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人间十月,暑气渐消,便是白日间,也不再如盛夏般酷热难当,更何况夜晚时分?正该是消暑纳凉的好日子,然而在这一条墙倒屋塌的废墟街道两侧,处处都有血污烈火,炙烤着地面,血气和热气混在一起,令空气更加污浊。
街道间行着个十七八岁上下的少女,穿着短袖的衬衣和七分裤,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她两眼无神,脸上全是茫然的神情,又间杂着些许恐惧与彷徨。
“怎么办,必须……必须找到晴妍,怎么办……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些人又是什么东西?”
她话音未落,忽听半空中嗖嗖几声响。
少女浑身打了个激灵,又听见几声尖利的嘶吼声远远传来:
“别让那家伙跑了!”
“宰了他!”
她无神的两眼立即抖擞了起来,左右扫视一番,正见到一块宽大的木头门板虚盖在右侧一堵断壁上,内里形成一个三角形。她不加思索,忙不迭缩身挤进了门板后面。
不一会儿,只听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少女蜷缩着身体躲在门板中,目光透过门板与墙壁间的细小裂缝向外窥视,只见到一双腿正要从眼前飞奔而过。
忽然又是嗖地一声,那双腿忽然僵住,少女听见一声苦闷的呻吟,瞧着片片殷红溅落下来,跟着便是一个少年扑通倒在眼前,僵硬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恐惧,后背上插着一支铁铸的箭矢,穿胸而过,显是死了。
古怪的是,这少年的头顶却长着一对毛茸茸的棕色兽耳,衣着打扮更是仿佛古人一般的粗衣麻衫。
少女无暇在意这些,她只盯着那尸首,已几乎忍不住要叫出声来,但耳中听见远处一阵脚步声飞步迫近,急忙使双手捂住了嘴巴,终于没发出任何声响。
嗒嗒的脚步声中,五六名顶盔掼甲,连脸也蒙着银色面具的高大士兵赶到了那少年的尸首边。
从少女狭窄的视野中看去,只见得着六双严严包裹着铁甲的腿在眼前晃动,还有长枪刀刃等各式冷兵器。刃上沾满斑斑血迹,不住在眼前晃动,碰撞,发出霍霍响声,令人头痒牙酸。
少女浑身发抖,更捂紧了嘴,甚至不敢呼吸。
她看到一只铁脚踩在了少年的头上,将尸首的头颅踩得几乎变形,跟着听见一个尖利喑哑,几乎不似人声的声音说:
“这小鬼不识好歹,我们是要将他净化了,为我月都所用,乱跑什么,自己找死。这个人间之里,差不多也镇压完毕了,幻想乡只有就这样吗?”
另一个声音说:
“月夜见大人太也小心了,何必这么郑重其事。幻想乡有什么了不起,那个八云紫,我就不信她有那么厉害!”
又一个声音接口说:
“那全是嫦娥那贼婆娘向月夜见大人胡说八道,还有她派来的那两个绵月家的女人,她们只当我们和她们一样怯懦无能,对一批地上的妖怪也这般害怕。哼,在我等月面军团面前,哪有什么人能抵挡得了?”
先一个声音则说:
“我听说那绵月姐妹的授业恩师,现今也在这幻想乡中,这倒是个需要小心在意的人物。”
第三个声音却说:
“有什么可在意的!什么月之头脑,不过是嫦娥她们一伙不济事的女人自封的名号,顶什么用,我瞧也是浪得虚名罢了!”
少女躲在门板之后,距离这几人只有咫尺之遥,半点也听不懂他们所说的话,只有心乱如麻,想道:
“幻想乡?妖怪?月面军团?都是些什么东西?”
