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9时35分，小区路灯杆下的长椅。
我盘在她的大腿上，静静感受那纤手在抚摸着我的背毛。
球状路灯散发着柔和的荧光，偶尔闪烁两下，似乎电压不稳。
我抬头看她，她并没有看我，瞳孔无神地望向充满光污染的夜空。
被她拎回家后已经过去三十五天，我依然没有更多地了解到她，正如她也没能了解我一样。
不过我不在乎，我有我的目的，其余均无关紧要。
…………
路灯的闪烁变得频繁了些，她抚摸我的手停住了。
长椅对面的沙坑，十分钟前还在玩耍的几个孩子已经不见踪影。
周围空空荡荡：沿着小区步道锻炼的老人、加班结束的疲惫OL、一边通电话一边缓慢骑行的电动车骑手……这些小区的日常路人，现在四周一个也找不到。
不远处的同款路灯忽然开始疯狂地闪烁，有如痉挛一般的节奏，持续几秒后，跳动几下，熄灭。由远及近，路灯一盏一盏地暗了下来。
最终只剩下她所在的长椅旁的一盏孤灯，亮在笼罩小区角落的黑暗中，显得十分诡异。
一个脚步声正在接近，从黑暗中缓缓现出身形。
接近到我和她都能看清来人的时候，我们同时注意到他的眼神：
仇恨的眼神，融和了愤怒、不甘、痛苦、无助、绝望，还有似乎胜利在望的亢奋。
我转头看她，她却仿佛失去了兴趣，抱起我起身打算离开。
“……站住！”
颤抖的呼喝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反倒暴露了来人内心拼命掩饰的恐惧。
“粗糙的驱逐结界……外行人来说做得不错。路灯……不像是魔法，定时触发器吗。下了不少工夫啊。”
“呵……呵呵…………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人并不想理会她的点评，亮出一直反手拿在背后的凶刃，嚎叫着向着她扑来。
“喵！”
我急叫一声，纵身下地跑进草丛。
那是个憔悴的中年男人，笨拙地挥舞着手中那道40厘米的银光，速度、身法、力量，全是十足的外行人动作。
侧头轻轻躲开对方胡乱挥来的一刀，她迅捷地抬起左手小臂，击偏来人的重心，右拳同时击中他的下腹。对方还未来得及露出痛苦的表情前，左掌已抵住对方的胸口，一股猛烈的气流将他推出数米之外，重重地摔在地上。
判断情势安全后，我走近那个仰天倒在地上的男人，打量着他。
不成整句的只言片语断断续续从他带着白沫的嘴角流出来：
“不可能……你不是……狙击手吗……只会在远处暗算的……卑鄙**…………为什么……会…………”
我转头看向已经走近的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无谋的复仇失败者，右手轻握着那把银色的9mm，左手划动着法阵术式，张开消音结界。
“……因为只懂得在远处狙击的枪手活不长。”
枪响，音波在结界内沉闷地反射，渐渐消寂。
我跃起，抓住她长T恤的后摆，爬上她的肩头，蹲在同一视线高度，看地下失去生命力的身体渐渐化作亮蓝色的魔力聚集体，然后徐徐消散。
这是所有魔法使的终末，使用魔力者终将化为魔力，不留下任何痕迹，即使是才学习了几天的入门者也一样。
“……回家吧，阿提穆。”
她的头别向另一边，我看不到她的眼神。十几秒前的那句话似乎关联到她的过去，一向沉静的语气泛起了些许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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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感觉怎么样？”
店主敦厚的笑容还是没变，店内依旧空无一人。她静静地走近，把怀中的我放在吧台上。
“那个一杯。”
“好的，那个一杯。”
和上次一样的熟悉操作，唯独有的些许不同是店内今天缓缓播放的抒情音乐。音量很低，不注意几乎察觉不到旋律的存在，正如她狩猎时的悄无声息。
“我的情报泄露了。”
“……哦？”盘在柜台上小憩的我睁开一只眼，看到店主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是同行还是教团，你有什么头绪吗？”店主和蔼地问道，一边将蜂蜜柠檬水推到她面前。
“……行动者是绝对的外行人，手段粗糙，如果是他们，攻击不会这么无意义。按照言行推想，大概率是之前的行动目标给亲近者留下的信息，也可能是在目标的遗物中发现。”
“唔……如果是这样，以后的善后工作要考虑跟进这一块了。按照传统，很少会有和普通人关系密切的目标会把重视的人拉进我们这个残酷的世界……但凡事总有例外。”
