危险的黑巫师。
就在巴尔德准备起身离开时,酒馆门口的铃铛又响了起来,玛丽大婶提着一袋子货物走了过来,“官爷,你要的东西我都拿过来啦!”玛丽大婶笑道,“够快了吧,而且这次绝对不会有二手的!”
“是够快的,我啤酒都还没上呢,真是谢谢了你啊!”巴尔德按照清单付了钱之后,就准备起身离开了。
“慢着!”老头低吼道,“你的啤酒还没上呢!”他扯住巴尔德的后肩,把他按了回去。
“我说,你...你想要干什么。”巴尔德瞪大眼睛盯着老头儿,却发现老头的白胡须已经不见了,斗篷之下的是他年青俊美的面庞,正朝着巴尔德微笑。
“不要怕,人的模样和世事一样多变,”老者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他说,“先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刚刚那个女人称你为官爷,对吧,我想知道你是做什么的,镇长,站长,还是什么?”
“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放哨的人而已。”巴尔德如此说,尽管他心里想的是:“就和你之前说的一样,这关你什么事。”
“放哨的?难道是哨兵!”老者突然激动了起来,喊叫道,“哨兵就太好了,哨兵能提供的帮助远比镇长或站长要大,我正愁找不到哨兵呢(因为哨站设置的都比较隐秘)。我的名字是梭伦·波罗安——事实上,我便是诺威尔王山达尔·波罗安之子!”梭伦说完就把兜帽儿摘下,露出他那金黄色的头发,一双碧蓝的眼睛骄傲地看着巴尔德。
“那么王子殿下需要我一个哨兵做什么呢?”巴尔德表现的十分镇定,因为他根本不相信堂堂诺威尔的王子会到这穷乡僻壤还十分危险的东方小镇。
“好吧,看起来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是你会信的!”梭伦对巴尔德平静的表现感到有点失望,他接着说道,“你的问题得等到你相信了我,我才会回答你。
“那么我该如何相信你呢?”巴尔德笑着问道,尽管他内心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梭伦之前暴躁的样子让他心有余悸,所以他选择忍着听他讲完。
“说服别人相信的方法有很多种:武力和语言——我更倾向于后者。”梭伦说,“当你看见外面的军队时,你便会相信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听一听我的故事,毕竟用语言说服别人还是会让我更放心一些。”
“哦,是吗?”巴尔德进酒馆之前就没见着几个人,更别提什么军队了。事实上,巴尔德已经开始认定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一大早便喝得大醉的游方巫师(因为巫师从不把醉意放在脸上),于是他半带讽刺地讥笑道,“那么我洗耳恭听。”
“我之前说过,我来自诺威尔:我的故乡在七天前发生了一场灾难,那该死的长老会发动了政变,将我的父王和其他一些贵族囚禁了起来,我只能乘着夜色和我的亲信一起逃了出来。”梭伦越说越激动,他的脸色逐渐变红,斗篷不停地在颤抖,“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相信,因为一开始我也不相信——直到我被我的亲信们硬拖了出去并看到身后的追兵后——这简直就像是一部传奇小说!”
“这确实像一部传奇小说(而且编的不错),”巴尔德说,“那么您能告诉我长老们为什么要囚禁你的父王吗,您又为什么会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其他联邦城市为何不出兵相助呢?诸如此类的问题,殿下该如何说服我?”
