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的真慢，就不会刷卡出来么？”矢夕就等在门外，推着一辆山地车：“这次你浪费了几十秒！”
“…”依肖没有回答，现在没时间反驳，况且他向来说不过矢夕。
“走吧，”矢夕似乎也懒得多说：“分秒必争。”
公路上，一片地狱般的景象。白惨惨的日光吧周遭接近都洗白了一层，更衬得狼藉的马路触目惊心。
不知多少辆车的连环碰撞，挤在一起的、冒着烟的车辆不知道会不会爆炸。
公交车车窗上已经染上了数抹猩红，鲜血从车门中一滴一滴的流出来。
看到这些景象，依肖不禁在脑海中想着梓原现在的状况，女王她会不会…
“有时间乱想不如专心骑快点。”矢夕的声音总是能让依肖冷静下来：“还剩九分钟的路，你觉得这东西杀人要多久？”
依肖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单车已经调到了最高速的档位，他加快脚下的速率，希望可以快一点…再快一点…
胫骨仿佛燃烧起来，凛冽的风冷却着他的身体，呼啸的风声让很多声音都小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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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肖踩在地上降低车速，在单车还没完全停下的时候他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刻着“Z市女子中学”的山石摆在学校大门旁，教学楼窗户上的血迹清楚地告诉依肖这里也没能幸免。
“见鬼！”依肖看着女中三米高的墙傻眼了。翻墙进去？或者试试看门是不是开着的？他陷入纠结。
“翻墙吧，”矢夕走到依肖身后：“女中的校规有多严你心里清楚，这时候大门不可能是开着的。”
每当只有矢夕和依肖在一起的时候，矢夕都会给依肖十分合理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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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米高的墙并不好翻，在墙的顶端还有锋利的铁刺。
花了可能有两分钟，依肖纵身一跃翻进了女中的校园。
这里的每栋建筑都长得差不多，女王现在会在哪里？
“我们现在在教学楼附近，上去看看吧。”矢夕看着那栋楼上大大的“教学楼”三个字。
依肖没有回应，他站在那里，闭上眼睛。
鸟的鸣叫声消失了，汽车的警报声也消失了。
矢夕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女王…”他在心里轻轻地呼唤。
11点钟方向，那里似乎传来了一声回答，却微不可闻，若有若无。
那个方向有教学楼和操场，可能还有教学楼后面那栋楼的一角。依肖提起不多的体力冲进了教学楼。
“神经病…”矢夕摇摇头，一脸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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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原躲在厕所最内侧的隔间里，希望这个毫不起眼的地方能让她逃过一劫。
真希望只是一场噩梦啊，让我快点醒来吧！她在心里祈祷。
“女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心底响起，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叫她女王。
“肖…”梓原觉得自己肯定是幻听了，她清楚地知道现在暴露位置是危险的，但声音已经先于理智脱口而出，沙哑的嗓子挤出这几个字来，从干燥的唇间吐出来，回响在隔间狭小的空间里。眼下，这个名字几乎成了迷茫中唯一的信仰与希望。
瞬间，梓原觉得什么东西知道了她的位置，那大概是一个人吧。那个人好像正在靠近，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先不说这种感是否可靠，在这个情况下有什么“人”在接近她已经差不多算是坏消息了。
梓原却有种迫不及待想和那个人见面的感觉。
“醒醒，现在出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脑海中似乎有个小人高呼。
“在这待着又和等死有什么区别？”另一个小人高声驳斥。
梓原犹豫着要不要打开隔间的门出去，她也知道不可能一直在这个隔间里待着。
趁现在还有体力的时候出去吧？梓原有点后悔午饭只吃一点点了，待会如果低血糖又碰到了危险的话跑掉的几率基本为零。
而且…梓原想到同学们可怕的状态还心有余悸。况且出去之后又要去哪里？肖…真的会来就她吗？他又怎么知道她有危险？就算知道，他又怎么可能赶得过来？
心底想见到那个人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仿佛是挨得越来越近的正负电荷正要不顾一切地滑向对方。
那个人说不定真的会出现。
拿个承诺过会保护她的人。
======曾经=======
“如果有一天你和你喜欢的人一起遇到了足以威胁生命的危险的话”依肖撑着头，侧目望着他的同桌：“你会说‘快跑’还是‘救我’？”
梓原想不到她向来天真，有时甚至显得幼稚的同桌会问这么一个拷问性格的问题。大概是从什么书上看到的吧？她想。
“足以威胁生命的危险也有很多种啊，如果是必死的局面肯定会让他先走啦，如果他有救我的能力我也不可能送死啊。”梓原给出这个中规中矩十分理智的回答。
“那如果他没有完全救下你的把握呢？”依肖不依不挠的追问：“以一只野兽为例，两人合力反杀的几率不是没有，被双杀的几率也不小。可是如果一个人留下以身为饲的话，绝对可以拖出足够的时间让另一个人逃离。”
“反杀…双杀…中二病又犯了？”梓原笑了“应该会让他救我吧，我胆子很小的。”
“所以你的回答是‘救我’？”依肖问道。