“是啊……能作为普通人享受普通的烦恼，为什么不呢。”她的食指轻轻划动杯口，眉间隐隐有一丝不解和困惑。
“能不知情地完全忘却，是他们的绝对幸运；而如果因为接触到亡者的信息没能顺利解脱，那就是绝对的不幸了。”店主背对着我们，边整理酒柜边说。“这个世间看似每个人都有自由意志，实际我们都处在命运的裹挟当中，能做的不过是不被淹没得太难堪，我是，你也一样。”
“………………”她沉默着，微微低头。眼神又看不到了，氛围和我们刚才身处小区花园中，她说出那句话后完全一样。
“说起来……这件事对我们也是个机会。”店主忽然若有所思地扶住下巴：“仇恨可是比黄金更宝贵的财富，最近同行的竞争比较厉害，该考虑下削减对方的组织规模了，为此我们需要更多的子弹，消耗现有的优秀库存又不合适……所以，发掘对方目标周围的亲近者，挑选有资质的材料，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卑鄙。”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别这么说，这么做对我没有好处。组织进一步发展壮大，我们的生存空间也越多。”店主的一只手放在她肩上，话音比适才低沉了些。“如果发掘对象已经忘却，那我们绝不去打扰他的普通生活；如果他已经知道真相，是拙劣地自力复仇然后被无谓地杀死好呢、还是由我们递给他足以复仇的力量？”
“………………”
“依据鼠眼的情报，最近同行的业务量比较大，排除掉已经消迹的普通人，现在我手上有三个可以发掘的目标。”店主掏出手机打开导航，滑动着寻找定位：“北方区的两个我让史蒂芬妮去了，那里是你的出身区域，各方面都不太方便吧。剩下的一个……在这里，教团与中央区的交界处。”
手机被放到吧台上，定位红点清晰地指向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发掘对象的详细资料稍后发给你，这是她的照片，大约一天前拍摄，视情况变化，尽快接触。”
我站起来，看着店主放到手机旁的照片，同时能感觉到，看到照片的她情绪起了变化。
照片里的地点是两栋楼房间的夹缝，画面正中有一个小女孩，10岁左右，衣服肮脏，神情麻木，正在身旁的大垃圾箱里翻找着什么。
“……我现在就去，有安置点吗。”
“有，同小区5栋1303，这是钥匙。”
接住钥匙，她匆匆走出门，焦急度与平时的娴静完全无缘。
我看看没有关上的门，再看看店主，干叫了两声。只听店主在喃喃自语：
“看上去滴水不透，然而本心的善良和温柔在现实面前藏不住……你的掩饰太过拙劣了……银。”店主伸两指夹起柜台上的照片。“更何况……她与过去的你完全一样……”两指轻轻晃动，照片上的女孩随着照片晃动着，仿佛颤抖着的躯体。
“喵。”
我又叫了一声，重新躺下盘起。
原来如此，这是至今为止于我最大的收获：她的代号、她的过去，以及最重要的——她的弱点。
我打了个大哈欠，满意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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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东方市，魔法特区，87.53%的居民都是魔法使。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87.53%的居民都是资质者，具有成为魔法使的潜能。
资质者能够感知魔力，学习魔法并使用。
但占据东方市主面积大半的中央区，却生活着大多数从未使用过魔法的资质者。
为什么？
1.资质者只能存在于魔法特区；
2.中央区禁止使用魔法；
3.只有使用过魔法才会被判定为魔法使；
4.魔法使死亡后，与其相关的一切社会性存在都会毫无痕迹地被抹去。
第四点被俗称为“消迹”，源于此，魔法使社会游离于普通人社会之外，你也可以把它称为另一种意义上的黑社会。
什么？你问我这一二三四是因为什么产生的？
……对一只猫问这种问题，会不会太过份了。
当然，即使你这样无礼地冒犯了我，我也会大发慈悲地告诉你答案：不知道。
能知道这些现象的发生原因，我现在也不会是一只猫了。
也许教团千年议会的那帮老头子里有人知道真相，但我不感兴趣，现在的我只想专注于自己的目的。
……看来我们还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的，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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