她只觉得这些名词好似是神话或鬼怪里才会出现的东西,若是放在往常,她半点也不会相信,但目下亲眼所见,却容不得她不信。
这少女的名字叫作张晴雅,本来只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名普通高中女生,趁着暑假与家人一起出国游玩。
晴雅很清楚地记得,大约就在一个钟头之前,她还跟刚上初一的妹妹张晴妍在东京一家咖啡馆里,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桌前摆满了奶油泡芙和拿铁咖啡,正大快朵颐。
那时窗外下着大雨,即使隔着玻璃,也能听见淅沥沥的响声。
晴雅倚靠在窗边,咖啡的水汽濡湿了玻璃。她呆望着街上朦胧的雨幕,忽然一个紫色的影子从天上掉下,发出啪地一声响。她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窗户上溅出斑斑点点的鲜红,一时怔住,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听到店内其它客人撕心裂肺般的尖叫声,她和妹妹才反应过来。
姊妹俩惊叫一声,离座站起,倒退了几步。
晴雅隔着窗户瞧见店外的路面上,横躺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穿着紫色的华贵礼服,金色的头发在大雨和血泊中披散开来,好像是层层海浪。她从未见过这样美貌又气质高贵的人物。恍惚之间,晴雅甚至要以为那人会是一位来自十八世纪法国宫廷的名媛贵妇,但是那人从高空中摔落下来,似乎已经死了。
店内的人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半晌才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在警察来之前,所有人就只缩在店内,没有人敢出门去看,唯恐那个杀人凶手就在附近。晴雅自小学习过综合搏击术,自信能够保护自己,但只怕妹妹会有危险,便只将她小手紧紧握住,半点不敢放松。
没过多时,窗外又走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晴雅瞧见那是一个一身黑色皮衣的女人,这女人出奇的身材高大,似乎竟有一百八十公分左右。这样身高的女人,便是放在全世界,也可算是高大了,更不要说在女性身材普遍纤小的日本,这样的身高已经近乎异常,足可令店内本已如惊弓之鸟的人们发声惊叹。
那黑衣女人只在雨中漫步,浑然不顾全身被雨打湿。她驻足在紫衣女尸的跟前,慢慢弯腰蹲下,伸手抓住了女尸的右手。
店内所有人在那个时候都不得不将这黑衣女人与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
张晴雅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或许只是不愿让那美丽高贵的紫衣女人的尸身再遭凶手玷污,多年来苦练综合搏斗更给她壮了胆子。她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响,便撒开妹妹晴妍的手,打开玻璃对门走了出去,出声大喊:
“你干什么!停手!”
她甚至连身在日本也忘了,说的竟是汉语。
妹妹晴妍只因担心她,急忙从后面赶了上来。
那黑衣女人并没理她,甚至连瞥也不瞥她一眼,只将紫衣女人的那只还淌着鲜血的右手送往嘴边。
晴雅正想出拳将她胳膊打落,还未动手,却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伴随着巨大的耳鸣声。模模糊糊之间,周遭的景色都变得扭曲。
她回头看去,却见到妹妹晴妍似乎已离得自己越来越远,那咖啡馆更早不知去了何处。晴雅急忙伸手去拉妹妹,却始终差了一截,最后在一阵极为强烈的震颤中失去了意识。
当晴雅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置身于这片废墟中,看起来像是古代的村镇建筑群,如今却倾倒破败,处处都是火堆死尸,似乎正处于战乱中。她吓得六神无主,相较起来,那些尸首上有些明显非人的特征,倒已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了。
她听到不远处还有厮杀的声音,心知自己若不小心,恐怕也成了这满地尸体中的一员,又想着还必须去找妹妹晴妍,只得到处寻找僻静小径行走。其间好几次遇见那些杀人的士兵,都小心避过了。
那些士兵全都是身高超过两米还多的巨人,浑身披挂铠甲,手持刀剑长枪等各式冷兵器,说话的声音更如地狱的恶鬼一样,阴森可怖。晴雅光是听到那声音,已止不住两股战战,若不是她心中存着一股必须找到妹妹执念,只怕在第一次遇见他们时,便已忍不住失声尖叫,丧生于他们刀下了。
晴雅躲在门板和砖墙的缝隙间听着那六名士兵攀谈了一阵,连大气也不敢出。如此挨了好一会儿,总算才听见那六人脚步声渐渐离得远了。
晴雅如蒙大赦,狠狠喘了几口气,却怕那几人并没走远,一时不敢出来,等了半晌,听得外边街上并无半点动静,这才勉强壮起胆子。
她正要伸手将面前门板推开,忽听头顶上响起一声轻轻的吆喝,跟着上方的砖石便咔喇喇一阵响,眼看要掉落下来。晴雅急忙伸手撑住,石灰洒落间,正觉惊险之时,又听一串灵巧的脚步声自上边儿轻轻响起,跃落在大街前。
她猜到这定是有人从身后矮墙另一边翻跃过来,但听这人脚步轻盈,连那一声吆喝,嗓音也是清甜娇嫩,显然与之前那些月兵不是同类,倒似是妙龄少女一般。想到此处,不免心中好奇,便又将眼睛凑近那门板裂缝,果然瞧见街上立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
这女孩儿身着红色裙袄,衣着打扮也如古人一般,乌发黑瞳,左顾右盼之间,颇见机警狡黠的神采,面容虽然稚幼,却如嫩藕白玉,眉目嫣然间,已十足可见美人风采。晴雅自诩相貌颇美,在校中也小有几分名气,但见着这女孩儿的模样也甘心服气,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暗想:
“……这小女孩子怎么能长得这样漂亮,要是再大上一些可更不得了……我明明也是个女生,看见她也忍不住想和她亲近……”
忽然又想到自己妹妹还下落不明,自己只瞧见了漂亮少女,竟胡思乱想起来,不禁脸上发烧,心下羞惭。
那少女左右张望一阵,轻叹口气,自言自语说:
“没寻到吃的,还差点儿被月人的士兵发现,这可真倒霉……两手空空,我该怎么回去见蓝大人呢?”