“这说明你已经快相信了,人只有在半信半疑的时候才会提出很多的问题。”梭伦眼里闪过一道光,露出了一丝微笑并接着说道,“我的父王曾发出一道诏令——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他一直希望人类诸邦能够联合矮人给兽人来一个大围剿,以此来给东方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这想法固然是好的。但当他真正开始准备时,长老会就发动了政变(他们密谋已久)。而其他城市的同姓之王,像马太、马加这些镇守在边疆的城主,确实迟迟不愿出兵,诺威尔这一场政变正中了他们的下怀,这群自私的家伙,巴不得诺威尔早点衰败,好让他们这些偏僻的穷地方能更好地发展。这倒也能说明,老布拉德建立的看似和平稳定的人类联邦,其实是存在着诸多问题的——早在政变之前,联邦的各个边疆城市,就有很多人策动造反想要搞独立的,不过那些城主还算识趣的,在都城和诺威尔的高压下,不敢做出什么举动——直到政变那天,我猜现在联邦的局势肯定已经难以控制了,不过我是迟早会修正这一错误的。我的父王输就输在了行动的迟缓,但我会一定会继承他的意志,这同时也需要你的效忠。”说到这里,梭伦的眼里好似射出一轮复仇的烈焰,直直地贯穿了巴尔德的心房。
“天哪!我是说...”巴尔德被怔住了,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如果您真的是王子的话,不应该去筹备军队吗?找我一个哨兵又能有什么帮助呢?”
“我这不正在筹备军队吗?”梭伦说,“我生活在西方时,就久闻亚玛利有一群能征善战的哨兵了,你们都是人类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所以你自己有多大能耐你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
“这...好吧。”事实上,当初巴尔德参加选拔时,恰巧被排到了最后一号,所以轮到他时,太阳早已下山,光都已不曾散出点。经过一天劳累的考官也无心再去看巴尔德和前一号的各项比试了,于是考官让巴尔德和那可怜的前一号猜拳来决定胜负(这说起来很牵强,但也是事实,而且荒唐可笑)——当然,巴尔德赢了,哨站也被排到了最后一个,但巴尔德似乎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梭伦,他只是说,“我本来只想试试看的,没想到就中了,其实也没您想象的神奇厉害。”
“试试就中了!这就中了?”梭伦又激动了起来,他紧握住巴尔德的双手,直勾勾地盯着他笑道,“你知道多少人为那次选拔准备了多久吗?而你,我的乖乖,试试就中了!如果你当初真的是只想试试的话,你的潜力和你对我的帮助将没有上限!”
巴尔德觉得自己的谎话更难圆了,他突然感到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人所散发出的那股皇室独有的气息。这绝对不属于任何一个流浪者;也不属于任何一位巫师;而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编故事的人,能透射出如此真实的,急欲复仇的精神。这让巴尔德害怕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回应梭伦,他只能垂下头,装在思考的样子。
可梭伦却认为巴尔德正在为计划而犹豫不决,于是他问道:“您对这一切有什么看法吗?”
巴尔德不想把他一无所知的样子透露出来,他希望自己能显得更睿智,更有谋虑一些,以配得上梭伦之前对他的夸赞,他摆正了身姿说道,“在这之前,殿下能先把您心中的想法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梭伦笑道,“我希望将来能够借助北原人的力量来复国,这就需要一个使团(这指的当然有巴尔德)来翻过东部群山,穿过兽人的领域,前往北原——”
“北原人!就是那群浑身长毛的巨人吗?可为什么不像您父亲那样联合矮人呢?”巴尔德被这危险的计划吓到了,他猛一个抬头问道,“而且为什么放着西方那么安全的道路不走,非得穿过兽人的地盘呢?”
“这里面涉及着很多因素,我不介意对你解释清楚这件事情,”梭伦又平静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简单地讲,当我的父王正式发出那道诏令时,矮人已经集结了军队,可当他们正在出征的路上时,突然传来了长老会政变的消息——这使矮人国王大为怒火(矮人们损失极大),于是他们立刻宣布与人类诸邦断交,并且封闭了伊阿帕托斯城,禁止向人类出口秘银制品或者其他一些精巧的、人类做不出来的东西,同时也关闭了所有的关卡。所以我们几乎不可能从西方过去,我们无法同时逃过人类的通缉追杀又完美地避开矮人们的守卫。相比起来,穿过没有准备的兽人部落,怎么说都比走西方容易些。”
“可这也太冒险了,如果在半兽人的领地被抓到,就难逃一死了(不是被生吞活剥就是在地洞里当一辈子奴隶),但在西方给抓住的话,情况就好得多——”
“失败与死亡何异!”梭伦直接打断了巴尔德,这让巴尔德又生气又羞愧,他拍案低吼着,“失败只会让我更为羞耻,世界上哪有风平浪静的复仇!”
