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等四人听她竟如此说，不免惊骇莫名，八云橙和结城弥尤为甚之。
橙忙问：
“月面军中竟还有人会使污秽之火？”
白苹又点点头，说：
“此事说来话长，容我从头讲起。诸位恩人既知月都上有嫦娥娘娘与月夜见尊两位，那定也知道月都上实有两党两派相争了？”
伊莉莎道：
“这事我也有所耳闻，事先已跟大家说明了，只是这两党究竟有何不同，却不大清楚。”
白苹奇说：
“月都之事，地上之人竟能得知，这事还真少见。月都两派相争由来已久，要说明缘由实在不易，还得从月都最初建立说起。相传万年前，月球本是蛮荒之地，月之民的智慧能力尚不如地上之民。更有传言说，月之民的祖先本就是被地上之民的祖先赶出地球，才不得以迁居于月上。此事太过古老，况且也只月都坊间有此传闻，未见于任何正史。事实究竟如何，至今恐怕已无人知晓。”
“相传便在那月球的蛮荒时代中，不知何日，忽然有一位尊贵的外界神明降临，给月之民带来了先进的技术。月之民得此神助，文明一跃而千里，甚至远超地上，又建立起宏伟的月面都市，号为月都。而那位尊贵的外界神明自此便成为月都的君主，直至今日，那便是嫦娥娘娘了。”
橙恍然说：
“原来那位嫦娥娘娘并非是月面之人，也是外来之人？那个月夜见尊呢，难道也不是月面之人？”
白苹摇头说道：
“月夜见尊确是月人，这一节还请橙小姐切莫心急，等我一一道来。自嫦娥娘娘君临月面以来，所有月人便只听她一人号令指教，爱她如母，敬她如师。嫦娥娘娘为月都所计，对我们月之民只虚智强体，叫我们心无旁骛，只识文明技术，却不知政事权谋，如此人人质朴淳厚，只听从嫦娥娘娘安排，才得安享太平，无灾无难。这样垂拱而天下大治，可说是圣人一般了。”
橙听她如此说，心中不由得暗想：
“照这样法子，人人只知敬服嫦娥娘娘，却无自己的意见想法，太平确是有了，可总觉得有些不对……嫦娥娘娘若是哪天出了差错，可不全乱了套？……那若是嫦娥娘娘始终不出差错，这样法子难道就行得通吗？”
她左思右想，总觉得别扭，虽说无灾无难，太平喜乐，似乎并无什么不好，但心里仍是不快，只碍着面子，才并没直说。
当下又听白苹说道：
“可是自千年前，月都的一位公主逃至地上，生活十数年后返回月都。自那之后，月之民便和以前渐渐的不同了。”
橙插口问道：
“那位公主可是唤作蓬莱山辉夜？”
白苹答道：
“正是，我听说那位辉夜公主现下也隐居在这幻想乡中，恩人既然知道她，那想必无错了。辉夜公主这人时常显得有些刻薄，其实也并非是什么恶人。嫦娥娘娘便是鉴于如此，才放她一条生命，否则若执意要擒拿她，即便有八意大人相护，又岂能在地上过得这样逍遥自在？但她在地上游历一趟，虽然只十几年而已，却为月都带来了极大祸乱。”
八云橙问：
“那如何说？”
白苹道：
“辉夜公主返回月都之时，将地上污秽带入了月球。”
橙奇道：
“污秽？”
白苹点头道：
“不错，地上之人精于权谋险诈，辉夜公主返回月都之时，她本人虽并无流露分毫恶态，却将这地上污秽的种子带回了月球。原来月球人在嫦娥娘娘教导之下，并无亲疏贵贱之别，高低上下之分，更无正邪善恶之分，只需听从嫦娥娘娘均旨，便可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橙听到此处，大奇道：
“那岂不就是不蒙教化吗？”
白苹笑说：
“确实如此，可是橙小姐您何不想想，蒙受教化当真是件好事吗？”
橙听她问得奇怪，正思索时，白苹转而又向伊莉莎问道：
“伊莉莎小姐，我看您一身装扮，似乎是西洋基督教的修女吧？”
伊莉莎手握十字，微微欠身道：
“正是。”
白苹问道：
“西洋基督教，我也略有些耳闻，听说其中有这么一则神话。人类始祖亚当夏娃乃是由唯一真神上帝所造，原居于伊甸园中，其时人只有天然本性，不知善恶，却也尽善尽美，终日赤身露体也不知害羞，那是心中未存有丝毫邪念之故。伊甸园中有许多果树。上帝曾对亚当说：‘这园中所有树的果子你都可吃，唯有智慧树的果子不可吃，吃了必死。’亚当和夏娃最终仍是经受不住诱惑，吃了智慧树之果。夏娃吃完瞧见自己身体裸露，便知羞了。由此人类可知善恶美丑，心中邪念便无可遏制，灾祸由此而生，至今不绝。伊莉莎小姐，我这故事未有记错吧？”
