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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始焉
维拉历1087年4月1日|
烈日的渲染下,棕色的快马哀鸣一声,踉跄地跌倒在了地上。
被猛然甩下马背的满修在那泥泞的湿地上翻滚了数圈,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朝它看去——浑身痉挛的它抽搐了几下后,就因为过度劳累而闭上了双眸。
满修微微抿唇,似在道谢、又似在悲叹。
他无力地转过身,躺在那潮湿的泥地上,无神地朝着那悬于空中的烈日投去了目光。
这是在哪……时间……已经过去多久了……
他喃喃着,龟裂的唇瓣上流下来一道血丝。
好渴……好饿……好累……
可我……还活着啊……
父亲他……母亲她……秋她……
灼热的阳光炙烤着他的双目,却没能让其移开视线。
若将人的生命比作一团火焰的话……此刻的满修,可能已经是风中残烛了吧。
我要……继续活下去吗?
我应该……继续活下去吗?
尖锐的问题忽然跃入那因为昏沉已然变成了一团浆糊的脑海中,将那似已飘荡在躯壳之外的灵魂拉回其中。
我……难道还有去死的权力吗?
他眨着眼,回想起了在那黑色尘埃席卷城镇之前的最后一幕,回想起了钟离秋在被岩浆吞噬前的最后那句话。
“快走——”
满修,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抬起头,抿着因龟裂而疼痛的双唇,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认起了自己当前的状况。
这里,似乎是片丘陵的样子——环绕着他的,全是些长满了绿草的小土坡。而在正前方的地平线上,则耸立着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
怎么看……都不是记忆里曾经来过的地方。
满修微微抿唇,擦去了划过脸颊的汗水。
必须……尽快找到水源才行……
他踩了踩潮湿的地面,下意识地朝前走去。
忽然,就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他猛然抬起头,朝着不远处眯眼看去。
只见在那蔚蓝的天空中,正升起着一道袅袅炊烟。
人……有人!
刹那间,就如同打了鸡血那般,先前还疲惫不堪的满修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前跑去,跟随着那白色的炊烟,眨眼间便翻过了土坡。
那是间无人的野营地。
几张白色的营帐围绕成的圆环中央,一团橙红色的篝火正熊熊燃烧着——在其之上,那口黑色的铁锅中似乎正烹饪着满满一锅肉汤。
这里……是谁的营地?
没等他那昏沉的大脑开始运转起来,一股令人垂涎三尺的鲜味不合时宜地冲入了他的鼻腔之中。
满修不再思考,快步跑下土坡,走至铁锅旁。
他立即拿起那锅中的铁勺,舀起一勺肉汤,灌入口中。
不凉不烫、咸甜适中、可口无比。
倏然间,满修双手捧起铁锅,‘咕咚咕咚-’地大快朵颐了起来。
数十秒后,他放下空空如也的铁锅,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
嗯……虽然我这样随意享用别人的晚餐有些不好,但特别时刻,稍微冒昧一下也——
“咻——”
思绪未断,一支箭矢擦着他的脸颊,射入了他身前一米处的泥土之中。
满修一惊,慌忙转身。
先前还空无一人的土坡上,此时已赫然站着十一二名身着布衣的健壮男女——无一例外地,每人背上都背着一张弓,腰间挎着一袋箭。
望见满修转过了身,为首的那举着弓箭的男人立即前踏半步,高声喝道,‘喂!你是什么人!’
满修一怔,茫然地眨了眨眼。
那男人所说的语言——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不过,即便如此,稍有智慧的人就会明白现在这个状况了。
满修扫了眼山坡上的众人,立即高举起了双手。
男人微微皱眉,并没有立即放下弓箭,而是继续问道,‘你是什么人!’
满修思忖片刻,似乎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立即高声答道,“我是从东北边来的!”
听闻回答,这回轮到男人茫然一怔了。
他稍侧过脸,与身旁的男人交谈道,‘盖斯,你懂他说的了吗?’
‘不,没有。’盖斯摇摇头,抹了把自己的胡茬,‘我从没听过这样的语言。多半是异乡人。’
‘异乡人?’男人略感惊讶,‘我这辈子可都没见过异乡人。不可能吧?’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布恩。’
盖斯微微摆手,朝着四周的同伴们做了个手势,后者微微颔首,纷纷拔出了腰后的匕首与短剑,跟随着布恩与盖斯,小心翼翼地缓步上前,将满修团团包围了起来。
这时,满修注意到,眼前这群身材壮硕的男人们,有着白皮肤、高鼻梁、深眼窝、大胡茬……还有那很重的体味。
虽说有脑袋与四肢……五官也与我差不多……但他们,算是人类……还是什么类人种族吗?
满修疑惑地微微皱眉。
‘嗯……这异乡人的样貌,和书里记载似乎有些出入。’在打量了满修几眼后,盖斯摇了摇头,‘不过……’
他走至满修的身后,突然掀起他的长衣,‘没有尾巴,应该是人——’
没等他说完,满修本能地迅速转身,朝着他的腹部就是一个肘击。
盖斯猝不及防,连咳几声,抱着肚子跪倒在了地上。
众人一惊,慌忙举起了手中的短剑。
满修也是一惊,立即捡起盖斯丢下的短剑,一把抱起他,将其挟为了人质。
‘冷静!冷静!’布恩赶紧伸出双臂,示意大家放下武器,‘我们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后,放下了武器。
眼见此景,满修思索了下,也松开了手中的盖斯,却没有放下短剑。
‘我们,想知道你从哪——啊,对,你也听不懂。’
布恩叹了口气,思忖了下,走上前,用食指指着满修,做出了一个走动的手势,然后耸了耸肩。
嗯?嗯……是在问我从哪里来吗?
满修点点头,侧过身,朝着身后的地平线指了指。
‘从远方来吗……’
布恩点点头,走上前,摊开双手,做了个表示疑问的手势后,指了指地面。
呃……是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满修想了想,指了下远方后,抹了抹自己的脖子,吐出舌头做出死亡状,然后指了下自己,做出了跑步的姿势,最后再指了下地面。
‘啊……好像是在说逃命的意思。’布恩微微颔首,看向了身后的同伴们,‘你们怎么看?’
‘嗯……大概是这个意思吧?’‘被追杀?还是远方出事了?我们不会有危险吧?’
众人议论纷纷,没有定论。
这时,一名留着马尾长鞭的女人走上前来,轻蔑一笑,‘呀,布恩,别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了,将这个异乡人当做贱民卖了吧,这样我们也——’
‘法纳,你在胡说什么,’没等她说完,盖斯就不快地怒斥了一声,打断了她的发言,‘我们难道不正是因为反对贱民制度才逃到这里的吗?!’
‘唔……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真较真。’
法纳悻悻地摆了摆手,耸肩一笑,转过了身。
众人互视一眼,又重新看向身前的满修。
而满修也看向他们,茫然的神色中夹杂了几分紧张。
‘所以……怎么办?杀了他?还是让他去维拉?’
‘嗯……’布恩托腮想了想,看着众人笑道,‘我们这,还缺猎熊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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