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狭小的校医室逐渐暗了下来，从百叶窗隐约照射进来的昏黄便是此处唯一的照明。站在这个校医室的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便是我。穿着白大褂的女性正露出阴晴不定的样子，不过那很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天知道她心中所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说不定是满肚子的坏水。
毕竟自家的妹妹受到欺负怎么可能会轻易饶恕罪魁祸首的我，她大概是在想着什么残酷的虐待之类的。什么铁处女、凌迟、水床之类的。
人类在残虐人类的造诣恐怕连神都自愧不如。
霍佳文无所事事地看着我和韩汶汶，看样子，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事，他也是袖手旁观吧。恐怕我的安危比游戏存档还要不值。不对……我为什么要和游戏存档比！难道我的价值和电子数据可以相提并论的吗。
价值还真是暧昧。
“是吗，是这样子吗……你不是喜欢我家妹妹吗？两人一直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对双方来说都不是煎熬吗。”
韩汶汶劝说道，她的语气很平和，看上去心情应该还可以的样子。
即便是这样，我的态度还是相当的强硬。
我别过头，不敢正视白大褂中二病患者的眼睛，只、只是因为不想被中二病传染了，才、才不是害怕呢！
“现在无所谓了，怎么样都好……我说啊，为什么老师你一定要我去主动道歉？”
“我说了原因，杏陶同学就会去说一声‘对不起’吗。”
“……不会。”
韩汶汶吐了一口气，接着缓缓说道：
“也是呢，这都是我无聊的幻想。杏陶同学也会有属于自己的个人感受。”韩汶汶变得像是赶赴刑场罪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奇怪。
大概是生气了吧。无论怎么去劝说都是无动于衷，看到我这副样子，韩汶汶肯定是彻底暴走了啊！
就这么被直直地盯着，巨大的压力压在心房上。我的心脏怦怦直跳，宛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很快就会从的身上脱离出去。
韩汶汶凑近过来，她的身躯在我眼里异常的高大。真要形容的话，就像是爬上帝国大厦的金刚。我好像能听见那声响彻云霄的怒吼就在我的耳边炸起来，即便是怎么样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威迫依然会害怕。
我缩了缩脖子，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若不是我尽量控制，眼泪早已经夺眶而出。韩汶汶伸出手，我能看见青葱的手指晃荡在我眼前。很快，会令人生疼的一巴掌将会在我的脸上绽开。
韩汶汶的手不断升高，很快就和视线持平。我一下子闭起了双眼，缩起来的肩膀不止地颤抖着。虽然我对疼痛这种东西很大程度上算是习以为常，但是无论有多习惯，我还是非常的讨厌疼痛。
不管是肉体上疼痛还是身体的疼痛都令人厌烦。
校医室里静悄悄的一片，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黑暗的世界当中，唯有我紧张的心跳和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声在这个空间中响起。久久没有响起来的巴掌声音，让我战战兢兢地张开了一只眼睛。
韩汶汶就在我眼前，她仅仅是露出无奈的苦笑看着我，没有殴打我或者其他出格的行为。仅仅是无奈地……笑着。
我算是解除了警戒，默不作声地撇开视线。
“该怎么说好呢……你和我妹妹的事情我实在是不太想管。你们到达了什么样的关系也好，做出什么样出格的行为也好。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从未干涉过妹妹的想法。这一次说什么希望杏陶同学可以跟莹莹道歉，是我第一次为这个妹妹做的事情。我本来可不想管……但是，莹莹她笑了。和杏陶同学走在一起之后，她还是这样由衷地笑了，而且不时还会和我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虽说大多数都是和恋爱相关的问题。”
韩汶汶用手扶着额头，脸上一副颇为失望的表情，可是嘴角勾起的笑容又却是如此的真实。
“我觉得说那么多也没用，我也不想用这些琐碎的小事借此来绑架杏陶同学你。我仅仅的是将原因——为什么我希望杏陶同学可以主动一些的原因告诉你。你在莹莹的心里面可是占有着‘王座’的呀。要不然，她也不会那么敏感。因为她真的很害怕会失去对她而言十分重要的杏陶同学。”
听了韩汶汶不知道是不是间接性的夸耀，我淡淡地回了一句。