“是啊，满意了？”梓原觉得依肖如此的偏执有点好笑，这也不全是自己的回答，不过她懒得再多说了。
“那么，”依肖的语气突然郑重起来：“我将尽我所能保护你，我的女王大人。”
“诶？”梓原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搞懵了：“你…”
“拒绝么？”依肖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
“……”
“不拒绝不拒绝，”梓原拍拍依肖的头，头发蓬松的质感实在是太舒服了：“但是我也不答应哦，这样吧，如果我们考上同一所高中我就答应你。”
“那你想去哪所高中啊女王？”
“不许叫我女王！”梓原用力把依肖的头发挠成一个鸡窝：“一中哦，一起去一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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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肖冲进教学楼，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地狱”。
女中当时应该正在上课吧，然后突然就出事了。
好在女中是私立贵族高中，每个班只有二十多人，依肖觉得自己勉强可以面对这么多“人”。
而且似乎只要不引起她们的注意就行了。依肖把蝴蝶刀甩开，用弹簧扣把安全柄和危险柄锁死。
高一（3），高一（4），高一（5），高二（1）…
到了高二，依肖的速度慢了下来，一个班一个班的看着。
依肖觉得自己太不称职了，真是的，为什么不问问女王在几班呢？依肖一个一个扫视着在班里游荡的她们。
没有…依肖想换一个角度看看视野死角里有没有。
也没有…看来不在一班…依肖抓着接近门轴的地方把门关上，前后两个门都是如此。
过小的力臂让门显得十分沉重，关上两个门以后手指就有些酸痛了。
二班…也没有…关门…上楼…
三班…还是没有…关门…
四班…不对，这已经是理科班了，依肖直接关上了门。
希望关上门以后就把她们封在里面吧，但是女王在哪？
依肖又闭上眼睛，轻轻地呼唤：“女王…”
3点钟方向，正右方。依肖看了过去，那里是走廊的尽头，上面的标识清楚地告诉他：女厕所。
闯女厕所这种事依肖还没干过，不过他觉得这时候就算厕所里有人也不会介意他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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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那个声音又在心里响起，这次感觉距离近了许多。
还是出去吧！梓原打开隔间的门，迎面看到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身影。她“啊”地惊叫出声。
那身影张开双臂，似乎要给她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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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肖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他走进厕所，迎接他的是一尘不染的窗户，和从窗户里倾泻而出的阳光。
那一刻差不多正下方传来一声尖叫。
“我X！”依肖爆出一句粗口，向楼下跑去。
然后，他终于见到了梓原。她被一个女生抱住，脖子上鲜血喷涌而出。
“还是慢了一步啊。”矢夕的声音幽幽地在身后响起。
突如其来的暴怒摄住了依肖的心，他抓住那个女生的头发让她后仰，一刀刺进了她的侧腰。
后倾的中心让那个女生仰摔在地，依肖对着她的头部重踢了一脚，用上了平时大脚解围的力量。
那个女生撞在墙上，一动也不动了。
这是依肖第一次对除了蚊子以外其他的受伤后会流血的生物下杀手，蝴蝶刀的刀刃和持刀的手上沾上了滚烫的鲜血，然而心中的暴怒与绝望却让依肖像杀人无数的恶魔般对死亡麻木不仁，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
“女王！”依肖一开口，没想到已经带上了哭腔，跑过来扶住梓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别哭…抱抱…”梓原想给依肖一点安慰，手臂动了动，却没能抬起来。
“嗯。”依肖抱着梓原，想用力抱住她，又怕太用力让她难受。
“呐…”梓原努力露出一个微笑：“我就要…死了…吧…”
依肖不知道怎么回答，梓原左侧的脖子被咬开了，这时候能救她的是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加上足量的血浆。
“对不起…”最后依肖吐出的就只有这三个干瘪的字。
“别哭了…你可是…男子汉…啊…”
“答应我…别…随随便便…就…死了啊…”梓原的眼睛依然是明亮的，声音却很沙哑。她专注地看着依肖的脸，想要把这张脸永远刻在脑子里。
梓原的双臂终于有了力气，她反手抱住依肖，过了几秒，又把他推开。
青色的静脉沿着梓原颈部的伤口生长，失血那么多的情况下她的右边的脸颊上依然能看出隐隐的粉红。
左边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了，这么强大的回复力并非没有代价，午饭只吃了一点点的梓原感到饥肠辘辘，眼前的依肖都让她有了“可口”的想法。
“要我陪你一起么，女王？”依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恐惧，似乎这是个理所应当的问题。
“杀了我。”梓原闭上眼睛。她的手指捏着依肖的肩膀，以此一直自己的欲望。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几秒，也许几分钟，梓原突然感觉被人抱住了，然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同时，有什么东西轻轻刺开了她的脖子。