伊莉莎在胸前虚划十字，愕然道：
“丝毫不错，没料到白苹小姐是月上之人，却也通晓敝教经典。”
白苹摇头说：
“谈不上通晓，只是略有所闻。这故事甚是合我心意，故而记在心里。当年辉夜公主若未从地上带回智慧树之果，月人们至今仍可和平度日，幻想乡也不致有今日这般大祸了。”
橙听她所说似乎确有道理，可不知怎的，自己总想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得问道：
“不知道白苹小姐所说，辉夜公主自地上带回的智慧树之果究竟是什么东西？”
白苹慨然续道：
“……自辉夜公主将来自地上日本的政教人文带回月都，本来纯洁敦厚的月人便发生了变化，就似那伊甸园中的亚当夏娃一般。大家起初只是对地上的文教礼乐感到新奇好玩，嫦娥娘娘虽降过均旨劝阻，可大家却不当回事，只觉得地上这些事物尽善尽美，音乐舞蹈使我们的生活愉悦，政教文化使我们的秩序井然，虽不如嫦娥娘娘传授的那些技术般，一眼就可看出好处来，但确也实在让我们受益匪浅。现在想来，那时大家不愿听嫦娥娘娘教诲，其实祸根便已种下了。”
橙问：
“那后来又如何？”
白苹说：
“后来待嫦娥娘娘发觉不对时，事情已无法挽回，急令人秘密捉拿辉夜公主下狱，将处以死刑。当时的月都贤者八意大人却不知从何探知这般消息，她与辉夜公主相交甚厚，当夜趁人不备，将辉夜公主劫出狱来，逃离月球，从此隐居地上。自那以后，月人们模仿地上古日本的生活，政教文化，无一不学，渐渐始有善恶美丑之分，高低贵贱之别。月人们志得意满，滋生骄横，彼此之间越来越远，再不是以心而交，而以权势名望号令同袍，甚至到了后来，对嫦娥娘娘也不再如以往那般尊敬，甚至有人从中生出叛逆离反之心来。那些叛逆月人的首脑，便是月夜见尊。那时这些叛逆势力还不如何强大，若公然造反，必无好下场，他们于是隐性蛰伏，假意恭顺，暗中却寻找其它神明，妄图借势推翻嫦娥娘娘。”
橙急问：
“那结果如何？”
白苹答道：
“果然不久之后，那月夜见尊不知从何处寻到了他们的新神，此神不知从何处而来，也不知本名为何，我只听那些叛逆口呼虚空之神，却未曾见过。但月夜见尊自那虚空之神处得了一种神奇的毒水，却是千真万确。”
八云橙脱口问道：
“无明神水？”
白苹点头说：
“正是，这神水不知是从何而来，但无论何种生灵，哪怕是死尸，只需血肉与之相一接触，便遭感染。肢体逐渐扭曲，血液尽从毛孔中渗漏排出，一切想象与灵性也随之泯灭，最终体表覆盖上一层铁甲，由此不老不死，变得如亡灵一般。”
“月夜见尊得这无明神水之后，将自己党羽尽都变成了这样的铁甲亡灵，号称真月人，公然举起反旗，与嫦娥娘娘对抗。嫦娥娘娘万不得已，只得举兵弹压。想那时嫦娥娘娘兵力虽多，可月人们却从未有过这般征战经验，甚至连亲手杀人也是极少，而月夜见尊麾下兵力虽少，却都是那些残虐凶悍的铁甲亡灵。如此一来，交战双方竟难分胜负。”
“这场仗打得旷日持久，嫦娥娘娘痛惜大家牺牲惨重，只得与月夜见尊议和，不再以自己一人君临月都，改以六大家族共同议政，而叛军首脑月夜见尊的地位也得到承认，在月都中仅稍次于嫦娥娘娘一人而已。从那以后，嫦娥娘娘知道月都上世道已变，才开始创造我等月兔，充作转职战斗的士兵。我和江楼姊姊皆是由此而来，月夜见尊的军队不才不至于独霸月都。”
橙听到此处，忙问：
“那铃仙小姐，铃仙·优昙华院，也是这般出生的吗？”
白苹听她提起铃仙，神色忽然一怔，握住她手急问：
“你刚刚说铃仙师姊？你认识铃仙师姊？”
橙说：
“我自然认得，她如今在永远亭当护士呢，与辉夜公主和八意大夫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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