说着转过身去。
晴雅这才见着她身后的衣裙下竟伸出两条细长黝黑的猫尾巴来,吃了一惊,再朝那女孩头顶上看去,原来也生着一对黑色猫耳,只因四下里光线昏暗,兼之门板上缝隙狭小,之前并没能注意得到。
晴雅心想:
“原来之前那几个士兵叫作月人……这女孩子既然害怕被他们发现,那一定和他们不是一伙了。她长得这样好看,可又有猫耳朵猫尾巴,也不是人类的模样……”
想到这里,便不敢出去,只待在门板之后,藏在废墟之间,静观其变。
正在这时,又听左右街角里都转出脚步声来,似是有四五人之多,都朝那猫耳少女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吆喝起来,听来甚是粗野,叫道:
“小妹妹,现在兵荒马乱,人间之里都成了一片废墟。吃的哪里那么容易找,不过哥哥们倒是还有些余粮,你真想要的话,就随我们来。”
话音方落,余众都嬉笑哄闹起来。
晴雅听在耳里,再从门板缝隙间看见那些人衣衫破烂,细瘦矮小,显然都是些流氓少年,暗想:
“这样的流氓混混还真是哪里都有……那女孩子一个人,可不知她能不能应付……她要是应付不了,我便再出手就好。”
晴雅自忖虽斗不过那些高大的盔甲士兵,但凭着自幼学习的搏击术,应付三五个瘦巴巴的流氓混混也还是轻而易举。妹妹晴妍初入学初中时,便曾给校内外流氓欺辱过,那时也是靠她出面,用拳脚摆平。
那猫耳的女孩左右看了看围上来的少年们,退了两步,问:
“你们……不是人间之里的居民吗?”
晴雅只瞧着那女孩后背,见不到她面目表情,但只听声音发颤,似是颇为惊恐。
其中一个少年冷笑说:
“别说人间之里,这幻想乡怕不是过不了多久也要完了,谁还理会那些?小妹妹,听我一句劝,你与我们厮混在一起,说不定还能多活一时半刻。实在不行时,咱们再去投靠月面军,也未尝不可。”
另一个少年却插口道:
“太郎,咱们哪有什么余粮……还分给这小**吃,我们自己都不够吃了……”
先前那少年怒道:
“犬兵卫,闭嘴,我不是正在找粮食吗?你别来坏大家好事!”
那犬兵卫便不说话了,余下的少年们只是阵阵怪笑。
那女孩又给少年们逼得连连退后几步,后背距离晴雅已只数尺之遥。
晴雅自幼在二十一世纪的文明城市中生活长大,一时哪里想象得出这几个恶少年言语中暗指的残毒酷烈之事?只觉得氛围已越发紧迫,那女孩似乎也怕得厉害。
她从那发颤的娇小背影中,似乎隐约瞧出了妹妹晴妍的模样,一股热气便涌上大脑来,已顾不了许多,双手伸出,将面前门板掀开,便从废墟中跳了出来,伸臂拦在那女孩面前,冲那几个少年喊道:
“几个小鬼,想干什么呢?”
