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晴雅和橙同床而卧,抵足而眠。
晴雅回想此次误入幻想乡,几经波折风险,就算能捱到明日,明日却又不知如何,晴妍至今没有下落,更让人心中牵挂。她思绪起伏,一时难以入睡,正胡思乱想之时,忽然听见禅房外传来郎朗怪声,似是那清远和尚在与人说话。
晴雅竖起耳朵,静静听了半晌,却半句也没听懂,也不知那和尚说的是何种语言。
她心中好奇,披衣下床,出了禅房,来到前殿上,果然见到佛龛边油灯明亮,那清远和尚正盘腿跪坐在蒲团上,对着那一尊弥勒佛像念念有词。晴雅依稀见到那弥勒佛像两眼中竟荧荧放出蓝光,随着清远的说话声一闪一闪,更是惊异,忍不住出声问:
“清远师傅,您还不睡觉吗?”
清远陡然听见她声音,身子忽然一僵,显是吓得不轻,转过头来,看见是晴雅,这才松了口气,以手抚胸,说:
“晴雅小姐,原来是你,可吓死和尚我了,我还怕是月人溜了进来呢。晴雅小姐不好好睡觉,却起来四处乱转,是要找地方如厕吗?符纸我都贴好了,你大可以安心休息便是。”
晴雅顺他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窗户和大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又贴着一张张黄符纸,看来似是万无一失的模样,心下稍安,摆手说道:
“不不,我只是睡不着,所以起来转转。清远师傅,你刚刚一个人在这里念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那清远怔了一怔,随即答道:
“啊,我在念经啊,和尚念经,那是再自然不过了,幻想乡眼下遭外道邪魔入侵,我更要多多诵读经文,好求佛祖保佑,让大家能渡过这次的难关。至于晴雅小姐你说听不懂,那是自然的,因为我念的都是梵语经文,晴雅小姐若是不懂梵语,当然是不听懂的。”
晴雅看他神色,似乎总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便点点头,又问:
“我刚才看见这弥勒佛像的眼睛在隐隐放光,那是我眼花了吗,还是这佛像确实有什么玄机?”
清远微微一愣,随即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说:
“哪有什么机关,这就是普通的弥勒佛像而已!晴雅小姐,你真的看见佛像眼睛放光了?”
晴雅其实看得并不真切,但眼见清远神色恳切,便支吾着点了点头。
清远喜形于色,整了整身上僧袍,向佛龛上的弥勒像连连磕头,将额头碰得咚咚直响,连声说道:
“那一定是弥勒佛祖显灵了,咱们有救了,我再念几遍别的经文,请佛祖一定要保佑大家平安脱险!晴雅小姐,你快去睡吧,如果要如厕的话,后院左边就是茅房。”
跟着口中又念诵起各式各样听不懂的绕口经文来。
晴雅听他这时所念的经文,口音腔调似乎与之前念念有词时颇有不同,但想到自己不会梵语,也不好妄下断语,只得说了声打扰,讪讪退出了前殿,先去茅房解了个手,又独自回禅房中。
她一拉开禅房门,却见到橙已穿好了衣衫,正双手抱胸,坐在床边,双眉紧皱,脸上一派郑重之色。
晴雅心中稀奇,正要问时,橙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抢在她还未开口之前便将她嘴巴紧紧捂住,先将房门掩上,再拉着她坐在床边,最后才将手撒开,低声说:
“你跑哪里去了?我看清远师傅恐怕有问题,咱们趁现在赶紧走吧。”
晴雅大吃一惊,也压低声音问:
“怎么回事?”
橙又拉着她的手来到先前三人坐过的那张矮几边,指着清远曾坐过的那张蒲团,说:
“你瞧瞧这是什么?”
晴雅定睛看去,见那张蒲团上染有点点血迹,疑说:
“清远师傅受了伤吗,看他的样子不像啊,他既然受了伤,又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
橙又问:
“你不觉得这些血迹有些味道吗?”
晴雅仔细嗅了嗅,确有一股淡淡的酸腐臭味,不禁奇怪,问:
“我只知道肉放久了会腐烂发臭,血也会吗?”
橙摇摇头说:
“正常人的血不会。”
话没说完,右手拉着那蒲团一把掀开。
但见蒲团底下竟是一大滩污血,刺鼻的酸腐臭味扑面而来,熏得晴雅几乎要晕倒过去,心中猛地回想起来,与这同样的酸腐臭味,自己曾不止一次地从那些月人士兵们身上闻到,急忙问:
“这、这是怎么回事?清远师傅的血,怎会有和月人一样的气味?”
橙轻轻将蒲团重新盖好,说:
“清远师傅跟月人一样,情绪波动时,身上便会渗出污血,污血又带有刺鼻的臭味。……看来月人先前袭击寺子屋时,清远师傅并未能逃得掉,他被月人擒住,经过净化仪式,已经被改造成了月人的同胞。这么一来便说得通了,寺子屋其实已被月人控制,慧音老师就只能带着孩子们离开,哪还能留在这个魔窟?咱们也赶紧走吧,再留在这里,只怕要遭了月人的毒手。”
说着便伸手去拉禅房房门。
晴雅急忙一把拦住,低声说:
“我刚刚出去一趟,看见那个老和尚还在前殿念什么古怪经文,咱们再等等他回了房,那时候再出去。”
橙心想清远师傅为人时并无半点武艺法力,眼下却变成了月人,不知自己还能否敌得过他,还是不要贸然行险为好。
两人便贴着房门静听,果然门外那老和尚还在前殿絮絮叨叨,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言语。又等了大约半刻多钟,只听说话声渐渐停了,又听见清远站起身来,脚步声渐渐往学堂处而去,越行越远。
橙说声:
“趁现在,快走。”
她将禅房门轻轻拉开,与晴雅蹑手蹑脚走到了门边。
橙抬眼一看,正见到那张黄符纸贴在大门上,也不理会,伸手便去推门,哪知这一推,惊觉那两扇薄薄的木门坚如铁石一般,任自己双臂如何出力,也撼不动分毫。正诧异时,忽然一股劲力反弹过来,竟撞得橙一个趔趄,险些翻倒在地。
晴雅忙扶住橙,正要问她时,那两扇木门却忽然霍霍发响,门上贴的黄符纸莫名震动起来,倏地蓝光大作,又发出阵阵尖啸,恰与月人的尖利叫声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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