“可是要复仇不应该需要一个更稳妥的方法吗?殿下您虽贵为王子,可也不能拿别人的生命做赌注啊(你自己又不去),何况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失败。”
“首先,我是绝对会亲自前往的,哨兵先生。我从没有将这场冒险当作一次赌注,因为没有人会拿自己和别人的生命作赌。而我们也不一定会失败,因为只有意志才能决定命运——所有的传奇都始于一场不可能的冒险之中,不是吗?”
“即便如此,就没有更好的计划了吗?”巴尔德一直在尝试为自己寻找各种借口,尽管他基本上已经相信了眼前的人确实是山达尔之子,可它仍不愿意参与这一场自杀式复仇。
“那您能想出什么更好的方法吗?那种不费一丝力,不流一滴血的方法?哨兵先生,您能想到吗?”梭伦瞪着巴尔德讽刺道。
“不,殿下,我不能,”巴尔德说,“但您有没有想过——万一是您的父王错了呢?万一长老会想的是对的呢?说不定这——”
“你究竟是为王室效忠,还是为那该死的长老会?”梭伦猛地站了起来怒吼道,他把酒杯往地上一砸,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为王室效忠,殿下。”巴尔德也站了起来。
“很好,”梭伦望向窗外,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我看他们也该到了。”
“他们?”
“就是我之前说过的,我的亲信们。他们曾是我的护卫队,尽管后来被撤了职,但他们依然对我忠心不二,在危难之间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我——不像某些人,用了那么久的国家给予的薪水,竟然还不思报效(这指的当然还是巴尔德)。”
梭伦话音刚落,木门上的铃铛再一次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从门外一下子蹿进了五个和王子一样穿着斗篷的人。梭伦起身头也不回地向他们走去,在他们的左右簇拥下离开了这家酒馆,只留下坐在木椅上目瞪口呆的巴尔德——巴尔德点的啤酒一口也没喝,不过他也不会有心情喝了。
“他就这么走了,也没有吩咐我做些什么吗?”巴尔德独自一人喃喃自语道,“或许他猜觉我根本不配成为他的‘战友’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倒也是不错,这说明我至少还没有蠢到去送死的地步。”
巴尔德就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付了自己和梭伦的酒钱(还赔了那摔碎的酒杯),收拾了一下玛丽大婶刚送来的货物,离开了酒馆。
“这也太奇妙,太神奇了!”巴尔德一边踩着甘车一边回想着之前的情景自言自语道,“我同诺威尔王子一同喝酒,他还诚挚地寻求我的帮助——尽管他最后没有邀请我加入这场冒险。”
虽然巴尔德嘴上说着不愿意加入,可是真到这个时候,也难免会有些失望。他很快地骑过工坊,涉过小沟,跨过小桥,就这么想着想着骑回了哨站(他甚至连马都没有去借,直接踩上山坡了)。
当巴尔德回到家时,西沉的太阳已在墙上涂抹上了金色的印记,黄昏的风使哨站门前的大树折腾着,呻吟着。树和巴尔德一样感到痛苦,但巴尔德的痛楚却是难以言传的苦恼,他搬来个小木凳,坐在哨站的门口,看着狂风在草坡边的小径上呼啸,内心不停地在纠结——一直到傍晚,巴尔德草草地吃了点面,就推开椅子,精疲力尽、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小床上。他躺在床上轻声哼唱。
巴尔德就这样边想边唱,在风声和歌声的交融中渐渐睡去。
等他醒来时,太阳已经到半山腰了。
巴尔德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对着镜子穿上衣服,一番洗漱过后便打开了柜子——里面装满了昨天采购来的东西,他随随便便地拿了点肉和蛋就出去了(昨天带来的失望感让他没有心情做什么精致的早餐)。他搬来个小木凳,和以前一样地蹲坐在门外,远眺着着草坡下覆在晴爽的蓝天下的傍水镇:这一天特别的晴美,昨晚的狂风让蓝天没有一点云,到处静静地立着树林,阳光穿过了树叶之间的缝隙,晨风混着锅炉里发出的香气吹拂在巴尔德的面庞上,让人觉得连胃里都仿佛有蝴蝶飞舞。这全新的、美妙的早晨似乎让巴尔德忘记了烦恼。
“天气好了,人也会跟着开心啊!”巴尔德嚼着培根,一边嘟囔着感叹道。
可一说到开心,巴尔德又难免想起了昨天的事情。一想到梭伦没有邀请他就走了,而且也没有想要寻求他帮助的意思,他真的感到如释重负,可随之而来的,是平静无事的生活带来的失落苦恼。
“天哪,哨兵!”巴尔德自言自语道,“躲过了危险已经是三生有幸了,就再别去想着参与别人的复仇啦!”于是他把锅碗瓢盆都给洗了,穿上外套,戴上草帽,走向了门前的那颗大树——却惊喜地发现,一个穿着灰斗篷的人正垂着头,倚靠在树的一边。尽管巴尔德心里一直在抵触再往前,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过去了。
“殿下,”巴尔德说,“您来到这儿有什么事吗?”
