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有一首美丽的诗,记录了爱,珍惜与感动,即便包裹着残酷的外壳,也依旧改变不了它本身的华丽与美好。
山野那头,洁白的罂粟花洒满了一地。
“你……还记得我么?”
她朦胧的瞳孔里闪过他的身影,但随即消逝了,她无助地摇摇头。
“……是么。”
他将手里的一枝罂粟花放在了她的双腿上,转身离开……就这样,直到永远。
可我相信,这个世界,美到让人心醉啊……同样的故事,不同的结局。
这是他和她之间的故事。十年前,永志从他父亲手中得到了这个女孩,她叫罂,听父亲说,女孩是从一个倒闭的孤儿院领回来的,也许是因为她天生记忆力的缺陷,父母抛弃了她。那年,永志满八岁,女孩满六岁。永志对这个陌生的女孩表示着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定要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她一半,为什么她每次哭泣他都要受到严厉的惩罚,他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生活就这么无缘无故的被夺走了一半,他不明白一个只会画画的孩子凭什么能理所当然的得到自己父母的百般迁就,他不明白……
所以他反抗,他弄坏了她的玩具,打翻了她的妆奁盒,弄脏了她的白裙子,涂毁了她刚刚画好的油画;划破了她的手指……可他也不知道,这些她都没有告诉父亲。小女孩依旧没日没夜的围着他转,奶声奶气的喊着“哥哥,哥哥”,可他,却永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个世界并不公平,男孩的父亲死了,癌症。母亲嗜毒成瘾,不久也匆匆离世,在这个小农场里,只剩下兄妹二人。那年,永志参加完小升初招生考试。
永志考上了城里的初中,尽管是高分录取,却依旧难以支付高额的学费。在这大山里,不是没有文化不出头,而是空有文化无资产。那天夜里,罂偷偷跑了出去,跑到山脚下狭小的繁荣地带,卖掉了自己的项链,妆奁盒,白裙子,常年珍藏的玩具和自己的画,她唯一留下的,是永志留在她手指上的伤疤。夜里,她把拿到的钱和自己全部的积蓄压在了永志的书本下面,便又悄悄睡去。
她的记性不好,总是忘记事情,所以并没有上学,从未体会过学校的快乐,他只有手中一支冰冷的画笔陪伴着她,记录下她转瞬即逝的“过去”。她知道,只有有文化,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荒山野岭。
第二天永志醒来,看到书本下的一摞皱巴巴的零钱,很是疑惑,他拿钱来到妹妹的房间,看见她空荡荡的房间……罂蜷缩在单薄的褥子里,手里握着他的一支笔。桌子上是一张车票,今天,是开学的日子。
“终于离开了大山,摆脱了身边的累赘。”永志是这么想的。于是,他孤身一人,离开了她,在她还在睡梦中,背上了行李,跨过了大山,坐上了火车,就这样默默地离开了她。而她呢,却还在被窝里,背对着门口,哭到不能自已……
可学校的生活并不尽人意,身边的同学嘲笑他,排挤他,掰断了他的钢笔,把墨水倒在了他的书包里,他们弄脏了他的衣服,撕掉了他的课本,划破了他的手指……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其实很简单,只因为他是山里来的“穷小子”。
岁月如梭,永志在城里住了一年多,他拿到过许多奖,不过没有人夸赞他;他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可没有人表扬他;他平日打工万分努力,却没有收到过奖赏;偶尔他难以忍受同学的侮辱,一个人痛哭在墙角,却没有人安慰他……他又不明白,自己这一切为了什么,为了谁……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怕了,他怕明天的数学课上又有人在他的草稿本上乱涂乱画;他怕明天的工作又因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遭到老板的臭骂;他怕明天自己又不能拿到全科优秀……可他现在开始,最害怕的,是远在山的那边的妹妹无情地将他从记忆中抹去。
“我要回去。”永志开始这么想。于是他订好了两天后的车票,请好了学校的假,公司的工作,有独自一人踏上了征程。
大山还是曾经的大山,曾经山脚下的集市依旧繁荣,山野那头的白罂粟已经凋零远处的雏菊却开得正烈。多少年前的小农场里,已经没有了牛羊的身影,门口的栅栏也已经破损。永志手里拿着钥匙,推门进去。窗前躺椅上的白衣姑娘茫然惊恐地向这边看来,她的身旁,放着多少年前父亲买给她的画板。是罂,可却没有了曾经的稚气,过肩的长发和修长的身材让他怀疑自己的眼睛,相比之下,自己更像是落魄的“穷娃”……
“你……还记得我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她朦胧的瞳孔里闪过他的身影,但随即消逝了,她无助地摇摇头。
“……是么。”
他将手里的一枝雏菊放在了她的双腿上,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额……我是你哥,你不记得了么?”
罂疑惑的摇摇头,又皱起眉头开始苦思冥想……
“……没关系。”
“……哥?”
“不用强迫自己。”
他终于明白,从一开始,他就错了,她明明那么可爱,他却利用她,伤害她,甚至于抛弃了她……其实不然,他终究是抛弃了自己,他所做的一切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并不是罂忘记了自己,而是自己全然抛弃了自己存在罢了。这个世界其实是公平的,但他却亲手摧毁了这一切……
从那天开始,他变了,永志接走罂,卖掉了房子,回到了城市。他开始起早贪黑的工作,拼命地学习,他给她买了更漂亮的白裙子,换了更好的妆奁盒,送了她新的画笔画板……尽管她手指上的疤痕已难以抹去,但他依旧形影不离的照顾着她。他也成为了一位优秀的人才。
从那天开始,她接纳了他,她已经忘记了曾经满是污垢的白裙子,盒盖脱落的妆奁盒,被大卸八块的玩偶……尽管她其实早已默默想起自己手上的疤痕是从何而来,却依旧每日每夜为他做饭,洗衣服,泡咖啡。她也已是一名成功的画家。
他曾憎恨这个世界,因为它让他失去了本就属于自己的一切,让他忍受了如此长久有苦难言的日子。但是现在,他爱这个世界,爱这个世界给予他的一切苦难,他所有的努力终于换来了平静安心的生活。而她,则是这美丽的世界寄给他的最美情书。
她曾不理解这个世界,因为它让她无家可归,饱受欺辱,让她不得不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换得一日的安宁。但是现在,她爱这个世界,爱这个世界给予她的全部考验,她的画不再只是记录她“曾经”过往的工具,而是为家增加积蓄的财富。而他,则是这美丽的世界为她定制的最美礼服。
“又到罂粟开花的季节了啊,还记得吗,我们那个小破农场?”
“记得呢。”
“…………哥。”
“嗯?”
“你看这世界美么?”
“挺美的,但是没你美。”
“贫嘴。”
房间的白墙上,挂着那幅被他涂得花里胡哨的油画,画作的名字,叫做——《美丽的斑驳》,而画作的署名,有两个人的名字。
————献给这美丽的世界
(注:①冰白罂粟Papaver
album,属于罂粟属,罂粟科植被,主要分布于西亚地区,罂粟的子房会发育成为开裂的蒴果,干了的柱头会盖在其上。子房内有大量细小的种子,并会以孔裂方式来散播种子。主要作观赏作用。花语:遗忘
②雏菊Bellis perennis L.,又名马头兰花、延命菊,春菊、太阳菊等。是菊科植物的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高10厘米左右。花语:愉快、幸福、纯洁、天真、和平、希望、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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