那五个少年吓了一跳,怔了半晌,面面相觑一阵。这才有一个裸着上身,面上带疤,手持木棒,相貌颇为凶狠的少年开口问:
“姊姊,你又是什么人物?瞧你这身稀奇古怪的行头,难不成是月面军的吗?”
晴雅给问得一愣,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来历,但侧头一看那女孩也正仰面望着自己,眼中颇有疑惧之色,便随口说:
“不是!”
那带疤少年呵呵笑说:
“那就好。”
晴雅这才注意到,这几个少年也并非寻常凡人,那带疤少年两臂两腿上遍生黑毛,分明像野兽一样。余下四个少年,也个个披毛带角,不是头生兽耳,便是身拖兽尾,不是指爪尖利,便是面目狰狞。竟无一个是寻常人的样貌,全都是妖魔鬼怪一般。
晴雅看那五个妖怪少年慢慢逼将上来,脊背上登时被冷汗凉了,心里暗叫:
“糟了糟了!我还以为是寻常的流氓混混,可忘记了这里的居民都是些妖魔鬼怪,他们要是体力比我强得太多,我学的那点功夫还能顶个屁用?”
她心底露了怯,虽摆了架势,却忍不住步步后退。那几个少年看她害怕,只是狞笑,四面合围上来。
那女孩也伸手拽了她衣角,叫道:
“姊姊,我……”
晴雅听她这清甜娇嫩的嗓音一声喊,脑中嗡地一声,血气直涌上来,把心一横,暗想:
“死就死了!总不能拼也不拼!”
左手把那女孩往身后一推,便拔足向前冲去。
那带疤少年走在最前,似没料到晴雅竟会主动进攻,一时失神,退开俩步,这才怒吼一声,右手握着木棒,朝晴雅迎面打来。晴雅想起幼时学拳的技术套路,抢上俩步,左臂架开少年右手,顺势一抱,已将那少年右臂连同脖颈环在臂弯之中。
那少年右臂给她锁住,一时挣脱不得。晴雅左臂卡住带疤少年脖子,右手握拳便往朝他面门上连击三拳。带疤少年吃了这三拳,脸上竟似成了个调色盘,青紫红黑,什么都有,口里只剩下呻吟哭叫。
晴雅心头大喜,暗想:
“菩萨保佑,这些妖怪也没比常人强出多少!”
又见到左右各有一个少年赤手拥了上来。
晴雅忙夺了带疤少年木棒,松开左臂,将他朝左边推开。左边那恶少年躲闪不开,与带疤少年撞成一团。晴雅趁隙拿着木棒,劈头盖脸朝右边那恶少年身上打去。那少年猝不及防,给一棒扫中太阳穴,登时翻身倒地,人事不知。
这时左边那恶少年才从地上挣起,大叫一声,朝晴雅后背上扑来。晴雅侧身回棒,一棒递出,正戳在那少年眉心上。那少年倒地昏厥。
余下两个少年,一个赤手,一个却握着柴刀。二人仗着手中兵刃,便冲上来。晴雅一棒挥出,先将前头那赤手的少年脖子扫中,打倒在地。再去挥打另一名少年时,那少年却将柴刀一挥,晴雅手中木棒便断为两截。
那少年哈哈狞笑,握紧柴刀紧赶上来。晴雅接连退开几步,看准他出刀之时,猛地冲出几步,左手抓住他握刀腕子关节,使力一拧。那少年吃不住痛,手中柴刀便掉落下来。晴雅双手抱住那少年后脑,膝盖抬起,猛往那少年脸上撞去。
连撞数下,那少年初时还哭叫求饶,到得后来,渐渐没了声响。晴雅这才定下神来,撒手将少年推开一边,见他满脸是血,口歪眼斜,只有出的气,已无进的气了。
晴雅看那几个少年都倒在地上,不是痛得爬不起来,便是昏迷不醒。
她恍惚良久,这才渐渐安心下来,再转过身,看那猫耳的女孩还立在原地,一副俏生生、娇怯怯的模样。
神奇的喵喵侠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姐姐不可能是和泉纱雾》、《我会回来的》、《海贼世界里我吃了崩坏果实》、《来到斗罗的我竟成了银龙王的女儿》、《斗破同人系列之百合也能后宫》、《关于我成为女神这件事》、《约会大作战黑岩射手》、《身為死徒魔法使的我穿越到約戰》、《约会大作战之星宫六曜》、《次元之界限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