“什么殿下?”那人摘下兜帽,抬起头来,巴尔德看到的却是另一副面孔:一头乌黑干硬的长发用皮筋绑起垂在脑后,阴沉的脸上满是坑坑洼洼的刀疤和伤痕,下巴长满了黑色的胡渣,一双犀利的灰蓝色眼睛盯着巴尔德,低沉沙哑地说道,“你指的是梭伦吗?”
“梭伦?呃——”巴尔德早已忘记了王子的名字,因为当初梭伦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巴尔德完全是以一种鄙夷嘲笑的方式对待的,于是他小声地说道,“好像是的。”
“好像是?”那人吼道,“连个人名都记不住问我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确实是忘了,”巴尔德越说越小声,都快听不见了,“你说的梭伦是诺威尔的王子吗?”
“赞美诺威尔!是的,梭伦就是伟大的诺威尔王子。”那人顿了顿又接着说,“这么说,你就是傍水镇的那个哨兵了?”
“是的,我是巴尔德。”
“害得我绕了这小镇那么多圈,原来在这里!”那人低吼道,“我是霍根,现在赶紧准备一下就跟我走,我接下来会跟你解释清楚为什么,但在我解释的时候请你不要多嘴一句,梭伦已经说过了你这家伙说话很是烦人。”
“准备些什么?”
“天哪!冒险打仗需要些什么你一个哨兵还不清楚吗,王子还说你这家伙很有才(不准备就能选上亚玛利哨兵),竟然还要我教你准备些什么,我看你真就个废物!”霍根瞪着巴尔德吼骂道,“自己去想吧,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准备!”
巴尔德被霍根唬住了,马上转头就往哨站跑去,边跑边喊,“一定要数慢一点啊,霍根先生!”他沿着小径往山坡上爬,不一会儿就到了哨站的门口,他急急忙忙地进门,即使摔了一跤也没有在意。他很快地就备齐了生活用品什么的这一类杂物(那些都是昨天买来装在柜子里的)并把它们装在了甘车的后面,但他一直都找不到盔甲——不过当然,他最后找到了(虽然这浪费了很多时间)就在我之前说过的柜子上的架台上放着。巴尔德从前都喜欢慢悠悠地准备,再慢悠悠地做事——不过这次完全不同,他快速地拍了拍盔甲上的灰尘,收拾起了掉在了地板上的弓箭,就兴奋地冲出门骑上了甘车。
巴尔德万分紧张地沿着狭长的小径往下骑着。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双腿激动地颤抖着,紧紧地抓住车把儿不放。“就不要再隐瞒自己心中的激动了,”巴尔德边骑边对自己说道,“幸运的时候,机会会来第二次,所以这次一定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啊,巴尔德!”