如果杀人也能用温柔来形容的话那这应该是最温柔的杀人手法了吧。
这个小笨蛋…梓原心想，这时候还敢亲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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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男生和女生的身上，从一边看，男生面容清秀，而他怀里的女生脖子上有一个刚止血的、可怖的伤口，脸上凸显着如同树枝般纠结的静脉。两人身上都沾着鲜血，如同聊斋中少年与千年厉鬼的拥吻。
从另一边看，一对情侣拥吻在一起，这画面似乎美得让人心里一颤，然而男生手中的利刃却刺入了女生的脖颈，鲜血汩汩的流出。
男生脸上，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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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肖放开了怀里的梓原，鲜血的甜味，他想，这个吻的味道自己应该到死也不会忘记吧。
“我答应你，女王。”依肖看着靠着墙的梓原：“我一定不会随便就死掉的，YUBIKILI。”
他拉起梓原的右手，把两人的小指拉在一起，用力勾了勾。
梓原倚在墙上，双眼轻合，面容平静，嘴角还刮着一点安宁的微笑，如此静美，如同睡着了般没有任何回应。
“呐…女王…那我走了…”依肖放下梓原的手。
站起来，往外走了两步，突然依肖转过身，走向梓原。
他弯下腰，捡起了之前拉钩时放在地上的、被染成红色的蝴蝶刀。
轻轻抓住梓原的右手，一点一点切下了她之前拉钩时伸出的小指。
“女王，我带不走你，就让它陪着我吧。”依肖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
“再见，女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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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依肖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力气翻出女中三米高的墙。
“去找点东西吃吧。”矢夕来到他身边。
“没心情。”依肖确实很饿，不过他完全没有食欲。脸上半干的泪痕被风一吹，隐隐作痛。
啪！矢夕直接一掌打在依肖的脸上：“你对梓原的第一个承诺就已经没做到，第二个也不想做？”她的语气少有的严厉：“你说话是放屁么？”
依肖愣了几秒：“知道了，对不起。”
“走吧。”矢夕拽着依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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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肖走进一家便利店，店老板不在店里。放在高处的小彩电正在播报着新闻。
他拿过一个巨大的双肩包，胡乱地把冰柜里的饮料往里塞。
突然又看见了什么，他把饮料又拿出来一瓶一瓶放回原位。
下层的冰柜里是写啤酒，依肖把这些放进包里。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喝。
感觉自己的世界没有光了，一片黑暗。
哦不，还有一点点光，就在自己左手的手心里。
像我这样的人一定死无全尸吧，依肖心想。
卑劣、懦弱、无信的我。
所以我受到什么惩罚都是罪有应得啊。
女王同意这样的我守护她，真是怜悯我啊。
我原本说一定要保护好她，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我连这都没有做到…
那可是“承诺”啊，我曾经认为自己为数不多可以做到的事。
现在我能做到的就只有“约定”了吗？
真是嘲讽啊。
背起双肩包，从边上的货架上拿了一个三明治。
把自己所有的现金都放到收银台上，依肖知道肯定给多了，但是这种东西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从包里拿出一罐啤酒，拉开。
有谁能陪我喝几口…依肖环顾四周。
矢夕又不知道去哪了。
最后，依肖对着彩电里的新闻主持人举杯示意。
主持人似乎在说什么，但是小彩电的声音似乎坏了，依肖喝干罐中的酒液，就没有再理会那个小彩电。
捏扁喝空的啤酒罐，向垃圾桶扔去，却没有扔进。
咬掉最后一口三明治，依肖走到垃圾桶前捡起啤酒罐一起丢进去。
“你看见它们了吗，会有用的哦。”矢夕的声音。
什么啊…
刀油和磨刀石。
一起放进双肩包里。
“希望这世界能让我信守最后的承诺吧。”依肖轻轻地说道。
可以的话，我三生有幸；不行的话，是我罪有应得。
背起有些沉重的背包，依肖一步一步向一中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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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彩电中新闻的内容：
本台消息，紧急播报。
目前在世界各地出现一种新型的传染性疾病，我国东南沿海以及半偏远地区有发现，患者将出现嗜血、好战、极度失去自控力等症状，其传染性极其严重，发病迅速。请各位民众不要独自出门，提防周围环境的一些不寻常状况。如果有需求，请联系当地警方。这场危机一定会解决，请各位民众耐心等待救援。
消息再播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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