“是吗……”
“嗯，就是这样。”韩汶汶说完之后重新坐在办公椅上，“我要说的已经全部说完了，杏陶同学可以回家了喔。”
……事情在意料之外的方向，我顿时感到一阵的心虚。
我小声地问道：
“莹莹最近的状况不用说吗？”
韩汶汶笑了一笑，“哎呀，那个啊。只是借口而已，自家妹妹的近况都不清楚的话，身为姐姐很失败喔。”说完，她的眼眸微微垂下小声地咕哝了一句。
——虽然以前真的很失败。
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用手偷偷抹掉快要掉下来的眼泪之后，我搓弄着手指不敢有其他的动作。
而在一旁看戏的霍佳文这时打破了校医室内奇怪的沉默，“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说完，他也没管韩汶汶有没有应允直接走出了校医室。他这个样子是不在乎游戏存档了吗？不过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我所不知道的共识。
“好了，你也快走啦。”
“诶……等——”
我的“等一下”还没完全说清楚，我就被折返回来的霍佳文拉走。到最后，我还是没看清韩汶汶的那个不清晰的样子。
就这样被霍佳文拉着手走了一段路，他停了下来。夕阳的光线把霍佳文的镜片照得反光。
“你干什么啊？对学校有那么痴迷吗。”
“……手。”
我扭过脸不敢去面对他。
“啊啊……抱歉……”霍佳文触电般地闪开，受到光线的熏染，霍佳文的脸上一片深深的红色。
随后他抱着自己的头像是SAN值尽失，口中精神失常般地喃喃自语。隐约之间我能听到他说“冷静下来”“你喜欢的是妹子”“不要被路西法收割灵魂啊”之类的话。
在好一会，他总算是镇静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吸气。
他的举动也实在太过分了，只不过碰到我而已，用得着那么夸张吗？好像我是什么病毒传染源，正在做着迷一样的防护措施。
真是太失礼了。
“唉……我说你啊，用得着那么多愁善感吗？再怎么说，你都是个男生。虽然被女生甩掉的确是难受，但是像你这样左思右想、一副柔弱样子是在那里博取同情吗？”
“我、我没有在博取同情……”
“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个样子，正在说着渴望有什么人能够出言安慰你。”
“……”我无话可说，霍佳文怎么越来越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心中的想法在他面前仿佛赤身**的少女一样一览无遗。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遮羞的东西，只能羞红着脸去面对这个如饥似渴般的视线。
我不满地撅起嘴。
“不管我怎么样，也不关你的事吧。”
“的确是无关。虽说就算是男生也有软弱的一面，但是该怎么说呢，正因为不降那柔软的一面暴露出来才叫男生。性别的不同所导致能否允许表露出这种感情，老实说，现在这个世界想表达自己的感情也要考虑世人的看法。若是表达出与其价值观相差太远的东西只会被说成是‘矫情’”
霍佳文絮絮叨叨地说，听上去在这方面他似乎很有感触的样子。我对霍佳文的了解的确不多，他的过往对我来说很是神秘。
“我，又没有说要在其他人面前说出我的想法……”我死不认输地反驳。
“也是呢，你的确是没有说。可是，既然你心里面想找人去倾诉的话，我建议还是发泄出来不要藏在心里面。不过想不想说，在你的脑中有这种想法时连同你的内心都已经被改变了，简而言之事情已经不单纯了。”
的确是这样。
就算我口中说着不需要有人注意到我，但是……我内心的深处依然渴望着能得到他人的理解和关注。
或许，这就是人类所无法摆脱的劣根性。
“……那，我可以向你倾诉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吗？”我低下头摆弄着两手，下巴微微垂下，刚被眼泪湿润的眼睛往上抬高。
我对霍佳文本来就很不爽，现在轮到我去拜托他……真的是非常的不愉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说给老妈听只会让她增加无谓的担心，而且我也不想再麻烦汌菜了。欧阳健海说给他听，感觉到最后他只是会傻兮兮地笑着，什么建议都给不了。最后能拜托的人，就只剩下眼前的这一个人。
虽然很不爽他，可是该怎么说呢……有时候，还是会觉得他挺可靠的。只是有时候喔！间歇性的！
霍佳文呆了一下，他的眼珠四处乱滚，就是不愿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他一改往常的语气，话到最后甚至还有点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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