大树下,霍根看到巴尔德急急忙忙,举止尽失地骑车下来的滑稽样子,不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是他生来少有的几次笑容,不过巴尔德可没看到,以至于他以后一直称霍根为“冷酷的家伙”。这微笑仅仅持续了一秒钟(甚至还没到呢),霍根就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他两眼斜视着巴尔德讽刺道:“亚玛利人果然是够守时的,你瞧!哨兵代表巴尔德只用了五分二十七秒。哼!搞笑小子,要不是我今天心情不错——赶紧跟上我!”
“别那么精细嘛,”巴尔德跳下甘车说道,“五分二十七秒四舍五入来也就是五分钟了啊!”
“我再说一遍,不要回我话,以后也一样!”霍根一边飞快地往坡下骑,一边吼叫道,“听好了,先生。其实昨天梭伦对你那嚣张的表现并不怎么满意,但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甚至十分困窘),你是我们唯一找到的哨兵,而那些当官的老家伙们又不相信会有这等奇怪的事,都拒绝予以我们帮助。所以,梭伦最终才会选择请你加入——你可别以为是你有多厉害!”
巴尔德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跟住了霍根,他把头拼命往前面靠才能听见霍根在说些什么。“什么?我可没有!”巴尔德大喊道,“王子他竟然会说我嚣张?我那会儿是根本不相信他,所以才——”
“我最后说一遍!”霍根直接打断巴尔德吼道,“不要对我说任何话,尤其是这种任何用处都没有的话,回答这种幼稚废话简直会让人想疯掉!”
巴尔德不敢在说些什么了,他被霍根唬得服服帖帖,他闭紧嘴巴使劲骑着甘车,越过小桥,骑过工坊,穿过一群正在运麦子到磨坊里去的农民们。
这些都是巴尔德常来的地方,各式建筑和道路他都谙熟于心,可他也没见过这穷酸小镇能有什么地方适合为诺威尔王子这等人物提供住宿——可随着霍根猛地一个拐弯,巴尔德跟进到了一个他以前从未到过的地方,就像是有什么魔法从一个小巷子里凭空变出了另一大片与众不同的新世界似的。
巴尔德骑在一条铺满鹅卵石的深灰色大道上,这里的太阳仿佛没有温度,虽然同外边的太阳一样刺眼,但却一点也没有明媚的仲夏该有的模样,反而又湿又冷的,就像有个穹顶覆盖在这片地区外边。大街上很冷清,只有时不时的路过那么零星几点的面无表情的路人。一幢幢木楼鳞次栉比地列在道路两旁,和下边早已打烊的商店一样寂静无声。这里深灰色的建筑与外边的小木屋大相径庭,灰暗破旧的木板长长地钉在石土墙外边,崎岖不平地不断往上。屋檐与外墙使用同一种材质,有长有短、突兀地往外延伸。相比起来,这儿的建筑更为古旧阴郁,这些外表邪恶的建筑也更能让人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与恐惧。
“这鬼地方,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巴尔德一边跟在霍根身后的一条满是泥浆的道路上啪嗒啪嗒地骑着,一边在嘴里嘟囔道。
巴尔德在这压抑的环境里又骑了好一会,就来到一座又低又矮的客栈木门前。“这就是了,”霍根头也不回地踏上楼梯并说道,“把车停好就跟过来吧。”
在即将亲眼见到梭伦之前,巴尔德对自己昨天才冷嘲热讽过的王子颔首低眉,敬重有加,内心的期望扩大到诚惶诚恐的地步。
他跟在霍根的后面,上了几层阶梯之后,推开沉重的、发出“吱吱呀呀”声的木门,进入了一个狭窄的、破旧的大厅,四边的墙都由粗糙的原木建成,顶端开了一扇小小的、不透风的窗,旁边还有一座火炉。虽然正值盛夏,但火炉里还是有木柴在嗞嗞地烧。火炉的左侧,摆着一张发黑发霉的木桌,上面摆着几篮子面包和腌肉,五个穿着灰色斗篷的人围坐在那儿用餐,他们的举止打扮如此相同,以至于巴尔德分别不出哪一个是梭伦。
“这儿这么闷了,竟然还在烧木柴!”巴尔德暗忖道,“梭伦殿下竟然会住在这鬼地方。”但他可不敢真的如此抱怨,事实上,他说的是,“哦!山达尔王之子!巴尔德为您效忠!”
“没必要如此虚伪,”梭伦听到后便摘下了兜帽,放下刀叉,抬起头对巴尔德说,“我还是更喜欢你昨天所表现出来的随意的样子,那样能让大家都更放松,办事也会更有效率一些。”
“可您不是觉得我昨天——呃,嚣张吗?”巴尔德惊讶地问道,“这位霍根先生说您对我并不满意,还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别的哨兵了,才勉强拉我入伙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梭伦边说边瞪了霍根一眼,霍根脸红了一片,羞惭地退到了一边,于是梭伦又转过头继续说道,“不过,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确实是找不到别的哨兵了——正如你所见,我们身无分文,这小破房间还是我们强借过来的。”
“这点我倒是可以为你们提供帮助,”巴尔德笑道,“我可以从镇上的钱庄转些钱过来。”
“那自然是最好的了——但从今以后请别再用‘你们’这种词语了,现在只有‘我们’了!”梭伦也哈哈大笑道,“不过,你的加入还真是让人感到很意外啊,我本以为你只会呆在哨站里穷其一生呢!”
梭伦说到这里,巴尔德突然想起了自己那温馨的哨站,他那可爱的小家就这样被他毫无征兆地抛下了,而自己也违反了哨兵工作的守则,擅自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王子住的稀奇古怪的地方。巴尔德就在这一瞬间感到了一丝犹豫,他两目空洞盯着地板,一句话也没有回。
梭伦好像瞧见了什么端倪,他站起来,拍了拍巴尔德的肩,“来吧,哨兵先生!祝您成功地把普通的生活抛在脑后,你马上就能体会到世界的各种神奇秘密和胜利的荣耀了!”他鼓励着巴尔德说道,“就让我们先认识一下你将来的战友吧!”梭伦说完便以目示意坐在一旁的霍根。
“好吧好吧,搞笑小子,你可得给我听好了,别像之前那样连个名字都记不住!”霍根冷冷地说道,“这两位是孪生兄弟——拉伯和库伯,和我一样都曾经担任过罗夏的军事长官,他们都是你值得尊敬的英雄战士(当然我也一样)。”霍根说完把头转向拉伯和库伯,并向他们微微行了一下军礼。他们也摘下兜帽稍稍地回应了一下——他们长得十分相像(至少巴尔德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棕黄色的头发梳到脑后,虽然是南方人类,但却长了少许金色的胡须,手上布满了屠龙的纹身。在霍根说话的时候,正很有精神地捅着炉子里的木柴。
“你们好,你们好!”巴尔德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欠身行礼道,“亚玛利哨兵巴尔德愿意为你们效劳。”
“烦请你为王子殿下效劳便足够了,”拉伯库伯同时回复道,“我们不需要你的效劳,谢谢。”
这可让巴尔德颇为尴尬,不过霍根可没有理会,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位是拜斯——他身上流着一部分精灵的血液,担任过伊阿帕托斯的贸易守望者。”正在霍根说着的时候,拜斯已经站起身来,他好像对巴尔德很感兴趣,微笑着缓缓走向巴尔德并向他伸出手。米勒比巴尔德高出一个头(巴尔德也不算矮的),他那高挺的鼻子、洁白的面庞、长而尖的双耳,让巴尔德硬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巴尔德愿意为您效劳!”他真挚地说道。
“拜斯亦愿为君效劳。”
“行了行了,效劳的机会以后多的是呢!”霍根冷不丁地打断道,“最后,这位是门罗·艾萨克,他是遥远荒漠中艾萨克家族中的一员。”
在门罗抬头望向巴尔德的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巴尔德就到了濒临被吓死的边缘,因为他所看见的根本不是什么人的面孔,而是一个坑坑洼洼、满是刀疤、正朝着他咧嘴大笑的鳄鱼,再怎么灰暗的斗篷也无法遮盖住他宽大突出的嘴脸。这着实把巴尔德吓得不轻,他咽了口口水,脚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不要以貌取人,搞笑小子。”霍根附在巴尔德耳边悄声说道,“在你还没有了解到一个人曾经经历过的苦难和他所做出的伟大功绩时,千万不要凭借外表而擅自作出评判。”
所以,最终他们俩的手还是握在了一起,大家又说了一些闲话,就都把头转向了梭伦,互相认识完之后,所有人都期待着梭伦的发言。
“期望你不会忘记他们的名字(我的也一样),哨兵先生。”梭伦低头沉寂了很久之后先说了句俏皮话,以缓和当时严肃紧张的气氛,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想,大家都已经了解并认同了我的计划了(大家指的当然是巴尔德),如果我的计划得以实施成功——我是说,当我率军夺回诺威尔时,当那天真正到了(如果大家都能成功挽住自己的生命),我将会封给你们西方最富庶的城池,并给予你们世袭权力。让你们为我、为诺威尔、为盖娅沃德所做出的努力能有所补偿,这也是我最为希望的一件事。”
“太棒了,诺威尔万岁!”库伯低声自语道。大家脸上都欣喜万分,好像他们已经攻破了诺威尔;已经昂首站在了伟大的黄金台上;已经接受了波罗安氏的封赏;已经在封地上高傲地俯视他人似的——哈!除了巴尔德,他正思索着如何才能挽住自己的生命。
没过多久,梭伦便低声地打断了他们的幻想,“不过,如果你们之中有谁不幸地先我们而去了,他的子孙会得到封赏,他的名字将被刻到石碑上,世世代代永被人们所歌颂!”说到这里,梭伦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当然,你们大可不必担忧,因为我——梭伦·波罗安,与你们共存亡!”
但大家都一边正沉浸在荣耀幸福的幻想中,一边又在犹豫着生命的价值几何,他们都只动了动嘴巴,表示对梭伦的赞同,可嘴巴动了几下也没有发出声音。梭伦见状继续说道;“我想,我们还是回到现实中,考虑一些当下的事情吧——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必须要踏上向北征途了。一方面,我不希望再留在这儿继续造成百姓的损失(主要还是怕被告发),另一方面,我们有了最最出色的亚玛利哨兵,这下子我们的进程速度就有了大幅度地提升。所以我计划明天一早就乘舟北上(当然,如果有了巴尔德转来的钱,我们北上的方式能更舒服些)。到达东岭后,在那边扎下营盘再考虑过山的事,路上最好能截下几个路人问问那片地区的情况(因为我们现在对那座山一无所知)。这虽然看起来很难办,但谁又说得准呢?我希望你们——”
正当梭伦在激动地、滔滔不绝地鼓舞大家时,有几只猫头鹰飞到了伫立窗口前的那颗老态龙钟的榕树上,它们聚拢在一起,朝着窗内的梭伦不停地重复吵叫道;“梭伦,梭伦,废话连篇!梭伦,梭伦,毫无计划!”
“这臭鸟真是烦人!”梭伦打住舌头回头怒目瞪着那些鸟儿们,不过这可不起什么作用,猫头鹰仍自顾自地重复着这些难听的语句。正当梭伦打算拿起放在一旁的木弓准备朝鸟儿射出利箭时,他那因愤怒而扭曲的双唇,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丝笑意,他仔细地观察着这群猫头鹰,手上紧握的弓箭不由得松了些。
“天哪!七只,七只猫头鹰!这不正是我们嘛!”他回过头来对着大家哈哈大笑道,“那干脆我们这一伙人就叫做七只话痨猫头鹰兄弟会吧——什么?你说要文雅点儿——七枭会怎么样,哈哈!”
这个组织名全体一致通过(也没人敢反对),当梭伦回头再看那七只猫头鹰时,它们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整条树枝上的七坨鸟粪。
诺威尔的碑文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剑来》、《我是舰娘》、《她们都想成为我的女主角》、《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道诡异仙》、《带着修真界仙子们天下无敌》、《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NoBattleNoLife》、《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